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
眼见高中的第一次段考来临，消却了暑气有正式入秋的感觉，带着微凉。迎来的风飒飒吹拂，吹动了树枝上垂挂的落叶。
在还没完全熟悉时社团便草率地进行了社内厮杀赛——「这样真的行吗」抱着这样的想法下打出来的比赛倒是马马虎虎。总之易向灿他实在是不太想回想起那样的挫折感，就算以「入门的初学者」为藉口来搪塞，都过於牵强。
大家安静下来埋在书中，小小一方的书桌旁的各科课本叠了半高。然後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张张考卷以及练习讲义，他在努力多挪出空间，总之这次桌子真没法塞下其他东西了。
好不容易在这漫长的时间熬了过来，等到敲了下课钟，易向灿同时大大吐了一口气。扭了纽肩，总感觉像是担着石头般有些沈重。
「果然不应该拖到这麽晚才来念书啊。」易向灿将书放在另一边，吴柏渊将自己手上的书交给他，打开，是写满重点的课本。与自己不同的是吴柏渊以轻松的节奏复习着考试内容，看起来挺有自信的样子，倒有些羡慕。
「我待会儿去办公室跟班导拿讲义，你也一起来吧。」
「哦、嗯。」
明明英文课都会与那个人见上面，却有种莫名的别扭感，其中更有说不上来的矛盾。然而说破了，这不过是单纯帮忙身为小老师的朋友搬讲义而已，根本没有特别要拒绝的理由。
本来就不属於这个职位，理应来说，应该是要感到轻松才是。
下课的时间忽然空闲起来，究竟在担任暂时小老师时下课都是怎麽打发的？——或许是被发现了「无法适应突如其来添上心头那微妙的空虚感」这一点，吴柏渊即便是自己一位也可以承担的工作，还是会邀自己一起去办公室做打杂的。
纪展皓一派轻松的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小老师的到来，然後指了指桌上一叠。吴柏渊顺而接过，并将另一半放在易向灿手上。
「这是段考前最後一回的讲义，得麻烦你发下去了。」
「哈哈哈，这挺份量十足。」吴柏渊抱了抱已经装订好的讲义，然後附和似的笑了起来。
总觉得心里落下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易向灿摸摸胸口，莫名感到不知所以然。然而不经意板起来的面孔看来几分严肃，吴柏渊在旁一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喂——」这样在他耳边轻唤，才及时拉回易向灿的意识。
「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蛮凶的。」纪展皓不知道从何时便望着他，并托着腮悠悠说道。而站在易向灿旁边的吴柏渊的手指将他的唇线拉上一角。易向灿回神过来，发出「啧」的一声便转身离开。
「这是怎麽了？他心情看起来有些差劲啊⋯⋯」吴柏渊小声的喃喃，抱着讲义朝他的背影追逐而去。
他大步跨出步伐，在没有自觉下逐渐加快了速度，所以一下子就回到了教室。还站在隔壁班教室时，从自己班门口发现了熟悉的人，於是易向灿发出了「啊」的一声。见沈冠宇双手插在口袋一脸笑意，亲切的向他招了招手。
「看到你总没什麽好事啊。」然而与之相反的是，一点喜悦之色也没有反应在易向灿的脸上。他的眉头微皱起来，将沈冠宇拉到了走廊的另一头，「说吧，特地来一年级教室找我的原因。」
沈冠宇笑了笑，就直接地切入了话语：「这个嘛⋯⋯」
「除了是紧接而来的新人赛外，接下来对你很重要的是市大赛的初赛。因为时间有点紧迫，所以增加了练习量。特过来跟你说这事，也就是说往後放学的练习量会增加。」
「嗯，知道了。」
「呀，我还以为你会反驳我的。」
「为什麽？」易向灿真心感到不解的提出疑问。
「因为你当初是逼着进来的啊，增加练习量的话，可是比别人更少时间玩哦。」
「我⋯⋯」
还没等到易向灿回话，原本被抛下的吴柏渊追了上来，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并试图邀请他一同回去了教室。沈冠宇即时招了招手向易向灿道别，就此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到了放学时间，易向灿他立即收拾了书包赶上球队的练习。然而球场上今天几人特别聚集一起，仔细一瞧聚在边上的都是正式队员，而其他练习的同学则是在另一头好奇的观望。易向灿将书包放在一边的板凳後好奇地凑上前。
「我给你们解释一下把你们找来的原因。」陆於一手拿着记载训练菜单的资料，视线扫过周围一回，绷紧的脸孔才稍微放松些。
「市大赛的时间是寒假一开始的时候，时间紧迫，从现在开始加重训练量。」陈宣希一边说道，沈冠宇则像个小助手在一旁发下新的一套训练菜单给各位同学。
市大赛是由市内各高中一阶段接着一阶段的进行比赛，打进市内前三名後便可进入全国大赛。当比赛举行到全国大赛的时候，也已经是进入第二学期的日子了——是各高中排球社中非常重要的长期战争，也是极高的殊荣。
「至於在这之前有一场新人盃，规模不大，虽然主要是由一年级生上来打，但是这也算是影响日後士气一个十分重要的比赛。」
「以及接下来安排与各校的友谊赛先给你们轮流上来打，并不是一年级生就没有机会上来，所以请大家加紧练习。」
宣布完重要事项以後，各年级散两旁去各自进行每日练习。沈冠宇一把勾着易向灿的肩颈，易向灿吓得僵直了背脊，朝旁边那人猛瞪几分。
「嘿嘿，不要紧张啊，我也是这样走过来。」
「听起来还好吧⋯⋯况且我也没在紧张。」
易向灿将沈冠宇甩在後头，拎着运动外套大步大步的上前，踏在球场中央，只是这一回手掌摩擦的是比篮球更不那麽沈重的排球，在只手捉起的一瞬，血液在体内奔腾。
「向灿，你的反应再快一点！」
一夥儿绕着球场跑了又跑，不知道已经绕到第几圈，只知道正要累得将要放弃的时候。接着由学长指令开始练习杀球。球抛高的同时，得学习如何抓准最理想的时间将球非常精准的打至心中描绘的那个位置。
「唔哇⋯⋯！抱歉，手滑了一下。」
原本要打在接近外线的地方，却是不偏不移敲到正站在场中央的学长的头。幸亏学长反应得快，即时用双手接住了。只是在把球放回球篮时，看起来有十分不悦。易向灿跟在学长後面一连说了好几次的抱歉，希望多少能消消他的怒火。
「真吵啊，你们这些人。真的有在练习吗？」
「啊？」见队长大声的疑问一声，放下了球，「怎麽是纪展皓啊？」
大家的目光一致朝向门口处，纪展皓正站在门口显得不耐烦的样子。一旁的女球经们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早一步已经聚集到纪展皓身边。同时，队长跨出步伐挡在女孩子们与纪展皓之间。
「你以为我是想来才来的吗⋯⋯你们老师今天有事情，叫我去关心一下排球社。」
「今天屁股下巴请假？不会是约会吧？」
「别这样称呼他。」纪展皓轻皱眉头，即时纠正他，队长倒不以为意的笑着。
这时纪展皓目光一瞥，注意到了易向灿在人群中，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就盯着自己。自然地中断了与队长的对话向他靠近了几步。
易向灿紧张的跟着退了一步，与纪展皓保持距离，顺而抿了嘴角。
「啊、原来你在排球社啊。」纪展皓指了指他，不过这样感叹一句。
易向灿「呃」的一声简短回应，不自在的搔了搔自己的头发。纪展皓眯着眼朝他微笑一抹，并简单向他打声招呼。当纪展皓继续接下话语时，身後跟着的队长没好脸色的轻推了推他，纪展皓意识到自己或许打扰到了对方，於是两人并肩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在最後队长还不忘回头向呆愣的易向灿交代道，「易向灿，回去练习个五十回跳杀。」
咚咚、咚咚⋯⋯——排球一回一回击落的声音回绕耳边，心脏猛烈的跳击伴随着整一个漫漫夏日，从最上头的窗子透出了一丝丝阳光。有时候奔跑向上仰望时便能瞧见一个围住的蔚蓝天空，然後舒出一口气，继续埋头苦干。
「易向灿，注意时间差！」
「是⋯⋯」
易向灿在学长将球抛高的当下用力跃起，在合适的地方使了劲将球打进眼中锁定的那个位置。接着重新踩在地面上，让身体再次习惯这一次的节奏。
上高中前只有简单地应付了制式的体育考试。直到现在入部以来一、两个月，不知道从手中已经滑过多少颗球，与身旁站着的同伴的共同目标就是眼前的新人盃，时间过得飞快。
「你真的很幼稚。」
「才不是幼稚，老师你打扰到我们社员的练习。」
「你就别这麽说了。你自己可不也是要出赛的吗？」纪展皓停了下来，并将队长推向里头的练习区域。队长闷闷的转身望着他，他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如既往保持那样微笑的形象。
当然，女孩子们好不容易捉住了这个机会，又岂能放过呢。场边女孩子们的喧哗声随着情绪的高涨而热闹起来，就如同偶像的见面会似的。
「向灿，你先过去休息吧。」
不知道什麽时候起，队长便站在自己身後。易向灿将原本抱着的球放回球篮中，一个人往休息的角落前去。其中一位担任球经的同级生则贴心地替他递上了毛巾跟已经装满水的水壶。
「谢谢你啊，你是六班的对吧。」
「对。跟三班还有段距离呢，所以我们相遇的机会也只有这时候吧。」
易向灿站在球场边与同年纪的女孩子们随兴的聊了几句，而在其他男孩子陆续上来休息时，他们匆匆停止了话语。
而这时，原本给女孩子包围的纪展皓此时一个人站在平时休息的那个位置。两个人的视线正好对上，纪展皓笑咪咪的在上头望着他，易向灿拎着水以及毛巾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呀，不错嘛。」
「多谢你的称赞。」
两个人分别在原地坐下来。易向灿经过一连番折腾的练习一下子弄得满身大汗，汗流浃背，他身穿的球衣已经湿透了而黏在皮肤上。他一口饮下了这满出水壶的水，大口大口的冰凉将近淹出嘴外，不过还是咽下了多半液体，正流经乾燥的喉咙中。
「你喝得这麽急，小心噎着。」
易向灿抹了抹嘴，「没事的。」淡然地吐出话语，话语间伴随着微微喘息，边拿着毛巾抹去了黏腻的汗水。
「话说我可是很臭的呦，老师靠这麽近⋯⋯也闻到了汗臭味吧。」
「真是的，什麽话不好说，你就给我扯到汗臭味。」纪展皓轻皱起眉头，并感到没辄的用手肘撞了撞身旁人的手臂。易向灿则一脸无辜的盯着他，并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脑。
「而且老师躲在这里好吗？这样一点都没有监督的意思吧。」
「在上头感觉更像父母的守护，不是吗？」
易向灿一脸怀疑的样子盯着他，「哦」的发出了一声，并垂眼托腮望着底下那偌大的球场，大家练习的画面。
「我们这还真是好久没这样说话呢。」
易向灿无意识地将自己内心盘旋许久的话语脱口而出後，换得了彼此一时之间的空白不语。在咽了一口後，易向灿才惊觉自己又说出了什麽惊人之语。
易向灿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底下映着对方的脸孔，尤其纪展皓正用一脸「嗯？」的表情望着他。易向灿则是尴尬地打算打哈哈蒙混过去，然而那样的尴尬只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麽⋯⋯」易向灿忍不住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感到非常羞耻地垂下了头，说着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纪展皓一时先是愣住了，接着突然「哈哈」的大笑出声，并捧着腹显得非常夸张的样子。一开始不好意思的易向灿反被他这麽极端的回应给吓到，还因此不小心把放在身旁的水壶给撞倒。
「老师你也笑得太夸张了吧！」
「那个、不是⋯⋯」纪展皓的食指抹上了眼弧挂着的泪水，接着再指了指一脸懵懂的易向灿那张呆板的脸，「你现在这张脸还真有点好笑啊。」
「我的脸本来就这样子吧，太失礼了。」易向灿有意的别过头去，然後揉了揉自己的双颊，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原本的样子，同时对纪展皓那番话还有几分在意。
「话说啊，我从刚才就在好奇了⋯⋯你人怎麽会在排球队？」纪展皓将头靠在蜷曲双膝上，「因为你在篮球社选拔时那麽亮眼，我想，你是很想进去篮球社吧？」
「因为一点小意外，也没什麽办法。反正进来这里也不差。」易向灿轻侧一边的头，「这样看着，其实我打排球也不输打篮球的样子，是吧？」
「是不错啊，看起来可努力了呢。」纪展皓悠然低笑一声，然後站起身。易向灿哼了哼，将双手藏於脑後。纪展皓望着他，对对方的反应感到疑问而侧着一边的头，「你什麽意思？」
「觉得呢，老师给予的评价真是有点敷衍啊。」易向灿则是将头抬升了半个弧度，望着他，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看你日後表现再说吧。」纪展皓双手抱着双臂，算是掺有期待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今天你也不过是暂时在这里代班吧。」
「毕竟我不是社团指导老师啊，没必要过来吧。」纪展皓说着这完全没经过包装、有些冷漠的话语同时，露出一枚并没掺杂什麽情感的笑容。
两个人从二楼的观众席离去，低调的一起走到了门口处後纪展皓先是挥了挥手，两个人分开两头各自离去。在回到球场准备收拾离开时，沈冠宇即时出现在易向灿面前。
「每天都要可都要这样子的态度练习哦。」
「什麽？我不都一直是这样子吗？」
易向灿不以为意的将水壶跟毛巾收进自己的包里，并一口气背在自己肩上。他并不打算将沈冠宇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追赶十五分钟後就要开出去的公车。
「今天的你特别有干劲～究竟是为什麽呢？」沈冠宇更加大胆地搭在高大的易向灿的背上，易向灿感到十分嫌弃的赶紧从他身边挣脱出来。
「你可别戏弄我了，学、长。」他愤愤咬牙，特地在後面「学长」两个字强调之。两个人一旁嬉闹的样子让人不忽视也难，长得跟巨人一样的学弟跟小不点般的学长的组合有些稀奇。
「慢着，你现在要走了？本来想说没事的话大家一起去K书啊。」这时队长跟了过来，即时拦住了易向灿的脚步。易向灿思考了一会儿以後看看时间，便答应了这一次临时的邀约。
他们勾着肩到了离学校最近的速食店，几个大男孩聚在一起热闹不已，说是例行的聚会时间培养彼此间的默契。正逢重要的考试，第一次接触考试的一年级或是同时碰到升学考的三年级生都十分重视这一次的考试，相较之下，二年级只是先跟大家一同摆出了书，不过一下子就分了神，开始跟旁边的同学聊起天来。
「喂、很吵的啊，要聊天去旁边啊。」三年级生不耐烦的将他们赶了出去。二年级生一边打哈哈的一边停止了话语。
「学长，你们之间有擅长英文的吗？」
「都是勉强蒙混过去的程度吧。」其他学长不约而同的轻叹一口，「我们可是普通的理科生啊，文科当然没有那麽好。
说到文科生，这里的文科生的确跟稀有动物一样。易向灿看向了属於文科班的沈冠宇，沈冠宇早就料到了易向灿的求助，只是指了指上头的课本，「先背好所有的单字，就给我上去战场了。」
「不过再挣扎也有点困难了吧，不是明天就考试吗？」
「所以社团练习不暂停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啊。」
大家又不小心分神，聊了起来。一直以来沈默不语的队长这才突然在中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极大的声响，使大家及时噤口。
「我就不信停这麽一次，你们这群人就会乖乖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