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班不愧是专门治疗火星人的单位,从完全没有头绪到找出根源,也是花了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
匆匆赶到医疗班,我在一位蓝袍的指引下,来到一间会议室。会议室里大多是熟面孔,辅长、月见、越见、赛塔等人,让我不可置信的是……
「凤凰族族长?然?」我不禁喃喃出声。
敢问学长生的是什麽不治之症,居然连琳妮西娜雅都出席讨论会议?而且,琳妮西娜雅也就算了,然这个妖师首领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褚冥漾,请坐。」琳妮西娜雅那双带着赤红的金色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关於冰炎身体衰弱的主因,我们已经做了调查,也掌握了一些情报。不过……」
接收到族长的眼神暗示,辅长难得正色开口:「要痊癒,是不可能的。」
「以术法和药物抑制并非不可行,只怕这不是长久之计。」月见轻柔地说道,没有重量的语句满溢沉重的担忧,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痛心。
会议室里的低迷气氛快要将我压垮。
哈哈,大家在说些什麽啊?好像一副学长下一秒就会因为不知名的恐怖疾病夺去生命。这里是可以不停起死回生的火星学院耶!更不用说学长是拥有精灵血统的变态强黑袍!这种重症末期病恹恹睡美人的设定怎麽可能套用在他身上!
纵使脑中尽是一些没有建设性的乱七八糟垃圾话,我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那、那个,请问……学长究竟生了什麽病?」
整个会议室里,除了辅长盯着桌上的木纹、赛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之外,其余的人都闭着眼陷入沉思,像是一尊尊雕像。良久,就在我认为没有人要回答我的问题时,越见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心脏病。」
「心脏病……?」我像台答录机,愣愣地重复越见的话语。
心脏病?是我认知里的那个心脏吗?不是我轻视心脏病,而是这是个连原世界都能够掌控的病症,没道理守世界无法掌握并医治这种疾病。
「笼统来说,是心脏病没错。」琳妮西娜雅叹了口气,「但这比一般心脏病还要来的复杂许多。」
这时,沉默许久的赛塔终於开口,谈论着沉重事情的声音依旧悦耳如乐:「殿下因为诅咒的缘故,身体天生较虚弱,尤其是心脏有缺陷。殿下的母亲在死前,以自己的生命制成保护心脏的封咒,支撑殿下虚弱的身体。」
「要不是有这玩意儿,别说像以往那样执行高难度任务,冰炎一个月中没有花十来天躺在床上静养就该偷笑了。」越见无奈地补充。
「我们分析了冰炎的行为与异状。」辅长手指轻敲桌面,一张报告书登时显现,「他被抬进医疗班时,已经失去意识,却始终紧抓着左胸。力道之大,胸口留有明显的红印。接着,是他下在自己身上、用来混淆视听的术法。对冰炎来说,这术法并不难,是个短时间用来稳定心跳兼具些许镇痛效用的简单术式。依照施术的痕迹判断,他这招已经用了好一阵子,这次会出错可能是错估了任务时间。另一个可能是,他最近的身体情况比平常更差了些,但他不知情……或是选择忽略。而以我对他的认识,後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我们认为,冰炎本身应该是知道心脏有封咒这件事,才会在发现它力量削弱时,以这个方法应对。」琳妮西娜雅做出结论。
好像有点道理,可是……
「既然学长发现身体出状况,为何会选择自己解决,而不是寻求医疗班的帮助呢?」我指出疑虑。
医疗班能够给予最完善的医疗协助与资源,这种连我这个火星菜鸟都能够理解的简单道理,没理由学长不知道啊。何况是这麽严重的问题……
「是的,我们也有想过这点,」月见微微皱眉,「只怕他这麽做,就是想掩人耳目、不想让我们知道实情。」
隐瞒实情?这麽做的原因究竟是……
「那道封咒衰弱的原因有两个,」赛塔轻轻地开口,「一个是身体和灵魂曾经分离所带来的冲击导致封咒出现裂痕与破绽,另一个则是……」
焰之谷的公主痛恨妖师,所以封咒分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去抗拒拥有妖师血统的我。
换言之,我的存在,是导致学长衰弱的一大原因。
「所以漾漾,」妖师首领波澜不兴的玄色眼眸瞅着我,「你打算怎麽做?」
※
满怀心事、心不在焉地回到黑馆,我的双脚习惯性地带着我来到学长的房门前。正要伸手打开房间的门,刚才会议中众人的话语在脑中响起。
(冰炎的心脏出了很大的问题)
(不只心脏,身体的其他机能也正在耗弱中)
(恐怕他不想让我们知道实情……)
(因为封咒抗拒妖师,导致殿下愈趋虚弱)
(漾漾,你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怎麽做?我还能怎麽做?既然我继续待在学长身边只会为他带来生命危险,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忽然间,门砰地被打开。下意识地抬头,我的眼对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
啊哈哈,嗨学长,你老大不需要跑下床亲自开门迎接我啦,真的。
「你在门外嘀嘀咕咕的,吵死了。」他一手跩着我进房,脚俐落地往门板一踹,可怜的门在发出尖细的哀号声後卡回原位。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我扔上床,好似我不是个人而是件外套之类的。在我能移动身体前,他整个人在我上方呈趴跪姿、锁住我的行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因为精灵血统而闪着微光的发丝没有绑起,垂下来的样子像银色的瀑布。他什麽也没说,也没有一巴掌往我的头拍,只是用那对如野兽般锐利的眼睛看着我。
老实说,被拥有狼王血统的人盯着实在不太舒服,生物畏惧强者的本能会被勾起,下意识地畏缩逃避。若是平常的我,一定早就别过脸看向他处。但是,在经过刚才那场惊吓指数媲美核爆的会议後,我惊觉自己能够和学长相处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了。抗拒着想逃开的本能,我直勾勾地望回去,强迫自己正视学长美丽的脸庞。
良久,那我一直觉得帅气性感的薄唇微微掀起:「褚,认识了这麽久,这似乎是你第三次正眼看我。」
第一次,是他直视着我的眼,告诉了我他被封印的真名;第二次,是前往焰之谷启程前,他在医疗班短暂清醒的时候;第三次,则是现在。
人总是到失去时,才懂得要把握与珍惜。
「没、没办法嘛,学长的兽眼太凶了。」我勉强撑起一个微笑。
很难得地,他居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揍我。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以为辅长开了错误的药给学长。
那个别扭害羞的学长竟然主动抱我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他毫不留情地往我的脖子咬下去,「是不能抱喔?」
没、没有啊,学长大人您开心就好。再说,不管是精灵还是狼王,应该都不是吸血鬼的近亲吧?不要咬我的脖子啊!我的血应该也不好喝。
意外地,他这次并没有叫我闭脑,只是把脸埋在我的颈肩,喃喃道:「不要突然消失……」
听见这句话,我不禁伸手环住此时显得脆弱无比的半精灵,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那头长发,不知是要安抚他的情绪,还是镇静自己的。
学长,你现在这麽做,教我该怎麽办才好?
收紧环住他的双臂、回抱微微颤抖的他,我努力不让眼泪从开始酸疼的眼眶流出。
如果我以妖师之力诚心诚意地许愿,我俩关系的崩毁能够就此冻结静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