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儿脸色的血色尽褪,柳汐浀直盯着赫特白面上的绫布,在心中问道:「隐卫呢?」
「大概也没了。」
柳汐浀抿起唇,眉头深锁,算一算他们离开宓夏京城已有三、四日,一路上平顺无忧,没想到危机早降临在身边。
「如果夫人想离开,我可以……」
柳汐浀蓦然抬手摀住他的嘴,马车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後就传来敲拍车板的声响。
「不知国师大人看得如何?」
认出这是那位赤衣特使的嗓音,柳汐浀随沉下声道:「这是老毛病了,扎几针就没事了。他之後便与我同车,可会造成特使的不便?」
外头沉默了一会儿,柳汐浀感觉腰间一凉,低头看赫特白一只大手正搭在自己腰上。
她咬牙忍下拿金杖敲他的冲动,在心里叨念他别在这时捣乱,不过平时读她的心如此勤奋的男仙,这回却仿似未闻,那只手甚至有往上游移的迹象。
外头的特使终於开口:「是无不妥,不过三人一车有些拥挤,你是否想换到较大的马车呢?」
「不用了,待了几日已和这厢培养出些感情,这样就好。」掐向那只在她背脊滑动的大手,柳汐浀最後几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外头的红衣特使轻应一声便离开了,队伍不久又开始移动,柳汐浀放开摀着赫特白嘴上的手,立刻向後退去,赫特白也不拦她,手放回身侧便侧过头去听外头的声音。
把整面背都贴在车板上,柳汐浀瞪着眼前的男仙,心想答应与这货同车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赫特白嘴角微勾,「我还可以弹琴给你听,这女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饼儿倏尔垂下脸,见此柳汐浀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地冒上来,冷下眼瞪着他道:「莫再说出这种话,否则休怪本师没警告你。」
赫特白不语,柳汐浀也懒得再搭理他,心忖着现下该如何是好。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三百军兵和隐卫处理掉,显然是队伍内的人所为,嫌疑最大的就是那穿红衣的特使,整只长队带头的就是他!
依赫特白的能力,要带她和饼儿闯出这并不困难,可现下对方并没有取她性命之意,是否就意味着……
「他们没打算让你回宓夏,也不打算放任何人回去通报。」
赫特白轻抚着腿上的古琴却没弹出声响,柳汐浀被看穿心思先是一怔,气恼之余也承认他说得不错。
这趟弥敦之行她是定得去的,就算她不愿意,後头的路也已经被对方断光了。
「不管怎样,他们目前没打算杀我,既然如此就先顺着他们的意吧!」算算在十日左右便能到弥敦,到时会是如何的光景……
握着金杖的手缓缓收紧,柳汐浀脸色十分肃穆。
赫特白只是轻应一声,便躺下身躯来,还把头靠在她的腿上。
见那银发披散在她白净的素衣上,柳汐浀耐着脾性道:「你这是何意?」
「睡觉,病患需要多休息。」
装病还这麽理直气壮!
後悔方才没把他踢下马车,柳汐浀挪动了一下臀部,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下了定身咒。
「阿白你……」
看赫特白阖上的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几缕银发散在白绫布上,她动动手指,发现动不了,只能用双眼细数那一根根的银丝。
脑中浮现当年在画上看见他的模样,那样清冷、傲然的神仙,却被堕仙关进画中,返不了天庭,在凡间流落数百年,多少是有些怨的吧?
到底是如何的恩怨,得让赫特白承受这麽多年的煎熬?
「夫人这麽盯着我看,是想看透布下的阿白吗?」
柳汐浀耳根泛红,只有颈部以上动得了的她别过头,看饼儿也同样面着车板,顿时感觉车厢内的温度有缓缓升高的迹象。
抬手触上白绫,他哑声道:「如果夫人想看……」
压住他那要扯下绫布的手,柳汐浀急道:「不要!」
随即意识到自己这麽做可能会伤了他,她又赶紧放开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呵呵。」
低头看他扬起的嘴角,在看自己活动自如的手,柳汐浀立刻会过意来。
这家伙在耍她玩呢!
她咬牙将他的头推开,赫特白防备不及後脑勺撞上椅凳,抿唇发出一声闷哼。
这回柳汐浀也不心疼他,反正他是仙体神魂,这麽一撞也不会撞出什麽毛病!
「夫人怎麽能这样对待阿白呢?」
起身往饼儿那方挪去,柳汐浀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见她动了气,赫特白只好抱着他的琴缩在椅上,雪白的发勾在细长的弦上,那天仙模样让饼儿看直了眼。
不再给他机会胡来,柳汐浀探手拉开车帘,把目光放在外头的风景上。
触目的是一位位身着宓夏军装的士兵,她双目微沉。这些人都是由妖怪化成的,身上却半分妖气也没有!
摆放在身侧的金杖随着车子行进时微晃,发出锵锵响声,她手腕翻转捻出一诀,让咒术随着声波传出马车。
她眯起眼,看见离马车最近的宓夏士兵额上出现一块青紫印记,手不停歇地再捻一诀,金杖晃动再次将术法传出,可这回咒术还未碰到那名士兵,一股更强的劲力便将她施的术打得飞散。
感受到一股杀气自前头的队伍传来,柳汐浀抬眸朝那处望去,对上一双幻金的瞳仁。
赤袍使着在和她对上眼後便别开头,她收回撑着窗帘的手,指上出现淡淡的青痕。饼儿见状连忙掏出怀中的药上前,却被柳汐浀摇头制止。
赫特白亦感受到外头的波动,「反噬?」
「嗯,他禁了我的术。」手腕再次轻转,这回咒诀也使不出来,看着蜿蜒爬升的靛紫,柳汐浀深深吸口气,阵阵刺疼从指尖蔓延开来。
一只微凉的大手握住她泛着青紫的指腹,柳汐浀感觉有股暖流自那头传了过来,驱散她的疼痛也淡化了紫痕。
见赫特白动作轻柔地替她净化妖咒,柳汐浀稍微舒开紧皱的眉,轻声道:「谢谢。」
「近日内断不能施术。」赫特白放开她的手,饼儿则是递给她一条乾净的手绢。
擦拭过後,柳汐浀盯着指腹是仅剩一点的青紫,心想着那双眼貌似在哪个地方见过。
「狼族。」赫特白轻靠在车板上,显少动用仙力的他这回替她驱了妖气,看来也费了不少力。
想起狩疼那双灿金双眸,柳汐浀着实想不起来狼族何时出了会邪派咒术的狼妖。
蓦然一双阴狠的瞳仁闪过脑海,她的背脊瞬地感到一阵冷意。
难不成,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