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剑青从东海回到中原,择路去了宛邺城。之所以来此地,是因为宛邺城有天下最好的小倌馆。宛邺城所处之地地势低平,四面环山,气候温润宜人。小倌们皆皮肤匀净,腻如羊脂,加之这里方言轻柔细软,令人听之如饮甘醴,更添不少情趣。
这天下最好的小倌馆叫做逸仙阁,楼高七层,漆成朱红色,白日里娉婷多姿,夜幕之下更是粉光通透分外旖旎。此馆处在宛邺城边界,如凭栏斜倚的美人。经营逸仙阁的人,人称鹤云公子,据说曾经也是一名小倌,仗着姿色好,会笼络人心,一步步侵占了这逸仙阁,将其据为己有。
陆剑青这几年也多次来过逸仙阁,虽然算不得常客,却得到了鹤云公子极高的礼遇。他知道教中也是有人常来的,鹤云得知他身份之后,他也从来不曾刻意隐瞒,因此反而得到了很多方便,给他安排的小倌都是极品。
这日逸仙阁照样生意兴隆,里面南音北调,汇聚了天下好男风之徒。陆剑青甫一进入就有龟奴迎上前,笑脸逢迎,道声:“客官来了。”
陆剑青不理他,自往里走。一楼内东倒西歪都是吃花酒的,笑闹之声不歇。
陆剑青向来不在这里逗留,却无意中朝人群瞥了一眼,忽然停住,微微侧身问身后龟奴:“那边两个人你可认得?”
龟奴顺着陆剑青目光望去,并不确定他问得是谁,道:“客官问的,可是穿白色大氅的那两位?”
“嗯。”
龟奴翘着脚仔细分辨片刻,而后略有迟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陆剑青道:“知道你们有规矩,我问你,你点头摇头就好。”
龟奴点头。
“他们可是从福建来的?”
龟奴点头。
“会使剑?”
龟奴摇头,又赶忙道:“小的不知那二人会不会使剑,也从没见过他们佩剑。”
那两人穿着打扮和当初万剑山庄的人十分相似,只是这两人并未出现在当年枫林一战之中。且逸仙阁虽在宛邺城,但位于两地交接,背后便是建宁。陆剑青从古老板处得知,展家,就在建宁。这两人虽然没有佩剑,可他也有七八分自信,这二人应当是万剑山庄的人。
陆剑青有心借机一探万剑山庄究竟,却想到自己如今岌岌可危,万不可贸然节外生枝,还需问个明白再作计较。
他抬手指指楼上,意思是去包房里。龟奴引着陆剑青上楼,直到第四层才有空下的房间,进去给添了水,摆了好酒和果盘,退了出来。
不一会儿,三个模样俊美,身段妖娆的小倌被送进房内。三个小倌进门后俱是一怔,陆剑青即使没有抬头,也察觉到他们对自己这怪异模样的反应。后面跟进来的鹤云发现了小倌们失礼,立刻将他们拨开,走到前面。
陆剑青席地坐在软垫上兀自喝水,没有抬头,说道:“还是鹤云公子的位置好,谁人出进逸仙阁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鹤云隔着矮几跪在了陆剑青面前,笑道:“直怕怠慢了司宰,一刻不敢分神。”说着伸手拿了酒壶,给陆剑青倒了一杯酒,轻轻递到他唇边。
“鹤云公子,这江湖各路你可何曾怠慢过任何人?”陆剑青这才抬头,看今日鹤云穿的一身月白衣服,领口露出胭脂色的内衬,再往上其实是一张英俊的男人面孔,与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倌的粉白面容完全不同。每次看到鹤云,陆剑青都不禁要想,这人当初做小倌涂脂抹粉的时候不知是个什么模样,那样子想必相当别扭,能做头牌怕是别有功夫。
鹤云心头一紧,不知道今日触了这邪教司宰什么霉头,可是在他这逸仙阁里见了仇人?脸上不敢露出马脚,仍旧笑着把酒杯往前送了一送。
陆剑青无心跟他玩这一套情谈款叙,便没有就着他的手直接喝酒,一手接过唇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与其他小倌模样有别,鹤云一口温言软语倒是极其熟练,笑道:“司宰看看这几个新来的,可是这半年来我这馆里模样最好的,司宰若是满意,今天就让他们伺候了。”
话音一落,几个小倌很有眼色地纷纷依偎到了陆剑青身边。
陆剑青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说道:“这几个怕我。我是来寻乐的,他们这样子怎么放开手脚,还是叫原来那几个吧。”
客人说了这话,让老板很没面子。鹤云面色一沉,几个小倌落荒而逃。他速换上笑脸,道:“司宰稍等,那几个马上就来。”
“嗯。”
鹤云起身,识趣地准备离开,陆剑青端着酒杯道:“鹤云。”
“司宰还有何吩咐?”
“在一楼吃酒的,可有两个建宁展家的人?”
鹤云闻言一头雾水,不知这展家又如何惹了陆剑青,又不得不答。他如今能坐拥逸仙阁,还是倚仗了登峰教的势力,对这常来常往的司宰不敢有半分敷衍,随即点头道:“是有那么两个。”
陆剑青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鹤云见状便悄然退出去,留陆剑青一人在房内。
这里熏的香有催情之效,暖香浓烈,带着实实在在的触感把人裹在其中。陆剑青嗅着香气,抬眼看房中烛光抖动犹如红浪。这里真是曼妙的所在,让人不愿多想其他,哪怕是刹那分神,都觉辜负了芙蓉帐暖,一刻千金。
三更时分,逸仙阁四楼的一间房内,几个身形缠作一团,声音此起彼伏,小倌们大汗淋漓,花汁四溅,惊喘不定,直等着这气力非凡的客官将他们推至山巅。
陆剑青行事到一半,猛然大力推开他们,大吼一声:“滚!”
几个小倌被这变故吓得脸色惨白,捡起衣服跑出了房。
陆剑青坐在床边,红着一双眼睛。他只解了衣带,上衣皮挂着,露出精实健硕的胸膛,皮肤上有点点汗珠,却都是冷的。满头银丝已然有些凌乱,垂在额边,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白得耀眼。
他独自在房内完了事,穿戴整齐下了楼。有龟奴殷勤地跟了上来,陆剑青朝他摆手道:“不用鹤云来送了。”那龟奴闻言朝上看了一眼,答道:“是。”
出了逸仙阁,发现外面飘起了小雨。陆剑青这才想起宛邺城地处东南,入冬也是不会下雪的。
这一片阴冷的小雨同样笼罩了逸仙阁背面的建宁。许凌山躺在泛着潮气的被褥中久久不能入眠。
吱呀一声,他的房门被推开。许凌山机警地翘起身子看去:“谁?”待眼睛适应了外面微弱的夜光,显出了门框内的身影。“少爷?”
不等许凌山翻身下床,展阔关了房门跑到了他的床边。
“怎么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什么?”许凌山紧张地用手去摸他,展阔只穿着里衣,一路过来虽有走廊,却也沾染了湿冷的雨气。他默默展阔的脸,凉凉的,赶快搓热了双手去帮他焐热,然后又握住他的双手。展阔不说话,坐到了床边,看着他给自己焐脸焐手。
“你冷?”
展阔点点头。
“我这房里哪有你那里暖和,我这被褥都是潮的,赶快回去吧。”
展阔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许凌山无可奈何,拿起自己的衣服披上,又拿了另外一件厚些的给展阔披上,拉着他的手,“我送少爷回去。”
展阔这才从他床边下来,随他回房。
展阔的被褥都是上好绸缎面,絮的也都是每年的新棉花,蓬松柔软,比许凌山的强了不知道多少。他哄着展阔上了床,把被子塞了个严实,蹲在他床边抚摸他的额头:“少爷睡吧。”起身要走。
“许凌山!”展阔忽然出声。
“少爷还有什么事?”
“你房间冷。”
许凌山有些纳闷,但还是笑着说:“是比少爷房间冷些,不过不碍事。”
“你在我房里睡吧。”展阔说完立刻翻身面对墙壁,身子往墙边挪了挪,让出外侧一大片地方。
许凌山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却知道若是自己不顺他意免不了又要生气,摇摇头无奈地躺到他身边。
小孩子身体温度恢复的很快,展阔小火炉似的,把被子里烘得暖融融的。许凌山躺进去,感受被褥细腻的质地和热乎乎的温度,舒服地吁了一口气。
“少爷,我要趁你起床前回去,不然让别人看到了该说我不像话了。明早你醒了不见我,不要着急。”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