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煙齋筆錄—桃縈(完) — 04生不逢時

清鸳没嫁,当爱一个人已经成了习惯,那他便会融入血液、钻入骨子里无法剔除。

她也想实现对阿烈的诺言,只是单单要忘记这个人就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她无力兑现,她年复一年的只在这排桃花树下,以天荒地老的姿态等着春季的来临,彷佛哪天阿烈会像往年桃花开尽的时候,再折下一枝桃枝给她,扬着如日光曜曜般的笑容跟她说:清鸳,我回来了。

「你对他……」

「呵呵……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清鸳的笑声极为好听,如风铃一般的随风响起,话语间已不再是浓浓的哀伤,彷佛岁月将那些爱恨跟沉痛都沉淀了下来,只徒留人走茶凉後的清凉。

良久,她们皆没出声,巨大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飘浮着。

「桃花可都开遍了?」她温温的开口,张开左掌接下一片桃花办。

「清姨!想甚麽呢?桃花现在开得正盛呢!上个月给您送柴来,您家的桃花树还是含苞待放的呢。」一个小男生笑笑的从清鸳身後走来。

残破的墨绿衣裳和裤子可见生活其实并不宽裕,但那双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睛还有耀眼的似太阳那般的笑容竟有些熟悉。

「来啦?」清鸳柔柔的笑了笑牵起男孩的手,宠爱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双眼满意的上下看了看男孩,又开口道:「又抽高了呢⋯⋯」

男孩嘿嘿了两声应了声对,才抬眼看向陆曼笙,两人相互打量了起来,但眼神都是和和气气的不带恶意。

陆曼笙见过很多人,也和很多人打过交道,有些人在刚接触就会令人特别厌恶,反之有些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格外讨人喜欢,眼前的男孩便是给人後者讨喜的感觉。

「你是⋯?」

「我前村的,经常给清姨送柴火。」他抓了抓头看了陆曼笙一眼有些害羞,单纯的模样显得他可爱又耿直。

陆曼笙复杂的看向清鸳,五味参杂,这个男孩⋯⋯似他,又不似。

和阿烈一样,笑容灿若烈阳,两道浓密的弯眉似弦月那般都含着笑意,不一样的便是他俩的眼仁,阿烈的眼睛很沈稳深邃,温柔总在眼波里泛着涟漪,而这男孩的眼仁黑白分明,清澈而透明彷佛是块从未被雕琢过的璞玉让人喜爱。

他似阿烈又不似,或许是她不晓得,也许很多年前阿烈还是个孩子,还未经风霜还未曾衰老,他的眉眼也是如此明亮,又带着年少才有的张扬。

清鸳又低头啜了一口桃花酿,男孩笑笑的与她说:「清姨,再晚天便暗了,我先走了。」

东风吹着桃花纷飞,在空中狂乱飞卷却缓缓的悄悄的落下。

「好。」清鸳弯起嘴角浅浅一笑,挥了挥手彷佛云淡风轻。

陆曼笙总觉得胸前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从一个点蔓延开来,她艰难的克制声音的颤抖,推了推清鸳,扬升唤住男孩:「你不跟她说几句再走吗?」

清鸳一震,敛下眉眼看不见情绪再她身上流动。

男孩乖巧的回头了,还未开口清鸳便说道:「桃花开了,能否折一支给我?」

「好。」

他快手快脚的攀上树干,单手折下了一支桃花,松垮的旧衣却单边滑落,唰——的一声,露出他的一只手臂,三道极为恐怖的伤疤像是皮开肉绽似的映入她眼帘。

乌玛瑙似的瞳仁瞬间紧缩成了两点,她看过那伤疤,她看过!

腥涩的血味不知从何处窜出,像她扑面而来,她彷佛看见那个受重伤的阿烈踩着蹒跚又不稳的步子叠叠撞撞迎面而来。

「这是⋯⋯」陆曼笙的双眸渐渐泛起了薄雾,她的喉咙紧紧的、紧紧的被锁住,哀戚的再也发不出声。

男孩拉好残破的衣衫,伤疤也被遮了起来,他笑笑的将折下的桃花枝放进了清鸳的手中,「清姨,你看这枝可好?」

清鸳笑了,一道春水淌进了墨黑色的双眸,她眼中的一片萧瑟竟缓缓的回暖,暖成了一季春天的鸟鱼花香。

时光彷佛倒流了三十个春秋,阿烈折了一株艳红的桃花赠与她,而她回赠了阿烈一首被她编成了小曲儿的古诗,在微风中她轻声哼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桃花在暮春的时节片片凋零,似棉絮一般狂乱的扫过,花瓣儿萦绕,彷佛低声的、轻柔的吟唱那样清亮的旋律,悠悠怨怨不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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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一章~~周五前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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