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崎双臂环於胸前静静地站在悬崖边,任由山风吹拂。
她感到莫名其妙,不时怒瞪身旁至上山後一句话都不说的男人。
见他不说话,易天崎也静默不语,两人就这样僵持,直到最後真的受不了才开口,「大将军是要来看日落吗?若是的话,怕是搞错方向,这里看不见夕阳。」
孙子璿仍然没有回她的话,继续地看着前方。
他在想,自己为何会突然带着她来到这儿?
他得厘清心里头所有的想法。
只是这千头万绪怕是一时无法厘清,可他却直接将她带来了这。
这段日子里易天崎说过的话,他全都清楚记着,每一回她认命无奈时的神情总能深刻地拨动他心弦,那样无可奈何的她,是他从未想过是她会出现的神情。
在他心中的易天崎能面对所有状况,似乎没任何可怕的事、更别说担忧任何事,可又让他看见那个认命的她,易天崎不该是个轻易认命之人。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明白其实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而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必须在这混乱之地讨生活。
她甚至说这里是她要过一辈子的地方,而他只是个过客。
当时的他无法否认易天崎所说的,纵然他不愿只当个过客,然而宋云然的话却像根针尖锐的扎向自己,一再提醒自个儿的身份与责任。
一时之间他心绪混乱,他想过去问她为何不能够离开这里,也想问她何以出现在此地,但当时她那麽急着与他切断一切,那样的她让他踌躇不前。
尔後宋云然的自作聪明,使得他与易天崎之间稍稍缓和的关系再度打回原形,他最终什麽都没问,而是将一切问题搁在心底。
那麽至此之後不该再继续在意关於她的一切,可惜事与愿违,许多事不是他说不要就不要,否则他也不会将她带来此处。
易天崎见他似乎没打算说话的样子,脸色渐渐变得无可奈何。
她可不想再这里继续同他吹风,一个转身乾脆走人。
「我同你之间难不成就非得这麽剑拔弩张下去不可?」语落,孙子璿转过身子,看着那背对着自己打算走人的易天崎。
孙子璿的话让她停下脚步,却没立刻转过身,而他那几句话,也让她惊觉自个儿这段日子里到底在做什麽?
剑拔弩张。
她从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向来与人好来好去向来是她做事的原则,兴许是活在这样的环境底下,为了生存,她习得的是不随便得罪人,虽然开那客栈以来,得罪人的事无法避面,但她仍尽可能的圆融处理,就算无法完善,也不致於落得像他所说的,与人剑拔弩张的相处。
见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孙子璿继续道:「又或者,你已打定主意不会听我把话说清楚,所以争也要争到赢?」
孙子璿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敲在她心上,她早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争什麽?
难道是争的是一口气?
又或者是其他事情?
她自个儿到底在意的是什麽?
每每面对这人时,总能够让一向自认冷静的她失控,甚至想起自己是个怎麽样卑劣的人,甚至过往那些不堪的回忆也总能在这时候挑拨她的心绪,让她备受煎熬。
或许就是这些复杂的情绪使她无法好好面对他。
无法坦然的看自个儿的心意。
孙子璿看着眼前背对自个儿的女子,他想起自己头一回见着她时,她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气焰之高,说的话又是那样的毫不客气,骄傲的根本不把他们这行人放在眼底。
他更看见她是如何处理栈里发生的事情,面对找碴的人时,她机伶的反应,还有那时候把命豁出去时的无惧。
他总是在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过去造就如今的她,甚至让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放在她身上移不开。
又是从何时开始,他想看清楚易天崎心里到底想些什麽?虽然她曾说自己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但他明白真正的那个她,是他从不曾弄明白过的。
易天崎是个会刻意隐藏自己的人。
而且隐藏的极好。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真实的她,於是戴上面具,不愿真实待人。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身处在宫中,他更清楚知道隐藏的需要,否则怎能平安的活着,怎能护着周遭人的安危,可这一切的隐藏面对的是自个儿不在意的人,当对着一个愿意让自个儿掏心掏肺的人时,她的隐藏却是种伤害。
忽地,他看见易天崎转过身,可那面容却是冷冽的很。
她看着自己,似乎有种不愿再逃避的神情出现。
「行,告诉我你到底要说什麽?」她豁出去了,不管他要说什麽,她听就是,也好让她自个儿弄清楚自己到底在挣扎什麽?她的心到底又在拉扯些什麽?
「我要你明白利用的事虽不假,但那些关心更是真。」他不隐藏自个儿的心事与想法,将一切都摊在她的面前,赤裸裸的。
听了这些话後,她却是拧眉。
这所有的事,好像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受控制,好像该停住才对,但怎麽挡也挡不住?怎麽避也避不开呢?
「你确定还要说下去?」她几乎是警告般地对孙子璿说话。
有许多事情不说开来仍能当做什麽事都没有,但当说开後想收回也来不及。
「你怕听见什麽?」他不答反问。
他似乎又看见她露出害怕的神情,每一次只要他们稍微的靠近,或是他要对她说什麽时,她总是会如此,像是在逃避些什麽?
又像是害怕听见什麽?每一回到最後,她都会逃开,与他再次拉开距离,让他捉模不定,弄不清到底原因为何?
易天崎听见他这麽一问,忽然楞住。
她怕听见什麽吗?
怕……她怕的事情太多。
不自觉地,她摸上自个儿手臂,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心感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