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聞雨 — 老虎

等雨下得差不多,乌云也差不多都变成地上的积水之後,我便踏上机车骑回家去。

以刚刚那名女孩离开的方向判断,她应该是住学校宿舍。

我则是住在外面因为我不喜欢有门禁,而且我也不擅长跟别人住在一起。

「还会再遇见她吗?」这个疑问在我骑车时不停浮现在脑海中。

也许会吧?毕竟她说下次要找她一起闻雨的啊。

但那只是开玩笑吧,因为关於她的资讯她甚麽都没说,而我除了知道她像只老虎,其余一概不知。

算了吧,那种女孩子是不会跟我这种人的生活有所交集的。我摇了摇头。

日文课是两学分,上课时间是星期一下午的6.7节,是最适合学生打瞌睡的时间,如果那天刚好是下雨天那就更容易让人昏昏欲睡了。

我虽然上课会打瞌睡,有时候甚至会直接睡死,但我的原则是绝对不翘课,所以我常常大费周章的到教室睡觉。

狐狸他们总说我干嘛不直接在家睡觉好?而我也总是回答他们:「为了跟你们同舟共济啊。」

上完课,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跟上星期一样仍旧一片灰蒙蒙。

我快步走向停车棚,毕竟今天我还是忘了带雨衣,如果像上次一样在车棚等那麽久,实在有点不妥。

上次?我突然想起那只高傲的老虎。

今天还能见到她吗?我加快了脚步......

走到停车棚,雨还没下下来,在车棚的人都快速地骑上机车离去。

而我的动作跟他们比起来相对地慢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为甚麽?也许是我想等等看吧!

等等看能不能再见到那只老虎。

「嘿!」我的後方传来一阵声音。

我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一下。

我其实特别容易受到惊吓,受到惊吓时的反应也特别大,也因此我从小被开这种玩笑开到大。

我转身看了一眼,是她!

「哈哈哈!你反应好大欸!」她又放任她的老虎四处乱窜了。

『抱歉......』我苦笑以对,在她面前我觉得这样的反应十分丢脸。

「你干嘛说抱歉?是我吓你欸,不好意思害您受惊了。」她微笑说道,但声音里确实带着点抱歉。

「那......你在这边干嘛?」她继续问道。

『我......正在准备回家。』不!其实我在等你啊!老虎。

「骗人。」她指着我的鼻子说。

「已经快下雨了,但你的动作却比其他人慢很多,而且每个动作之前都先沉思了一下才做,你一定不是在准备回家......」她直视着我的眼睛。

被看穿之後,我觉得很尴尬,也无言以对,只能移开视线。

「你是在等我吧?」她突然蹦出这一句话,就像老虎咬住猎物脖子的那一刻,强而有力。

『你怎麽!?』我很惊讶。

「因为我跟在你後面走过来的啊。」她又挂上她招牌的狡黠笑容。

『什麽!?』我依旧惊讶。

「而且我还跟着你上课呢!」她神秘兮兮的把声音放低。

『你为甚麽要跟踪我啊?』我学她把声音放低,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

「没礼貌!本姑娘怎麽会跟踪你呢?」她双手叉在腰间,眉间深锁。但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紧赔不是。

「嗯哼。好吧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她放下双手,但双眉依然紧锁。

『那......?』我试图问她为甚麽跟着我,但不知道怎麽开口。

「你一直没发现吧?我上日文课就坐在你左後方呢!」

『咦?你也有选修日文吗?』我问她。

「当然。但你一定不会发现,因为你一上课就开始睡觉了,对吧?」她一副不置可否的语气。

『我......』

「滴答。」、「刷。」、「碰。碰。碰。」下雨了,这次的雨少了一次滴答,所以更快,但「碰」从惊叹号变成句号,所以不大。

我看到下雨了,心里暗叫不妙。

突然我手里多了包软软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包黄色塑胶雨衣。

「拿去。」是她递过来的。

『谢......谢谢。』

「我就猜你不会带雨衣出门。」

『为甚麽?』我问道。

「因为这样你才有藉口等我呀!」她狡黠的笑了。

「你今天『闻雨』了吗?」不等我开口,她又塞来一个问题。

『不......我忘记了。』

「是吗......抱歉。」

『为甚麽说抱歉?』我不解。

「因为你一直在想我什麽时候会出现,所以才忘记的啊。」

我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她,我确实如她所说,但回答「是」很尴尬。

说「不是」又怕得罪了她。

「我先走罗,下次闻雨记得找我喔。」大概是看我不回话所以觉得尴尬了吧。

她撑起上次的那把雨伞,那是把折叠伞,底色是黄色的,上面画了一个红色的太阳。

我向她挥挥手示意,她也对我挥了挥手,接着走出车棚。

走了约莫五步之後又折了回来。

「跟我说你的名字吧,不然我得一直叫你瞌睡虫。」她说。

『我叫林垦。』被叫瞌睡虫确实不好。

「林肯?别开玩笑了,说真的。」她一本正经的说。

『是真的,我就叫林垦,但垦是开垦的垦。』我一本正经的回她。

「抱歉。我以为你在开玩笑......」她的表情确实很抱歉「......真是个好名字。」

『我不随便开玩笑的,像我以前砍倒樱桃树......』

「那是华盛顿吧!」她笑了出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我因为这个名字得到不少好处,因为它我容易被开玩笑,而人们也因此容易亲近我。

「好了,我真的得走了。」她好不容易把老虎都乖乖赶回家去。

『嗯!再见!』我说。

她又对我挥了挥手。

等她快走出车棚时,有一股电流窜过我的身体。

我在她声後大声喊道:「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她转过身来,微笑面对我,然後说:「辜日青,但我的朋友都叫我晴。」

『晴。』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嗯!晴!」她又笑了。

「再见,林垦同学。」她说。

『再见,晴同学。』我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离去。

我留下来,转身。

然後轻轻说了声:「一定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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