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卑賤的人 — 24

既然我是跟哥哥系出同一血脉的,他能发达,想必我也可以。我渐渐将哥哥的一切排除於生活以外,以至是午夜梦回之际,也不曾再梦见我跟他相处的任何片段。只是,在这个幽暗的演奏厅中,思潮被串串忧郁的琴声席卷入内,我感觉双腿不知不觉踏进一个巨大的漩涡,思绪由不得自己主宰,又返回那段我已经忘记的岁月。

事实上我浸沉在回忆中的时间极短。冷静下来後,我的视线专注於台上暖黄的射灯,恍恍惚惚就过了两小时。在最後一首FuneralMarch时,我不经意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却发觉他安静地流着眼泪。

Santa平日老是疯言疯语,一刻不肯消停的,但也有些时候莫名地沉寂下来,独个儿小酌,兴许是看着我的脸出神,又或是望着酒杯中摇曳的液体、盯着红酒溅上玻璃杯壁而晕染出的一块红,不知在想什麽。我问他在想什麽,他多半不作声,或者说:「你不喜欢喋喋不休的人吧?所以,现在我正努力试图变成你可能会喜欢的那种人。」

我就是没见过他哭泣的样子。

他的手肘支着椅把,以掌托着右腮,暖黄的灯光柔化了他清醒时、英俊而张扬的男性面孔,一块块柔软的淡影跟由於受光而显得像涂了黄油似的皮肤交错,眼神远远地落在不知哪一个点上,黑润的鹰眸低垂着,眼尾拖着几分软弱的愁绪,眼眶盛载不了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脸颊,形成一道泪痕,没入隐於黑影的颈部。他既没有哽咽,情绪全然称不上激动,整个人陷入黑暗的静默,只有眼泪的流动提醒了我,他不是一具屍体,而是一个活人。

不知道应否称之为哭泣。因为,在我记忆中,哭泣是一种耗用精力、将澎湃的情绪发泄并只余下空虚的行为,并不是像Santa这样,没有一丝抖震、没有任何激动、情绪的行为。那看来只不过是将多余的盐份与秽物,以液体的方式排出体外。

或许是我盯得太着迹——当然我从没打算掩饰我看着他哭泣的事,假如他不想被我看见,就该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可他偏偏在这公开场合哭出来,就意味着他默许我看见这个场面——他发现我的视线。他回视着我,我也没有撇开视线,他就趋前身子,扶着我的肩,在我未意识到他要做什麽事时,我的唇已被一块湿软贴着。

很咸的味道。

泪液的咸涩味道,我自小学之後就未有尝过,一些尘封的记忆随着这种味道苏醒,我在小时候也曾因为各种缘由,独自躲在被窝中哭泣,哭得累,自然就会睡,我从未将我会哭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就连哥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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