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正准备照亮大地之时。
位於市中心的房内虽无法听见虫鸣鸟叫,卖烤地瓜的阿伯宏亮的叫卖声倒是依着雾霾传遍了大街小巷。微光从窗帘缝中透出,照在人们的眼皮子上,温和地唤醒他们,提醒他们崭新的一天再度到来。对都市人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光景──
──当然,对习惯比晨光更早起的人来说,太阳几时出现一点都不重要。
「就说脖子会太明显了。」
一如往常的紧蹙眉头,凛对着半身镜左右照着自己的脖颈四周,细细查看着纤细颈项上的点点红斑。虽说不是太明显,但这样的程度在记者眼中,仍旧是娱乐版头条的绝佳题材。
当对象又是从不闹绯闻的凛,效果尤佳。
「麻烦死了。」
不客气的表达嫌恶後,她只能叹气。
虽然很想痛打造成她困扰的枕边人,但那也於事无补。
从梳妆台桌面右侧的小柜子中翻出OK蹦,她谨慎的将其一个一个的贴在吻痕上,遮盖媒体所期望的话题性。尽管数量多得让人有点难推托其词,不过反正也没有人敢揭她的OK蹦。
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
仔细确认没有任何红斑被遗漏後,眼尖的她从镜子中望见了正睁着惺忪睡眼窥探她做事的罪魁祸首,忍不住出言讥讽。
「林墨心小姐,睡的可舒服吗?」
挑眉,语带讽刺,凛大清早的便嘴上不饶人。
但林墨心是什麽人,先不论在职场打滚所见识到的冷嘲热讽,她在凛身边少说也待了数年,各种市面难道还见的少了?轻轻的揉着眼角,仍窝在床上的她只是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
「呼───早安……是说凛,对待粉丝不可以这麽刻薄。」
坐起身,只有上半身探出薄被外的身影仍带着浓厚的倦意。俐落短发翘的严重,沉重的眼皮摇摇欲坠,这副模样所给出的警告实在称不上有说服力,要凛听话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你又不是粉丝,有什麽好温柔的。」
从化妆台前起身,踱步来到了床缘,凛粗暴地抓起棉被一角。
「还有,你该准备回家换衣服了。」
手臂摆动,她倏地将棉被从墨心身上夺走。空调的寒气这下全朝墨心扑了过去,惹的她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没仍然没能夺去她执意赖床的意志。
「不喜欢你的歌的话,就没办法胜任你的经纪人。所以我当然也是粉丝。」
翻身抱住身侧的凛的枕头,往身上一揽又是个睡回笼觉的上好姿势。几乎陷入梦中的喃喃念着,却已让凛无话可说。
然而,无话可回并不代表凛就会放任她在自己家当个废人。
「起来,回家换衣服。」
「不换也不会少一块肉……」
揪住枕头,凛试图从睡意坚决的人手中抢回自己的所有物,却徒劳无功。凝望闭眼呓语着的墨心,她有些无奈。
林墨心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拉拔出数名知名艺人的她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她说一没有人敢提二,哪知道私底下却是个喜欢撒娇的孩子。
虽然那些宅男们肯定会说这是反差萌,好可爱好可爱这样,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知道,即便会令她退避三舍的事物不多,小孩子却绝对是其中一样。
於是她放松手部肌肉,选择将力气花去抚平额间的皱纹。
「你穿同一套去,其他人会说闲话。」
默默的,凛改采理性劝诱。
「反正你也不在乎别人说的不是吗?」
不过对方显然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
透过枕头传出的模糊话语这次真的堵的凛什麽话都说不出口了。
是阿,她是不在乎……那她到底是在介意什麽呢?
瞄了眼紧抱她的枕头好似抱着心爱的布娃娃般的墨心,她甩了甩头。
多想无益────她告诉自己。
不打算继续搭理睡回笼觉的某人,她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厨房算是她相当少踏进的区域。
尽管她家厨房装饰的精美,不会做菜的她除了微波饭菜外鲜少进出厨房。也因此,跟她稍微有点交情的都哀叹她浪费了那顶级的系统橱柜和大容量冰箱────
『你看你看!你的柜子降下来的时候阿,里面有什麽都一目了然耶!』
『这样有很了不起?』
『当然啊!我的就算降下来,有些角落也看不清楚耶!你有这麽好的厨房却都不用,太可惜了啦!』
────反正只要可以活下去,会不会做菜都无所谓────不以为意的在心中回答着早忘了是谁在何时提出的问题,她灵巧的取出昨晚吃剩的披萨。
回过身,再自然不过的将手摸上微波炉的门把上,但与此同时,一双不乾净的手也悄悄的环上她的腰,收紧。
「你不要老是吃微波食品,对身体不好。」
下巴搭在凛的肩上,墨心的短发发尾恰巧磨蹭在她的颈边,惹的她一阵发痒。不过比起那边,她更介意那抚摸着她腰际的纤手和企图将她拥入怀中的力道。
「不要闹。」
往後迈步重新稳住身子,她拨开对方抱住自己的手臂。她讨厌脚踏不住实地的虚浮感,更讨厌依靠别人,不论是从何种层面上。
脱出束缚,她依然故我的将冷冻披萨给扔进炉中微波後,便自己缩到了厨房角落躲避辐射,甚至不肯顺便拉墨心一把便迳自滑起了手机。
见状,墨心识趣的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臂,扁扁嘴,把发丝塞到了耳後。
「关心你一下也不行?」
挑眉,定睛注视着想装作没听见的凛,墨心眼神中的关注恰到好处。
凝望着,被凝望着,僵持不下的气氛终究在微波炉完成工作而逼逼作响的时候被打破,在凛开口时画下句点。
手机塞回牛仔短裤的口袋,凛像是不理解对方为什麽从以前就喜欢纠缠在这问题上的拨乱了自己的头发,叹气。
「没什麽好关心不关心的,我们只不过是────」
「各取所需,有性无爱────算了,当我什麽都没说吧。」
飞快的阻断她的话语,墨心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这几个词汇,即便她不清楚原因。踱步回到卧房,她把自己抛进了柔软的床垫里。
身为经纪人,凛不习惯肢体接触之类的事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她实在没办法像凛一样,将性与爱分割的如此清楚。
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来就只是经纪人与艺人,并没有感情上的踰矩,要说有任何过度的接触,也不过是在满足身为人类的基本需求罢了。一旦慾望被充分满足,松开的手之间什麽也不剩下。
但是她就不能以『墨心』这个人的身分来关心一下名为『凛』的这个人吗?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种因为需求一致所结成的关系,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要的是什麽────
真挚的友谊?至死不渝的爱情?还是什麽……她弄不明白。
「……你自己清楚就好。」
深陷枕头中的双耳隐约听见,似乎也有些复杂的,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