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生活
石烨比林奕晨还要早起,看着这个让自己等了三年的人,不禁入迷,乾净的脸蛋上似有童年那股纯真,长而翘的睫毛,彷佛随时都上着睫毛膏一样,不那麽挺的鼻子让个面容看起来温顺许多,嘴唇是那样娇嫩欲滴,一层薄薄的肌肤透着他独有的红润,像是一吻上去就能汲取他的鲜美一样,昨天果然没有亲够,石烨心想,便又吻了吻他,替他拨了拨额上的浏海,转身离开卧室。
奕晨被映在眼皮上九点的阳光扰醒,看了看手边才发现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正要猛然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熟悉的床上,而是在一个宽广而陌生的房间,正打算喊出声,却被一个吻给封住了嘴,吻住他的人松了口:
「去洗漱一下,盥洗间在出了房门右边,顺便等我把早餐弄好。」
「阿?恩」奕晨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也忘记自己要问他什麽。
「去吧。」石烨微微笑。
餐桌上,奕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缓慢吃着早餐的人,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石烨从奕晨刚坐下来就注意到他失神的样子,可是石烨什麽也没说,就只是看着奕晨,直到奕晨注意到石烨的眼神了,被看得不自在:
「我脸没洗乾净吗?我再去洗洗吧。」
「没事,吃早餐。」
「噢。」
吃到一半奕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样:
「对了!我怎麽会在你家?」
「你昨天哭累了就喊着大哥哥、大哥哥的,又哭又笑地睡着了,问也问不出你家地址。」石烨在说奕晨的糗事时总是异常话多,看着自己面前的奕晨脸慢慢涨红,心底一整个愉悦了起来,越说越有兴味,只是心里深处还是些微酸酸的,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个感觉。
「好了好了当我没问。」赶紧打断石烨,奕晨只觉得难堪,可是他怎麽就不明白为什麽石烨那麽高兴,说石烨高兴其实也就是说完话会微微笑罢了,像他刚刚起床那个时候,自己被石烨吻过後,石烨也是笑了一笑,总之,好多事情奕晨都觉得很不自在,像是什麽东西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吃完饭正在帮忙洗碗的奕晨被擦碗的石烨点了一下:
「我载你回家换套衣服,再跟我出门。」石烨冷冷的声音还是一样。
「也好,总不能穿着你的衣服上班。」他的衣服?奕晨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石烨在开心什麽了,自己这是被看个精光啦!想到这里奕晨又脸红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石烨忍住笑意。
「什麽?不去上班阿?」
「不去」
「可是我今天没有排休阿。」奕晨愣愣地说。
「我说的算还是你说的算?」
「你......你,好吧。」
车子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奕晨好奇地问。
「到了就知道了。」
「恩,也是。」
奕晨突然感觉,昨天那个失控咆哮着对自己表白一切的男人,好像跟现在坐在自己身旁的不是同一个人,昨天的他和自己是那样的贴近,心贴着心似的,能应和对方的心跳,能听到对方的内心多麽复杂。果然他还是这样子的人吗?总觉得他和自己童年所记忆的样子,有些出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知道他好像变了,想到这里头又痛了起来,逼自己认为:"反正人都会变,自己现在不也是变了很多吗?"硬是让自己的疑惑停了下来。
车程有些长,不知不觉奕晨就睡着了,当他再醒来时,车子已经慢慢地靠近熟悉的地方,是奕晨国中毕业搬回老家之前住的那栋房子,那栋大哥哥曾来教他功课的房子,奕晨开始有些不自在,已经忘记有几年没回来这里了。奕晨突然觉得好像有一件事情很重要,脑袋却却是小时候涂鸦完的空白处一样,白茫茫一片,完全没有印象。
「你记得,对吧?」石烨的声音。
「恩,你家在哪里呢?」
「拆了。」
「拆了?」
「在我爸妈移民美国那年。」
「所以你一直是一个人?」
「恩。」
看着石烨依旧面无表情,稀松平常地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似的,那样无关紧要,可是他越是这样,奕晨就越觉得心疼,心疼他的坚强,心疼他的独立,更心疼他一直以来的寂寞,想到这里眼眶就泛泪,不由自主地就吻了吻身旁这个令他舍不得的人。
石烨有些吓到,他没想到这个人能这麽快就接受自己,心里有个脆弱的地方缓缓地温暖了起来,多久了,自己渴望的温度正一点一点由身旁的这个男孩填满,那种感觉好奇妙,就好像一只等待了很久的比翼鸟,终於盼到自己的另一半,完整了自己的生命一样。他也回吻了奕晨,看着他:
「想家了吗?怎麽眼眶湿湿的。」
「没事,我们回去吧,这里我只剩下难过的记忆,多留在这里一分钟,我就觉得头痛。」奕晨说谎了,他不想留在这里的原因有太多太多,他怕自己留在这里越久会更想一直留在这里,就这样和石烨白头老去,他想阻止这样疯狂的自己。
「恩,头又痛的话就别想那些事了,以後我们能创造的回忆多的是,用不着一定要找回那些记忆,我带你回来只是想让你再看看我们的起点,这个让我们相遇的起点,就这样而已,你的病我会找更好的医生帮你看看,我们这就走,好吗?」说着石烨一边用手拨了拨奕晨不多的浏海。
奕晨发现石烨对自己的病痛很是关心,在这个时候话也会变多,言语里满满都是温柔,奕晨知道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眼睛里闪烁的光不会骗人。
「好,我不去想。」
回到石烨的房子,已经是晚上了,石烨走向厨房正打算煮晚餐,却被奕晨叫住:
「让我来吧!」
「恩?你行吗?」
「当然可以!你今天开了一天的车了,也应该累了吧,去客厅坐坐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这倒是真的,自从和父母分开居住之後,奕晨自己一个人过生活,偶尔不想出去吃附近那些早就吃过好几遍的外食,就自己上网看了一些喜欢的料理,查了查食谱有空的时候就试着做,做着做着做出兴趣来,更讲究了起来,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的早餐午餐,包括回到家的晚餐和消夜,都是变化於自己的双手,日子一久习惯了还改不掉了,奕晨觉得自己做吃的,不仅放心又省得出门被车阵弄得心情也乌烟瘴气的,只是偶尔他想偷偷懒,还是会出去买吃的充当一餐。
看到餐桌上的菜那一刻,石烨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原来奕晨还真的会做饭,自己冰箱其实没有什麽好食材,可是一经奕晨的手,样样都变成佳肴的一部份。看着瞠目结舌的石烨,奕晨发现其实石烨他有好多种情绪,只是怎麽这三年,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一样,只一直专注着工作、公事、资料,还有怎麽整理都整理不完的历年客户纪录里,自己根本不太了解眼前这个跟了三年的老板,自己只是盲目地一直跟着学着看着,也许这不能怪奕晨,谁又会想到和自己朝夕相处时常一起加班的老板,竟会是自己童年里最美也最痛的记忆,那块记忆碎片的位置,现在即将被这一个人补齐。
察觉到奕晨的目光,石烨收起不常出现的表情,脸上回到平时的冷酷表情。
「吃饭吧。」石烨的声音。
「恩。」
晚饭後两人坐在沙发上,奕晨眼睛盯着电视里正在播出的偶像剧,正看得入迷。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阿?」奕晨想确认自己听到了什麽。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为什麽,我觉得我那房子很好啊,有床有桌子有电脑有小厨房的,还有......」
「可是没有我。」
「你竟然会撒娇?」
「谁撒娇?」
「我没有。」
「你有!」
「幼稚。」
「我看还是不要吧,你这里的床这麽小。」
「床很小,但......我们的心,很近。」石烨突然靠近奕晨的耳边。
「你......你.......。」奕晨的脸窜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我?我怎麽了?」
「你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
「那以後常说好不好?我的小男孩。」石烨带着有些挑逗的口吻,乐乐地看着他红着脸害羞的样子。
「谁是你男孩阿?我可是个男人了,我当过兵的!」
「你当过兵?怎麽我记得你是替代役?」
「谁说替代役不是当兵啦?当过替代役了也是男人啊!」
「是,是个男人。」石烨闷笑了一声,只觉得奕晨可爱。
「你笑什麽?你那笑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
「分明就有。」
「没有就是没有。」
「我说你有就有。」
「还闹,幼稚。」石烨转过头偷笑。
「你还偷笑,再笑我不搬过来了。」奕晨自以为占了优势。
「那我打个电话,把新床退了。」
「哎哎哎,你刚刚说什麽?床?什麽床?」
「你不是嫌床小吗?我早就订了一张新床,既然你不搬过来,那新床来了也没用,我打电话把它给退了。」
「你威胁我。」
「这是利诱。」
「算我输了,可是......这样我们的心就没办法很近了,那张床很大吧?」
「那还不简单,我们抱紧一点不就好了吗?」
「居心叵测。」
就这样,奕晨把自己前几年买下的房子,出租出去,自己则带了几件衣服就过来和石烨一起住。
就快到圣诞节了。
「石烨,你说我们圣诞节去哪里过?」奕晨眨着大眼睛看向身旁的人。
「你想去哪里?」石烨没有回头看奕晨,奕晨自讨了个没趣。
「你看你看,这个部落格推荐的这家餐厅好像不错,你觉得呢?我特别想吃吃看他们家的冰淇淋阿。」自从知道石烨就是童年那个任自己撒娇的大哥哥之後,这个奕晨就天天变本加厉
「我看看,啧,怎麽那麽爱吃冰淇淋?不怕蛀牙阿?」石烨瞥了一眼就捉弄地说。
「我记得,小时候我就爱吃冰淇淋,可是妈妈像你一样怕我蛀牙,不让我常吃,但小孩子嘛,容易嘴馋,就整天嚷嚷着好想吃冰淇淋、可不可以吃冰淇淋了,爸爸那时候最疼三个小孩里最小的我,就趁着有夜市的周五,带我去吃冰淇淋,他用务农粗糙的手掌递给我的那支冰淇淋,我到现在没忘,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冰淇淋了,也是第一次尝到幸福的滋味,可是後来爸爸交了坏朋友,家里大的小的都不顾,只顾着和朋友和酒瓶厮混,再也没吃过爸爸递给我的冰淇淋。但是,我还是爱吃冰淇淋,与那个烂人无关。」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的奕晨,又神采飞扬地灿笑起来,转头跟石烨讨论这家餐厅,那家下午茶多好,哪里有好吃的冰淇淋,似乎很习惯这些事从他口中说出来。
其实石烨很心疼这样的他,石烨心底很清楚,奕晨经历过很多糟糕的事,但是没有办法,那时候石烨还没有办法接近他,可是如今不同了,石烨已经在他身边,他也逐渐接受石烨这个又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大哥哥,石烨恨不得自己马上就给身旁这个大男孩幸福的未来。石烨只是应和着奕晨哪家好,哪家不好,等到奕晨稍微停下不说了,石烨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奕晨:「晨儿,你爸的事情我也很气愤,我比你更心疼你。有一点你永远要知道,哪怕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你觉得我很可怕想离开我了,我都会在这里等你,这里,我们的家。你想要的幸福,我给你,我可以陪你吃遍全世界的冰淇淋,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创造我们的幸福,只要,只要我们在一起。」
奕晨有些错愕,石烨他很少认真,但是一认真起来就让奕晨不知道该怎麽办,奕晨只有愣愣地点头,然後默默地走向厨房想要削水果,又忽然想到什麽,回过头来:
「等等,为什麽是你给我幸福,而不是我给你啊?凭什麽啊?我也可以啊,我可是个男人,石烨,你要知道,我也能给你幸福,只要,只要我们在一起。」奕晨自以为帅气地又转过身,进厨房削好水果走回客厅:
「来,石烨,这就是我给你的幸福。」弄得石烨这个大冷面是哭笑不得,石烨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奕晨了,不管是他的个性还是言语。
「决定好要去哪家餐厅吃饭了吗?」石烨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
「还没,你帮我挑挑吧,我每家都好想去,先说好阿,各付各的,别每次都要帮我付钱,弄得我好像是你老婆你女朋友一样,再说了,就算是女朋友,谁说女朋友就要让男朋友付钱的阿?现在的女性不是都讲求新时代新观念,自己赚钱自己花,自己的包包自己买吗?」
「谁跟你说你是我女朋友了?」石烨眯起眼睛。
「不然是什麽?」
「你是我男人。」
「哈哈,那你就是我女人了?乖,今晚好好侍奉本公子阿!」说着,奕晨就占便宜似的勾搭上石烨的肩,一整个痞子样。
「不,我也是你男人,你是受,认命吧。」
「乱讲,没试过怎麽知道?来吧!」奕晨起了玩心要和石烨决斗,看看谁才是真的攻方。
「别闹了,你肯定输惨的。」
「嘴上功夫谁不会,出招阿!」奕晨煞有其事地摆起架式。
「哎哎哎!你做什麽,放我下来!石烨!我说放我下来!」奕晨忽然一声惨叫,人已经在石烨肩上挣扎,不过显然是没用的。
「我就是太宠你了你才爬到我头上闹事,让你知道谁才是老公!」石烨一下把奕晨放在床上说道。
这天晚上,石烨和奕晨的房间,只传来奕晨的哀号声,直喊:「行了,我认了,你是老公、你是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