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逆光」 — (楔子) 前塵

(楔子)前尘

车子逐渐滑动,我用脚抵住护栏,双手因为没有施力点,抓不住那小小的门把,我只好双手用力抓住肯恩的晾在车子外面的左手,死命的不让车子继续滑动。

肯恩神色痛苦,但是他甚麽也没有说的,看着我。

不是绝望,也不是带着希望,而是用一种,带着遗憾的眼神看着我。

「不!肯恩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别放弃,他们就快到了!」

肯恩左手忍着巨痛,却还是笑笑的跟我说:「别难过,你尽力了。」

我闻言一惊。

车子猛然掉落山谷,在那个瞬间,我似乎听见一个甚麽东西被撕裂的声音,然後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分钟,我不知道,我的耳边传来车子墬落山谷的声音,然後随即传来一阵轰鸣声,车子轰然爆炸。

而我的双手,正紧紧的抱着肯恩的一截手臂。

一截血淋淋的手臂。

我紧紧着抱着肯恩的左手臂,看着山崖下面,几乎要冲出去,但是丹尼斯跟史汀这个时候却过来把我拦住,救护车已然来到,但是为时已晚。

我发疯似的大吼,悲声哭喊着:「救他!救他!救他!为什麽不救他!救他─!啊-!。」

***

「滴滴-滴滴!」一阵闹铃的铃声响起,我听见了铃声,但是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任由它这样肆意的放声作响。

「小乐…小乐,醒醒,该吃药了。」我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摇了摇我的手臂,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我不想做出任何回应。

「小乐…。」这个人第二次喊了我的名字,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是丹尼斯,我最好的朋友,我张开眼睛看着他,看着他把托盘放到我身边的木头桌上,一边缓缓的走到窗边,一边轻轻的说着:「这天,也该亮了。」

丹尼斯说完之後,把窗帘全数拉开,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但他似乎觉得我没有听懂,於是回头看着我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屋里的光线总是暗了些,也许你习惯了屋里的黑暗,但希望你能记得外面的世界其实是充满温暖的阳光的。」

我动了动身体,试图让自己调整一下姿势,但似乎牵动了我身上不知名的伤口,我神情痛苦的皱着眉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比起失去肯恩,这点痛苦不算什麽。

「你怎麽了?伤口还是很痛吗?我刚刚看到你睡觉时候的表情很痛苦,又做那个梦了?」丹尼斯关心的问道。

「不,不那麽痛了。」我摇了摇头,接着问道:「现在是什麽时候了?」

丹尼斯跟我一如往常的拥有相同的默契,他知道我想问的不是现在几点钟,而是今天的日期。

丹尼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告诉我今天的日期,但不知道为什麽,他说了一个日期,我明明听见了他说了一个日期,但是我没办法记得,於是我又问了一次,丹尼斯也不厌其烦的再告诉我一次日期,但是我依然听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的皱着眉头看着丹尼斯,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没有等我再度发问,他便闭上了眼睛说道:「你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你的…脑部受到了损伤,每一天每一天对你都是重新开始,你一直活在事故发生的那天,没有清醒过来,你的身体也失去了部分感知能力,你感觉不到触觉,对於痛的感觉也相当的迟缓,所以你的手…。」

「我的…手?」我愣了一下,随即用右手摸了一下脸颊,我的脸感觉到有东西触摸,但没有办法分辨出是什麽东西滑过了脸颊。

我又试着摸自己的额头,抓了抓头皮,耳後,脖子,都没有办法感觉到触觉,只有一阵麻痹的触感。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沉默的沉思着,丹尼斯看到我的模样,他心疼的说道:「小乐…你不要这样,医生说只要你愿意复健,迟早可以恢复到基本的行为能力的。」

「基本的?」我神情迷茫的看着丹尼斯说道:「意思是我有可能没办法恢复到以前的程度?」

丹尼斯神情悲伤的沉默不语,我静静的看着他几秒钟之後,随即拿起放在木头桌子上的铁托盘里的水果刀,我的右手拿着水果刀,朝着左手臂用力一刺,病床上的被子瞬间溅满了暗红色的血液。

「小乐!」丹尼斯惊吓的大叫,随即冲过来我的身边,看着插在我手臂上的水果刀,他不知道该怎麽帮我止血,也不敢动手拔出插在手臂上的水果刀,怕我会流失更多的血液。

「铃-!铃-!」丹尼斯惊慌之下,急忙按下了我床头上的警铃,顿时间警铃大响,响彻医院。

「你为什麽要这麽傻?」丹尼斯看着我手上不断喷涌的鲜血,他流着眼泪,哭着说道。

「丹尼斯…你说…失去肯恩…又失去感觉的我,活着有什麽意义呢?」我的神情极度放松,眼神清澈而纯净的看着丹尼斯说道:「我连感觉到痛的权利都没有了…。」

「丹尼斯,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我看着丹尼斯说道,同时拔起了手臂上的刀子。

「什麽?你说?」丹尼斯愣了一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你有想过…人活着是为了什麽吗?」我神情极度放松的看着丹尼斯说道:「也许该活下来的是肯恩而不是这样软弱的一个我。」

说完这句话,突然之间我明白了甚麽。

我明白了,应该要活下来的人,是肯恩,不是我,活下来的我,太软弱,也不爱这个世界,没有肯恩的世界,我要来做甚麽?

「丹尼斯…。」我眼神专注而纯净的看着丹尼斯,叫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丹尼斯看着我脸上放松的神情,他似乎也受到我的情绪感染而放松,而忘记我的手臂正不断着流淌着鲜血。

「再见…。」我轻轻的笑了,接着把水果刀反手刺入自己的胸膛。

「小乐-!」丹尼斯错愕的看着我的身体向後倒去,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胸膛已经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血花,他抱着我的身体悲声哭喊着,悲声,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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