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Unlight/艾茵中心】執子之手 — 1-4

古鲁瓦尔多刚回房不久,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後脱下披风,将剑放在桌上。

对方又敲了一次门。他还是没有回应,准备开始例行的保养。

「……?……,……。」

隔着门传来了访客的自言自语,说话内容听不清楚,但听得出是女性的声音。终於,他对於谁来造访感到有一点点好奇了。

「……有事吗?」

本以为房间的主人不在,艾茵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大跳。

「咦?呃?你、你在吗?啊,我吵到你休息了?」

「没有,我在保养武器。」

「那个,古鲁瓦尔多先生,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你……」

古鲁瓦尔多退到门边,让出通道。

「进来吧。」

艾茵看了看房间内部,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古鲁瓦尔多那张没有情感的脸上,看不出他是否在思考什麽事情。

做了一个深呼吸,她鼓足勇气,轻声地说:

「那麽,打扰了……」

古鲁瓦尔多的房间完全没有王族的气氛,不仅是因为每个人的房间都是一样的规格,更因为那些骇人的摆设,根本不是正常人会放在房间的东西。橱柜中的玻璃瓶装有小动物的标本,墙上挂了地狱犬的巨大头骨,还有其他大小、分不出原本是什麽生物的骸骨。

艾茵避开那些惊悚的装饰品,将视线放在普通的桌椅之上。桌面上放置他的长剑和保养用的乾布、防锈油,另一条布上还沾着血渍。

古鲁瓦尔多拉开她身旁的椅子,然後坐回对面的位子,继续用布擦拭剑。

沉默了一会儿,艾茵怯怕地开口:

「古鲁瓦尔多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事想问你。」

「你刚才说过了。什麽事情?」

艾茵吞了一下口水,接着说:

「……你记得那只猫,对不对?」

古鲁瓦尔多抬头看了她,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话题。

「那只猫本来待在王城一段时间,後来被送去其他地方,你记得当时把猫交给了哪个人吗?」

「你为什麽问这个?」

「我必须知道,那只猫後来是受到谁的帮助才行,因为我现在也需要那个人的力量。如果你的记忆有这部份的情报,请你告诉我。」

「不记得。」

古鲁瓦尔多简短地回应。

「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

「我对於不感兴趣的事情,不会去记住它。」

「不是因为记忆缺失了部分的关系?」

「不是。我顶多能回答你是工程师一类的人。其余的事,我不知道。」

「啊……是吗……」

艾茵对这个答覆相当失望,原本强撑起来的精神,也像泄气的气球一般失去活力,明显地变得垂头丧气。

「你要问的就这麽多吗?」

古鲁瓦尔多将擦好的剑收回鞘中。

「啊、嗯,谢谢你告诉我这麽多,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时间……」

艾茵站起来鞠躬道谢。

对方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那双似乎要看穿自己内心一般锐利的赤瞳,让艾茵不禁心惊。

「你为什麽会知道,那只猫後来不在我这边?」

「咦?」

「当时知道那只猫的下落的人,只有我跟另一名臣子。」

那个臣子是不会到处张扬这种琐事的人,知道「猫」的存在的人,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就只有那些每晚被带回来解剖的不会说话的屍体而已。

艾茵惊觉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匆匆搪塞道:

「是、是古鲁瓦尔多先生说过的啊,上次谈话的时候……」

「我只有提到,自己因为没办法把牠做成标本感到可惜而已,并没有说将牠送人了。」

「呃,啊,其实我是推测的,因为,你说没有杀死牠,古鲁瓦尔多先生也不像是会养小动物的人。」

「那你为什麽没有考虑过,牠被放生的可能性?」

「也、也是有可能……」

「而且,你相当肯定那只猫送人之後会被善待。牠是被送去当作实验对象的,连我都不知道那只猫後来是死是活。」

「啊……」

「你究竟是怎麽知道这些事情的?」

艾茵紧抿双唇,像个说错话而害怕受罚的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在害怕吗?」

「没、没有!」

又是那种眼神,打从心底恐惧的眼神。

他很熟悉别人对他产生这种情感。

「怕我会杀了你吗?」

「……!」

艾茵睁圆了大眼,脸色倏地刷白,间接回答了古鲁瓦尔多的问题;但他心里还是存在疑惑,在加入连队之前的少年时期,他不记得何时杀死过异世界的人。毕竟当时的自己多半只能狩猎小动物,以人为目标这种事,还是没有能力去做的。

当然,如果是现在的古鲁瓦尔多……

「可惜,我不记得你是怎麽死的了。如果再杀死你一次,说不定会想起什麽。」

「古、古鲁瓦尔多先生,原来,也、也会开玩笑呢。哈、哈哈……」

「开玩笑?为什麽?」

他微歪了一下脖子。

「我们已经是死人了,就算再死一次也没有影响,不是吗?」

彷佛宣告死刑定谳,艾茵的双脚被脚镣的重石定住,僵直的身体连眨眼也不敢。

古鲁瓦尔多伸出右手,手指勾起艾茵的一绺长发,将她的头发拉到自己的脸前,看起来就像在亲吻她的发丝。

「总觉得,你的味道有点熟悉。」

「……没、没有……这、回事……」

光是挤出这几个字,已经是艾茵的极限了。

那对晴朗的蓝瞳此刻被惧怕死亡的灰云所覆盖,失去原本明亮的光芒。古鲁瓦尔多深深看住艾茵的眼底,想要找出是什麽东西激起他血中的异热。

不只是因为那黑暗的慾望在沸腾,有一个更内部、更核心的渴求,埋在那无底的黑洞里,让他胸口骚动不已。

(一旦杀死你,这不明的骚动就会停下了吗?)

他放开手中的发丝,手掌攫住艾茵纤细的脖子。心跳的脉动透过皮肤传到他的掌心。平时对活物感到厌烦的古鲁瓦尔多,这时却很不可思议的觉得跳动的起伏很舒服。

只要艾茵大声呼救的话,其他人说不定会过来查看发生什麽事。但是,她的声带就像是被刀割过一样,什麽都喊不出来。

那条在脖子上起伏的血管,脆弱地只要他稍微用力……

『——轰!』

巨响撼动了整间屋子,天花板跟地板同时震动,声音的源头距离房间几公尺远,所以不是发生地震而是哪里有了事故。

爆炸声让艾茵回过神,直到刚才为止都钉在地面的双脚,总算是可以移动了。

终於能够呼吸空气似地,她猛然吸了一大口气,趁着古鲁瓦尔多的注意力被分散而松手的时候,她发软的脚退後一步,然後头也不回地奔出死神的房间。

「哇靠,罗索那边发生什麽事,爆炸声也太大了吧!」

艾依查库因为声响而打开门查看,恰好看见艾茵从古鲁瓦尔多的房间跑出来。

「艾茵?她怎麽会从那家伙的房间出来?」

艾依查库正打算出声喊她,却从侧面看见艾茵的脸色像纸一样惨白,被那反常的样子吓到,他的声音卡在喉间发不出来。

古鲁瓦尔多走到门旁,看着艾茵往另一边跑去,然後回头发现艾依查库隔着两间房的距离怒视着他。

「……你做了什麽?」

对方脸色险恶地提出质疑,古鲁瓦尔多不改无表情,平淡地回应:

「什麽都没有。」

什麽都还没有做,她就先逃开了。

在对方进一步质问之前,古鲁瓦尔多已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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