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却还是会对幻想抱有期待。
期待，落空，期待，落空，依此循环。
别人会说，一开始就不该期待，而自己就会开始辩解。
为爱情辩解、为幻想辩解、为面子辩解。
我和晓茜就是最佳范例。
「你是智障吗？」
我一直很想对晓茜这麽说，可惜我已经先被骂了。
「自己期待然後落空又难过得要死，就这麽喜欢玩自由落体啊？」她边念边用毛巾擦乾刚练完球的汗水。
「我不敢玩自由落体……」尽管这句前後不对盘，我依旧认为自己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换做是平常，我早就威胁要把她带去坐自由落体坐到吐了。
果然，在爱情里人都是卑微的。
「我如果是你，才不会紧追不舍。」她拨了拨颈後稍长长的头发。
「你又没谈过恋爱。」在我的记忆里，晓茜的男友纪录根本是零。
「我还是有喜欢过人的。」她勾起一抹微笑，就好像喜欢的人就站在面前一样，「但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必须放手。」
「为什麽不在一起？」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失恋。
「有些事情，不是两人心意相通就能成功的。」她眼神黯了下来，似乎不愿多谈。
虽然很想再继续问下去，但我还是识相的闭嘴。
在这之前我从未听晓茜讲过感情的事，在学校也没见过她对哪个男生感兴趣。或许，她依旧忘不了那个最重要的人吧！
「话说，回去问过你们家那位後，社团有选出来吗？」她重新展开笑颜。
「嗯，美术社。」
「你喜欢画画？」
「还可以。」我顿了顿，「但主要还是因为他。」
「我想也是。」她耸肩，「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他离开你，你要怎麽办？」
「他不会离开我的。」他向我保证过，但……
「因为你们是家人。」对。晓茜的话让我揪紧裙摆。
「你们所谓的『在一起』不过只是家人之间的承诺罢了。」她又补了一句。
很直、很伤人，但的确是事实。
「他总会有属於自己的家庭的。」她望着我，「到时你要怎麽办？」
凉拌，没能怎麽办。
「我不知道。」
一想到哪天游轩宇会牵着其他女人、抱着其他女人，甚至吻她、与她共度一生，我的头就好痛。
「别把自己逼疯了。」她拍拍我的肩，满脸无奈，「全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何必为了一株草而放弃了整片森林呢？」
我叹了口气，选择不语。
如果真的那麽容易，那也不会有感情问题的存在了。
「放学後我们要练习，你社团结束就来吧！顺便一起回家。」
「好。」我点头。
下午社团活动时，我背着书包往美术教室走去。
「新社员吗？」迎接我的是一个将长发染成酒红色的学姐。
「嗯。」我将申请表递给她，「学姐已经高三了还继续参加社团？」
「学校又没禁止。」她笑了笑，「况且我还要读艺术大学，不可能不练画的。」她将右侧的头发塞到耳後，「先进来吧！」
我应了声，跟着她走进教室。
「黄柏伦！有新社员！」学姐勾住我的肩，把我带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学长面前。
「学长好。」我勾了勾唇角。
「方云琦，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勾搭能力，来的社员一个比一个还正。」柏伦学长微笑着。
怎麽感觉这句话有点变态……
「说什麽勾搭？是她自愿进来的喔！我可没用什麽卑鄙手段，才不像你一样会做出犯罪行为勒！」
原来平常学姐都是用卑鄙手段来招揽社员的吗……
「欸欸欸！我可是正直的好公民欸！」柏伦学长拍了拍额头，「你看你都吓到学妹了。」
「我哪有！」尽管嘴上这麽说，云琦学姐还是一脸担心的看向我，深怕我吓到逃跑似的。
「你们感情真好。」我微笑。
「谁要跟他感情好？」
「谁要跟她感情好？」
哎呀，异口同声呢。
「啧，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啦！幼稚园就认识了。」学姐翻了个白眼，「真是孽缘。」
「那是我要说的吧！」学长在一旁哭笑不得，「我可是从小被你凶到大欸！」
「这是你的荣幸。」学姐邪笑着，但笑容很甜美。
看着他们我不禁想到游轩宇，但比起拌嘴，我们之间更多的是温柔呵护。
「对了！学妹你叫什麽名字？」柏伦学长将视线转向我。
「徐若绫。」我腼腆一笑。
「我是黄柏伦、她是方云琦，欢迎你加入美术社。」虽然他们老早就把对方的名字叫了出来，但仍重新向我介绍一遍。
「那个……」我看着他们，「你们谁是社长？」
听完我的问题，他们愣了一下，接着看向对方。
「社长？」
「社长今天似乎又没来了吧？」
「应该是。」
「他好像真的很不喜欢来学校。」
「早就是常态了好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结就是社长今天没有来。
「社长很常翘课？」我蹙眉，「学校都不管？」
「久了就懒得管了吧！」学姐笑了笑。
「学校怎麽会这样放任高三学长呢？」
「学长？」她先是一愣，随即爆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社长跟你同年喔！」
「同年？」可是社长这种职位不就应该是优先给高年级担任吗？
「我知道你的疑惑。」柏伦学长说道：「这里选社长的制度不太一样，不是以年龄来轮优先顺序的，只要是有才华的人都有机会当上社长。」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连任社长。」云琦学姐满脸无奈，「而且还是学弟。」
「他很厉害？」被他们讲得好像是什麽大人物一样。
「何止厉害，已经近乎是神的境界了。」学姐指了指身後的储藏室，「你进去就会明白了。」
「别忘了钥匙在我这。」柏伦学长将钥匙轻轻一抛，形成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後就落入学姐手中。
「谢了。」她接过钥匙，带我进入储藏室。
储藏室内有种木头混杂塑胶的气味，窗外的阳光照射到里面，地板印上了窗帘蕾丝的影子，徐徐微风吹来，增添了些静谧。我望了望四周，以前学长姐们精心制作的作品和各种绘画用具都在这里，柜子里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石膏像，对艺术爱好者而言，这里简直是天堂。
我们走到最底部，一张被黑布盖住的全开作品挂在墙上。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学姐对我微笑，「这就是我们社长所画出来的东西。」
她轻轻把布拉开，呈现在我眼前的画作令我忍不住瞪大双眼。
「这……这……」因为太过震惊导致我连一句完整的赞美都说不清楚。
说是神一般的境界根本不为过，我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能把一件事做到最极致。画里的女孩五官精致如仙女，头发宛如丝绸般披在肩上，一根根细腻的发丝也全被刻画出来，肌肤的透感、眼眸的清澄，宛若她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那神情平静、温柔、使人怜爱，画面所表现出的若隐若现更是将她所美化。
我不得不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地被一幅画所吸引。
「很厉害吧！」云琦学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第一眼看到时，每个人的反应都跟你一样，疯狂赞叹。」她伸手轻触玻璃面，「但不管过了多久、看了多少次，这幅画依旧使人着迷。」
「这女孩是谁？」
「不知道，社长从未和我们提起有关他画作的任何事。」她浅浅微笑，「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我也这麽觉得。」只有爱，画中的她才会如此动人。
「唉～～～想说都高三了，说不定有机会当上社长，结果全泡汤啦！」她拨了拨长发，「不过心甘情愿。」
「任谁都会愿赌服输吧！」我笑着，「但我有一个疑问，为什麽社团人那麽少？」离开储藏室，我望着空荡荡只有少数几个人的教室。
「会画画的的确不少，但你想想，全校一百多个社团，眼花撩乱都来不及了，哪可能他们最想进的社团都会是美术社。」
「除非是真心热爱绘画的。」我看了眼云琦学姐和柏伦学长，还有几个专心在创作上的同学，「就像你们，还有社长。」
「你不也是吗？」柏伦学长推了推眼镜，「尽管高二才来。」
「嗯……」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不讨厌画画，但会来这里，只是我最爱的人的决定。
我说不出口。
「啊啊～不过一堆冲着我们社长来的花痴也是有的。」云琦学姐坐了下来，轻笑一声，「这也是为什麽社长不喜欢来学校。」
「说到这个，你们女生真的很过分，帅哥长时间不来就全散了，明明我的外表也足以媲美社长啊！」柏伦学长捂着胸口，装作痛苦的样子。
「少自恋了！你重新投胎一万次也不会有社长的一半帅。」学姐大笑起来，「不过那些女生的确很肤浅。」
「那社长还会来吗？」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被吓得不敢来学校。
「废话！这不是当然的吗？」她对我眨眨眼，「美术可是他的挚爱呢！况且他是社长，总不能让这个社团荒废掉吧？」
「他……人怎麽样啊？」老实讲我还挺好奇的。
「还算不错吧！」学长搔了搔头，「其实我也不太会形容。」
「冷酷、平静、不苟言笑、完美主义者、散发着特别的气场包准你一眼就能认出他。」学姐耸了耸肩，「我能想到的形容词也只有这样了，听起来好像很多，但我觉得还不足以用来完整形容社长这个人。」
「他……很凶？」听学姐形容，感觉社长有点可怕。
「不会啊！不会吧？」她不确定的转头看向柏伦学长。
「他只是不爱笑而已。」学长揉着眉心，「你倒也不用担心他好不好相处，因为你几乎跟他不会有交集。」
「连待在这里最久的我们都不常跟他说上什麽话。」云琦学姐勾了勾唇角：「社长就是很安静啊！」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柏伦学长站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张单子递给我，「这是这次展览的主题，要在开展前画完至少两张作品。」
「还有展览啊？」
「当然！展览不但能提升学校风评，有时还能因卖掉图而赚进一大笔呢！」云琦学姐一脸兴奋。
学姐说，美术社的展览是一年一度的盛大活动，特地挑选过的地点、特别计算过的时间，大大增加了美展的知名度。许多具有艺术天份的人都可以趁这个时候大展身手，甚至被挖掘。而且不限制人数、不限制身份，人人都可以参加。
「因为你这学期才来，怕你赶不完作品，所以美术社的作业你不一定要画。」柏伦学长笑着把所有美术社需要完成的功课一一列出来给我看，「若加上这些，你绝对会暴毙。」
……我也这麽觉得。看着将近50几样的作业，我咽了咽口水。
「所以就专心准备展览吧！」云琦学姐拍拍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