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看──」丢下那个神情淡漠的银发男人,被称呼为扇的少女绕着夏萸熙转了一圈,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露出令夏萸熙毛骨悚然的笑容。
笑眯眯的凑近那个神色恍然的夏萸熙,手上的火红色摺扇刷的一声,猛地翕起:「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麽出现的,小不点?」
「不属於这个时代的衣物,语言,甚至是时间。」扇蹲下身,跟夏萸熙的视线齐平,眼底不见丝毫笑意:「还是说,该称呼你们──‘外来者’?」
怎麽出现的?
不属於这个时代?外来者?
她是怎麽出现的?
夏萸熙皱紧了眉,忽略了那个扇眸中瞬闪而逝的锐光,也忽略了随着她的回忆而逐渐加剧的头疼。
片段的记忆开始回溯。
她记得昨天一大早有门选修课,所以她早早的就起床准备出门。那天下着蒙蒙细雨,阴暗的天空让人的心头沉甸甸的,她拎着书包,换上雨鞋准备和人……
──和谁?
她记得自己外租的小套房,记得那门选修课老师的容貌,记得她那天带了一柄友人送予她的小花折伞,可是独独不记得那个在公寓楼下拎着安全帽的人的面孔。
──那个人,是谁?
咬着牙,夏萸熙逼着自己努力回想那彷佛被人恶意抹去的身形,伴随着回想剧烈的疼痛也同时袭卷而来,纵使如此夏萸熙也没有任何想放弃的意思,伴随着彷佛被人生生剖开的剧烈疼痛外,令夏萸熙更加不安的是,那个空洞却是愈来愈大甚至开始扩散,就像是触动了什麽开关似的,那个空洞竟贪婪的吞噬着她的记忆。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夏萸熙瞬间吓的脸色都白了,就算试图让自己停止回想这个动作,可是不管她再怎麽想放空自己的思绪,那个空洞仍旧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住手!快停下!
散出不祥光芒的繁复阵法在夏萸熙的脚底下徐徐转动,在此同时一道道银光从夏萸熙的脑後不断被抽出,抽出的银光似被磨碎般散成粉末再缓慢的组成实体影像。
影像很零碎,构筑的速度也很慢,只是当影像构筑起後,男孩讶然的看了眼跪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夏萸熙。
这是……记忆?
零碎的影像不断的闪烁,不过从女孩那双眼里流曳出的快乐,看得出女孩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慈蔼的双亲,可爱的幼弟。
当男孩还没能为这幸福的画面产生任何情绪之前,铺天盖地的腥红色覆盖了全部的视野,就像接收不良的讯号,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紧接着,彷佛为了要衬托出那段幸福的时光究竟有多美好,接下来的记忆就有多麽黑暗。
一场意外带走了慈蔼的双亲,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幼子。女孩牵着幼弟被带到新的家庭,在相处没多久後,新的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开始不再待见两个没有血缘的姐弟。
漠视、毒打、虐待。
逐渐长成少女的女孩始终小心翼翼的护着仍然年幼的弟弟在不被欢迎的家庭依附而生。可惜的是,没能安稳长到成年,随着家庭经济的吃重,出落的愈加亭亭玉立的少女终是被继父盯上。
那个彷佛随着记忆而再一次体验那段跟本不愿意再次回顾的过去,女孩双眼无神,却早已泪流满面。
接下来的画面黑了一阵後,再次出现的是背着侧背手上抱着书本的女子,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身侧还伫立着一名削瘦的青年,看着两人极为相似的轮廓,不难猜测就是记忆之初的那对姐弟。
诡异的是,画面突地定了格,本该只是夏萸熙记忆的削瘦青年缓缓皱着眉然後回过头,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三人,不怎麽高兴的说道:「喂,我说──偷窥别人的记忆不怎麽礼貌吧。」
比起显然吓了一跳的男孩,扇笑眯眯的支着下颚说道:「我就说,小不点的情况这麽奇怪,原来是你啊。」
「少装了。」青年嗤笑一声,从夏萸熙投射出的影像爬了出来。整个画面在青年的身体离开的瞬间彻底崩塌,可却无人注意到夏萸熙身下那虽然暗淡却依旧闪烁着黑色微光的阵法:「从一开始,一直盯着我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青年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虚虚实实的手,锐利的视线就这麽笔直的对上扇,「我知道,你可以救她。」
扇挑了挑眉:「是可以啊,代价呢?」
意外的,青年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脸无所顾忌的在夏萸熙的身侧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用指腹一点一点擦去夏萸熙满脸的泪痕,自嘲的笑笑:「我已经死了,只要是我还给的起的,你就开吧。」
「真是不可爱的小辈。」扇抱怨的嘟囔一声,而後咧出一抹邪气的笑容,用摺扇点在青年的额心:「小朋友,这个世界跟‘你们的’世界可不一样,说出口的话语──」
青年拨开扇抵在他额心的摺扇,不耐烦的打断了对方:「我早就有觉悟了,只要可以救她,灵魂我也可以给你,救她!」
「噗嗤。」没有为青年的举动而动怒,扇反倒兴致盎然的在青年面前蹲下身:「我又不是恶魔,我要你的灵魂干嘛。」
「不过嘛,你确实勾起我的兴趣了。」青年就这麽不作声的看着那个少女一双漂亮的眼睛转啊转的,然後指尖抵上他的眉心,「我要你们的‘羁绊’。」
「‘羁绊’?」青年的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反射的就要再次拨开扇的手,可一想到在他怀中昏睡的夏萸熙,又生生的压了下来。
没有解释的意思,扇坏笑着:「放心放心,我技术很好,不会痛的。」
指尖散出白光,青年被逼得阖上眼,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啊──!」夏萸熙痛苦得哀嚎了起来,猛地睁大了无神的眼,摀着疼痛愈烈的脑袋无声的流泪。
青年抱紧了夏萸熙,相较於一般男性来说要秀气许多的脸庞满是慌乱,放柔了声音,低低得轻哄着挣扎不休的夏萸熙,「姐!没事的,别怕!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求你了!救救她!」青年一抬眼,就见一脸诧异的少女,几乎抓狂的低咆:「你要什麽都拿去!‘羁绊’什麽的也无所谓,我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子……程……」血脉的相连让夏萸熙似乎感应到什麽,自空洞无神的眼中落下的泪更凶了:「……子……程……」
距离夏萸熙最近的男孩皱眉,伸手就要打碎阵法,可是阵法中的夏萸熙彷佛有所感悟的转过头来,空洞的神情仅有对自己的弱小而无力阻止一切的绝望。
「够了。」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带上了警告,将男孩一把拉到身後,对着夏萸熙伸出了修长的手臂。
男孩错愕的抬起头,是那个从始至终寥寥数语的银发男人。再看向夏萸熙的时候,夏萸熙脚下的阵法有了意识般卷起一股黑色的旋风,狂风大作,男孩不适的眯起眼,隐约可见在狂风中两道若隐若现的模糊人影。
「外……来者……无殿……不可干……涉……」破碎的声音沙哑而缓慢的扬起。
「取走应取之物後,离开。」银发的男人向前几步,剧烈的压迫感令黑影猛然一缩,复又贪婪的涨大了起来。
男人摊开手掌,那是一颗荧绿色的宝石。拧眉,简洁俐落的说道:「交易在前,她已是无殿之人。」
「力……量……」
「……美味的……力量……心……灵……」
贪婪。
这是男孩从那团黑呼呼的鬼东西中唯一感觉到的。
正当男孩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那道黑色的旋风就这麽刮了过来,并卷走了男人手上那颗散着荧光的翡翠色宝石。
一如突兀的出现,也就这麽突兀的散去。
夏萸熙静静的躺在地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比起先前那彷佛下一刻就会消失的虚弱模样已经好上太多,消失到膝盖的部分也重新长了出来。只是和情况大为改善的夏萸熙相比,青年却是糟糕透顶。
全身透明的已经无法触碰到实体、甚至还隐约可见脆弱裂痕的青年,安安静静的飘在夏萸熙的身侧,眼神温柔的注视着脸上满是泪痕,时不时梦呓着,睡得格外不安稳的夏萸熙。
然後,看也没看扇一眼,迳自飘到那个冷漠的男人面前:「趁我还没消失,取走你们应得的东西。」
始终没有什麽表情的男人却在此刻勾起一抹冷淡的笑:「你的名字。」
「夏子程。」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扇却是默默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已经靠过去关心夏萸熙的男孩身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嘴角咧出一抹坏笑。
扭头,扇对着那个青年甩手就扔了一个东西过去:「喂,不可爱的小辈,给你的。」
「什麽──」才一回头马上就被看起来小杀伤力其大的小东西给砸得七荤八素,压下满肚子的脏话,立刻对着那个笑的开怀的少女就是一个眼刀。
「可别死了啊。」扔下这麽一句,跟扛沙包一样的扇欢乐的扛起昏睡的女孩,再将银发的男孩夹在另一手胳肢窝下,脚下一个巨大的阵法展开。
无视那个青年几乎实质化的怒火和眼刀,再轻松镇压那个银发小鬼的挣扎,欢乐的丢下银发的男人,消失在阵法当中。
已经好久没有乐子的扇心情愉悦的想道──嗯,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镜:我没养过小孩。(皱眉)
伞:……(看着两个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的小鬼)
扇:没事没事~(一脸轻松)
扇:就跟养宠物一样,没问题的!看,守世界的宠物指南书!
镜&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