正文 滿天星 — 第八章 意外

电风扇的声音在美术教室响着,虽然老师不在,但教室的人每个无一不专心於眼前的画作。

我盯着眼前昨天选的花卉——满天星,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

「啪擦!」突然传一个清脆的声响,来自於我的笔芯断了。

我愣愣的看着我好不容易画好的花朵上,点上了一个黑点,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愤怒。

你他妈的本小姐好不容易才画好一点点啊!这橡皮擦一擦下去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我瞪着眼前断掉笔芯的自动铅笔,心里满肚子的脏话却又骂不出口。

我将笔丢到桌子上,我已经画不下去了啦!为甚麽美术课要画花阿!画花有什麽用吗?画出来连花的样子都没有只剩下残枝落叶吧!

当然,这些话是对我自己说的。

原因就在於我们这一组一堆会画画的,画出来的东西简直跟我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看了他们的作品,真心让我觉得老天给我的艺术细胞不到他们十分之一。

不公平阿!为甚麽老天要这样对我!

我将视线移向旁边的语涵,发现她早就画好三分之二了,而且画的还很不错。

相较我不到二十分之一的花,简直是神等级了。

「阳叶,你不画吗?」坐在我前面的萱晴问。

我甩了甩手:「不要讲了!画画根本就是在折磨我的生命嘛!」这堂课才开始十五分钟而已,我就快要阵亡了。

「还好阿!我蛮喜欢画画的!」秀凝将一边说,一边将她纸上的橡皮擦屑吹乾净。

「那是你们好吗?我从想就认为我褚阳叶在这世界上的克星就是:自然、数学、体育还有美术!」真不知道为甚麽我跟这四个科目这麽不投缘。

「嗯?你说的这些好像都是南宇洵擅长的欸?」语涵发出疑惑。

「呸呸呸!他美术哪里好了阿!他那个叫做敷衍了事好吗?」他美术好?真是一个笑话!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他其他三科的成绩实在是比我优秀太多了。

「阳叶……南宇洵在瞪你……」语涵害怕的指向南宇洵的方向。

靠!我就想说怎麽突然变得这麽冷,原来是有人在散发霸气啊!

而我会感受到那麽明显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南宇洵美术课的座位就坐在离我不到一公尺的旁边而已!

「阳叶你快点去阻止他啦!以免我们被霸气扫到!」眼看南宇洵的霸气不减反增,秀凝赶紧说。

「我怎麽可能阻止的了阿!南宇洵是我说的起的吗?」如果我去阻止南宇洵的话,恐怕连阻止的目的都还没达到就先化成灰了吧!

「哎呀!不管啦!你没看到南宇洵现在的气场多恐怖吗?」语涵在一旁发抖。

「对阿!快点去阻止他啦!要不然我们被霸气杀死要怎麽办?」秀凝也连忙附和语涵。

「……好啦。」再继续下去恐怕霸气团会把全班杀死。

我勇敢的对向南宇洵那双清澈的眼睛,即使夹带着怒气他的双眸一然那麽的透彻,彷佛要将人吸进去般。

但我可没有忘了我原本的目的,我咳了声後这样说道:「我不认为我有说错,你的作品根本就是敷衍了事!而且是超级敷衍了事!」我豁出去了!管他三七二十一!

「阳叶!」四周的人的表情都突然惊恐的,就连坐在萱晴背後的王凛皓听到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哦?」南宇洵似乎有些讶异我的反应,他似笑非笑的说:「继续阿!」

「是你自己说继续的喔!那我继续说……」我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对上他的眼睛:「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没事干嘛老散发霸气阿!别人明明没有做什麽事,你这样子吓别人对吗?还有还有,你干嘛老拿出美工刀和瑞士刀对着言倩陵和其他女生阿!先不说言倩陵她把你写进同人本还是怎样的!你拿刀子很危险阿!我早就想这麽说了!」

我瞄了下周围的人的反应,发现他们不是惊讶就是赞叹,要不然就是恐惧!

反正说都说了,要死还不如死爽快点,於是我继续讲:「还有就是,你讲话可以不要那麽毒吗?毒到很多人的心坎里去了阿!你以为每个人都对你的毒话有免疫能力是不是?然後希望你不要把陈威当作奴隶一样使唤阿!虽然我知道他很好使唤,可是你也不可以这样阿!你这样根本压榨劳工、忽视人权阿!但我早知道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在意过人权这个问题!没关系我要你现在就开始在意,不要再散发霸气了混帐!」这一刻,我不知道事被嘴炮附身还是怎样,面对大魔王南宇洵,我居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然後身旁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随後陆陆续续发出:「他妈的褚阳叶是怎麽了阿……居然敢这样对南宇洵说话。」「对啊!她不要活了吧!」「南宇洵一定会杀了她吧……」之类的声音。

我也觉得我真的是疯了,竟然敢这样对南宇洵这个超级腹黑抖S这样讲话,甚至我讲这些话的时候,我都忘记我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了。

只是很自然的,就吐出这些话而已。

而眼前的南宇洵已没有刚才的怒气,只是表情非常非常平淡的看着我。

平淡到让人觉得恐怖。

「……」我吞了一口水,已经开始在想遗书要怎麽写了。

「没有想到……」南宇洵突然开口,他声音很平稳:「你这种懦弱的人会有这麽不怕死的时候。」

听到他的话,我勾起了唇角:「拜你所赐。」

要不是没有遇见你,我也不知道我会有这麽大胆的一面。

「喂!可以了吧!」正当我们处在一种紧张的气氛的时候,一旁的王凛皓突然出声。

我和南宇洵同时望向王凛皓,只见王凛皓说:「你们再吵下去,应该会画不完喔!」

「对、对啊!你们等下再吵吧!」秀凝也连忙打圆场。

「我是不想吵。」南宇洵环着手臂,「不过看起来某人很想吵。」

「靠!谁想跟你吵阿!你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好吗?你简直比赵家昱还不要脸!」我指向坐在他前面的赵家昱,赵家昱是我们班的痴汉王,自恋的程度简直是没救了。

「唉呀!这样还说不想吵,自作多情不要脸的到底是谁阿!」南宇洵继续跟我斗。

「我操你什麽时候又加了不要脸阿!造成混乱主因的人其实是你吧!」我怎麽可能会输给南宇洵!要跟我斗!我奉陪!

「你本来就很不要脸了,大家有目共睹。」南宇洵继续说。

「你……」

「够了!都给我闭嘴!」正当我还想在讲的时候,突然传出一个喝止声,来自刚刚就一直在全力阻止我们的战争的王凛皓。

「……」听到王凛皓难得发出那麽大的吼声,不只我和南宇洵停下了争吵,连全班的人都被吓到说不出话。

「我说……如果不怕全班待会被老师骂的话,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恢复了平常讲话的语气,王凛皓看了下我们。

「知道了。」我回他,而南宇洵听到後也点点头,然後去画他的画了。

美术课的战争,就这样被王凛皓强行画上句点。

其实我真的很意外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如果是对其他人很正常,但我没想到我居然会对南宇洵用这种态度。

也不知道为甚麽,就很自然的吐出这些话了。

而我没想到的是……我和南宇洵的关系,从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些转变。

是我从来都没想过的……转变。

美术课就在我满腹疑问的心情下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流动,来到了午饭时间。

虽然到中午,可是我心情超不好的!原因就在於……

「好了好了!阳叶你别生气了啦!」我不服气的趴在书桌上,而一旁萱晴安慰着我。

「你要我怎麽能不生气!你说我今天跟他吵了几次了?」我起身,生气的说。

「呃……应该至少也有三次了吧……」萱晴想了一下後这样告诉我。

「靠靠靠!我到底造了什麽孽阿!为甚麽要跟他吵架阿!」我觉得我今天的运气超不好的!

「不过这样不是不错吗?你们两个的感情瞬间升温了欸!」秀凝突然插过来一句。

「哪里不错了!我才不希望用这种方式跟他感情升温!」而且说是升温,还不如说是下降吧!

「你不懂啦!因为美术课的一场意外而拉近了距离,这可是少女漫画才有的剧情欸!」秀凝一整个落入幻想世界中。

谁想跟他上演少女漫画阿……太可怕了……

虽然我喜欢南宇洵,但是跟他吵架的时候真的是会失去理智的啊!!连一旁的人看到我们今天的多场的战争,都会觉得我对南宇洵是仇恨,而不是爱情之类的感情吧!

我终於懂言倩陵一直以来是用什麽的心情去和南宇洵奋战的了。

我为言倩陵默哀三秒钟。

默哀结束,现在说明一下我和南宇洵为何会大战那麽多场。

其实我和南宇洵的战争自今天美术课结束後,原以为告一个段落了,没想到战火还在持续。

明明只是找陈威聊个天而已,他却硬要嘴贱插上几句,然後我们就为了这种事情吵了很多次,相信一般人都只会给我们一个评价:幼稚。

但关我什麽事啊!跟陈威聊个天而已他就偏要讲几句让人听了都想揍他的话,我怎麽可能控制的住怒气啊!

去你的南宇洵!

「可是……」萱晴凝视着我突然道:「我觉得阳叶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欸!」

「我?开心?怎麽可能?」生气还差不多。

「我也有跟萱晴一样的感觉。」秀凝赞同萱晴的看法,「我觉得阳叶你今天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快乐很幸福的感觉,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你散发出着的氛围。」

「真还假啊?怎麽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原来我今天一直给人这样的感觉?!我还以为是凶恶的感觉咧!

秀凝突然眼神暧昧,拍拍我的肩:「南宇洵的威力真不容小觑啊!居然可以让阳叶散发出这种『好幸福』的光波,不愧是他啊!」

听到她的话,我脸突然红起来,难为情的别过头:「在说什麽啊!去吃饭了啦!」

「阳叶,你的脸好红呢!」

「废话少说!快去吃饭!」

其实我也有感觉,今天的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喜欢上南宇洵後,我从来都没有这麽快乐过,可是今天,因为我和南宇洵的距离拉近,那种笑容又再次被拾起。

「喂!」正当我为了今天笑了一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呼唤声让我停住笑容。

我转过身面向来人,而这个人并不让我意外。

「今天好像很开心嘛!」来人的眼神没有对上我,而是看向另一方。

「看得出来?」

「嗯。」他点点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你有什麽事吗?没事的话我要走了。」看他好像没有想要认真跟我讲话的样子,於是我迈开步伐,准备离去。

「等一下。」他轻握住我的手臂,然後说:「我有话想跟你谈,出来一下。」

我疑惑的看着他问:「有什麽话不能在教室里谈吗?」

他摇摇头,「不能,所以出去谈。」

「可是……」正当我想回绝时,他眼神坚定且认真的看着我。

而且是十分的认真,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麽说出话。

让我想起了,他之前说他总有一天会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谁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看着他,我点了点头以示答应,然後随他出教室。

他来到一个很隐密的地方,这个地方平时不会有人来,所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常往这边跑。

「王凛皓,你想对我说什麽?」我很好奇,到底是有什麽事,需要大费周章跑来外面讲?

他松开了从刚才就一直握住我的手,背对着我淡淡的说:「你今天跟南宇洵相处……很开心对吧?」

我有点意外他说的话,「所以你到底想说什麽?」

「你只要回答我,开不开心?」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看来我不回答他他也不会回答我了,於是我回:「是还不错。」

听到这句话,他转过身来,逼近了我几步。

「你想干嘛?」他干嘛突然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那瞬间,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只知道好像有一抹悲伤从他脸上滑过。

之後,他道出了连我都意想不到的一句话……

———「不要再接近南宇洵了。」

……王凛皓……刚刚说了什麽?

不要接近南宇洵?为甚麽?

「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吗?」他的双眼彷佛要将我穿似的,射入我的心坎。

「我真的听不懂你的意思……」不知道为甚麽……我竟对眼前的王凛皓感到一丝恐惧?

「那好,我就直说吧!」王凛皓再度转身,走了几步後回头望我:「你和南宇洵是永远不可能的。」

……听到这句话,我握紧了拳头:「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那你为甚麽……」

「我知道!」我语气强硬的打断王凛皓要说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我、和南宇洵,永远都不可能!你以为我那麽没有自知之明吗?」开什麽玩笑,这种事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你确定?你刚才真的没有幻想过一点点和南宇洵在一起的场景吗?」王凛皓凝视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该怎麽样去回答他。

褚阳叶……你到底怎麽了?

为甚麽每次面对王凛皓,我就是无法说谎?

「你说啊!你为甚麽不回答我?」

「对!我承认!我是个傻子!明明跟南宇洵不可能却还是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还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我很清楚……不用你来提醒!」

「那你就不要再接近南宇洵了!否则受伤只会是你自己!你懂吗?」他语气变得更加激烈。

「我懂!」我吼着,眼泪早已不争气的自眼眶滑下,王凛皓看到我的眼泪,错愕了一下。

我直直的凝视他:「我真的懂……南宇洵的心不在我身上……而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我……可是你知道吗?」我逼进了他几步後说:「就算很明白自己只是他人生中的丑角,就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就算知道打从一开始这份感情就是一个错误……」

「但怎麽可能会有人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怎麽可能会有人不想接近自己喜欢的人?你倒是说阿!说啊!你不是很了解?装出一副懂我心情的样子,其实你根本就不懂!」听到我的吼声,王凛皓愣住了,什麽话都没有说。

「说不出话来对吧?」我笑了,笑着说道:「知道了吧?这就是你和我的差别,你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和我有交集,除非哪天发生什麽意外了,不然我告诉你,你的人生和我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不要把你那套另一个世界的法则套用在我身上!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对……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同的世界。

「……褚阳叶」正当王凛皓伸出手想碰我时,我拍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然後我冷冷笑了:「听着……你,王凛皓和我,褚阳叶,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同学而已。」

我背对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变的平淡:「所以,不要再管我了。」说完,我眼泪再度掉下,可是这次我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那个一次又一次拭去我泪水的人,抛下他一个人在原地。

褚阳叶,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为甚麽要对他说出那种话?

我真的……是个大笨蛋。

这一次,我深刻的体会到自己真的是一个笨蛋……

现场,王凛皓看着褚阳叶离开的身影,愣住了。

他回忆刚才褚阳叶的表情是那麽的痛苦、难受,而他却说不出任何话。

的确……他真的很不懂褚阳叶,而且是非常的不懂。

他自以为已经够了解她了,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吗?

不同世界的人吗?真的很不同啊……

可是褚阳叶,你知道吗?

就算是不同世界的人,但情感还是有可能会相同的啊!

「所以,不要再管我了。」

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冷到让人认不出是褚阳叶……

不要再管她了吗……?

「哈……哈哈……」王凛皓突然大笑,笑得很大声,可是声音听起却是那麽悲伤。

他笑自己的愚蠢、他笑自己的着急、他笑自己喜欢上了褚阳叶……

真的……太好笑了……

他其实也一样,抱着私心吧……

他闭上眼睛,想着刚才褚阳叶说的话……

「这就是你和我的差别,你是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和我有交集,除非哪天发生什麽意外了,不然我告诉你,你的人生和我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

意外吗?

「那…很抱歉…我可能就是那个意外。」王凛皓自言自语着。

他知道,就算今天被伤得遍体鳞伤,他还是必须要站起来,守护她的笑容。

为了褚阳叶,他愿意。

因为,他是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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