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客气罗……」
小心翼翼的在华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梓凡小口地啜饮卡布奇诺。虽然华叫她来坐在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也给了她机会去观察眼前的人。
不得不说，凛对梓凡来说，是个有莫大吸引力的存在。
说不上为什麽，有时候人是凭着直觉在做事的。而梓凡也是依着直觉决定，要来和凛聊几句。
一点点就好，希望能多了解她一点。
边想着该怎麽向她搭话，梓凡为了避免自己的立场太过尴尬只好端着马克杯不停往嘴边送，也顺便在马克杯的遮挡下窥视凛的一举一动。
而凛只是好整以暇的啜饮黑咖啡，视线落在玻璃窗外的那个世界。
飞鸟掠过蓝天，娇小的身躯划破天际，以惊人之速消失在她的视野。彩蝶在绿意中翩翩起舞，如舞动仙子，悠然的隐身於仲夏之间。若有所思的凝望这景色，她眸中竟含有一丝钦羡。
而如同凛将窗外景色一览无遗，梓凡也将凛的身姿、神情尽收眼底。
从杯後露出半张脸，湖水蓝的瞳眸滴溜溜的转着。平时古灵精怪的她，面对压倒性的美，少见的说不出话来。
好寂寞的人。
梓凡不禁想到。
就算华前脚才刚离开，却有种眼前这个人从没脱离孤单的感觉。安静的、静默的，如同跟整个世界划开，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整个世界。
「真是太可惜了……」
明明就很有本钱享受生活的样子。
长相出色、身材玲珑有致、看上去挺聪明、而且个性好像也不坏的样子。这样子的人应该不缺朋友、工作，或者至少至少，有个男朋友会疼？
为什麽还一脸寂寞呢？
「？」
这时，耳朵捕捉到细微声响的凛将目光拉回来，投向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把心底话爆出来的某人，刹那间造成那个某人的浑身僵硬。
「呜呃？我刚刚说出来了吗？！没没没没有！没事！我只是说，我只是说……呃、嗯──」
挠着脸颊，眼神四处游移，手足无措一词肯定是为了这个瞬间而存在的吧。望了眼滴答走着的骨董钟、看了眼昏黄的灯泡、瞥了眼在吧台窃笑着的男店员，然後，绞尽脑汁的提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问题。
「呃，那个，请问……你为什麽喝黑咖啡呢？」
扭紧自己的围裙裙角，指尖颤抖、手心出汗。
凛的淡漠和冷然如噬人巨兽，张牙舞爪的要将擅自靠近她的凡人撕成碎片。仅是问个简单的问题，竟然就把她搞得如此狼狈。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绝对的冷漠能让人如坐针毡到这种地步。但是就如同明知走进金字塔会受怨灵诅咒，仍旧执意要踏入那圣地的考古学家一般，她很好奇。
她很好奇在那冰霜下究竟藏了什麽。
幸亏凛并没有发现梓凡的异常。她只是皱眉凝视着梓凡，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後────
「喝什麽咖啡需要理由吗？」
她眉间的皱纹大概可以夹张扑克牌。
尽管梓凡知道她不带恶意，仍然有种自己做了蠢事的感觉。
「……好像的确是不需要。」
所以她低声的表示认同。
虽然直觉凛这样的人会喝黑咖啡八成是有自己的理由，也不代表她会愿意透露。人家的私事，自己没事去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干嘛啊。
真要问，干嘛不问像是今年贵庚？是学生吗？读哪一所大学啊？有什麽兴趣啊？之类的简单问题啊。
没事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下肯定要被当成怪人了……
沉溺於想掐死自己的冲动中，梓凡就这样将凛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给彻底忽略掉了。而凛只是望着表情多变的女孩，配着轻快的乐响，让苦涩滑入喉中。
她其实没有多介意将自己的理由告诉对方，毕竟也不是什麽大事。真要说的话，她不过是懒的回答罢了。
这个问题的解答太过冗长，她既没有那个耐心，也没有那个兴致去替一个刚认识的陌生女孩解惑。她不是大爱新闻台的工作人员，更不会是受访者。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听听对方的想法来打发时间。
「那你为什麽不喝黑咖啡呢？」
将双手在桌面上十指相扣後，她将下巴托在上头。身体微微前倾，准备听取女孩的答案。或许女人真的是感知的动物吧，凭着直觉，她觉得自己可以听到有意思的答案。
但面对凛的高度兴趣，梓凡倒是展现高度的惊慌。
「咦？咦咦？问……问我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她有被偷袭的感觉。
但或许是生性认真又单纯，她倒是很快地就转换了情绪，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的答案。
「唔，为什麽不喝黑咖啡吗……」
说真的，她不喝黑咖啡一点都没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觉得很苦，不喜欢罢了。但是带着柠檬皮苦味的柠檬汁她就很喜欢，这究竟是为什麽呢……？
「应该是因为很苦吧。」
轻轻抠着脸颊，她诉说着。瞄了眼仍然再等她说下去的凛，梓凡压榨自己不多的脑力，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喝咖啡的时候，就是要好好的放松，从忙碌的生活中留下一点喘息的空间。在这种应该彻底放松的时候喝充满苦味的东西，不是很奇怪吗？」
将最後一口卡布奇诺咽下肚，梓凡抿抿唇。
虽然有种好像在责备对方的感觉，却也已经覆水难收了。她只能感受唇上的微甜，并祈祷凛不要介意她的疏忽。不过左等右等，就是没听见凛做出回应。
抬起头，她愣了愣。
「呃？你还好吗？」
望着女人赌气似的一口气将剩下的黑咖啡都吞下，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在咖啡厅工作这麽久，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喝黑咖啡喝得这麽洒脱，活像是……要将什麽不快连着咖啡一同塞回肚里似的。
而她询问的对象只是若无其事地用食指指腹抹去嘴角的咖啡渍，舔唇。
「没事，结帐。」
「咦？等等，不打算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再说。」
抓起了进店後就被她扔到一旁的贝雷帽，她将它扣回自己头上，起身，便走向了吧台。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剥夺了梓凡追问的机会，只能赶在她前面准备替她结帐。
就算感到遗憾，梓凡也没胆去把凛拦下来。
「请问有特约商店吗？」
随手比着贴在身後墙面上整排特约商店的商标，梓凡边操作着收银机边问着。不过对她来说，这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右转的特约商店大多是这附近的演艺公司之类的，她实在不认为眼前冷淡的女子会跟演艺界有什麽关联。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凛似乎有找到自己所属的公司。
「信名音乐。」
修长的手指指向贴在接近梓凡肩膀高度的薄荷绿商标，她微启薄唇。
与此同时，感到有些诧异的梓凡，指尖的动作不禁顿了顿。眨眨眼，她重新打量了下眼前的女人。
高挑身材、干练的气质……经纪人吗……还是制作人呢？不不不，说不定其实是副总之类的。毕竟只要有才能，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也不是不可能的……心下胡乱臆测着凛的身分，她尽忠职守的完成身为工读生的职责。
「请问有工作证或是可以证明你身分的东西吗？」
「证明……」
蹙起眉来，凛稍稍迟疑了下。她把皮包扔在车上，身上就带了车钥匙、手机和几张小朋友，想来名片什麽的当然是不会有的。
但是这７５折的优惠要是就这样放弃了也是可惜……
东张西望着，然後她注意到了藏在酒柜上，不到２０寸的小电视。
目测是相当老旧的机型。
宽厚的机身和缺乏时尚感的设计，刮痕遍布的身躯与裂了一角的萤幕，仿若在宣示它走过了比凛和梓凡更加长久的岁月。然而，意外的，电视上的萤幕却还有着相当清晰的画面。
科技产品总是日新月异，这台机子却仍旧屹立不摇……究竟是受到主人多少的疼爱，才能挺立至今呢？
默默望着萤幕上的综艺节目，凛开口了。
「……那个可以？」
「诶？电视？」
电视可以证明什麽？
即便困惑着，梓凡仍然听话的将脸凑了过去。
『假日都怎麽度过呢？歌手们的三两事！』
扫了眼位於萤幕右侧的副标题，梓凡没发现什麽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然而，突然间，莫名的违和感冲击她的心头。
「诶？好像哪里不太对……」
眯眼，梓凡试图找出让自己浑身不对劲的点。
小小的电视萤幕上黑发女子正与主持人谈论着她的日常生活。
尽管穿着并不像许多女艺人那般暴露，女子的完美笑容和谈笑风生、平易近人的模样不禁让人相信她会成为偶像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但是就算那主持人长的再猪哥、那女人再漂亮，这跟凛的证明又有什麽关系啊……
才想着，下一秒梓凡就像触电似的，往後倒弹了一步。即便背部狠狠的撞上了收银机，她此刻却连哀号个两声的心思都没有。
目光快速的在电视萤幕和凛的脸上来回游移比照，慢了不知到几十拍的梓凡才终於跟上了这个世界的节奏。
「诶？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你是那个凛？！本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