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愈来愈像被软禁的人了。
睡到早上自然醒的杨颖茵,深深的这麽感觉。
原来人啊迎接新的一天时,大脑搜寻不到任何的目标,是这麽的无趣啊。无趣的都快把她给杀死了。
人家说好奇心杀死一只猫。
她应该是无聊杀死一个亚艺。
好吧,她又比喻错误了。
在床上不停的翻滚想要发泄歇斯底里,结果就这样扑通一声摔下床,最後看到一个人正擅自打开她的房间,低头瞪着她。
「你在干嘛啊?」于辰仲相当无言一早就看到她的行径这麽怪异。
「看不出来吗?我在探索我人生的可能性。」
「完全看不出来。」
「你怎麽还没去学校?」
「翘课不行吗?」
「你爸妈允许?」
「如果爸妈允许就不叫翘课叫请假,有点常识好吗?」
她一听,不顾全身还像蝉蛹一样裹着棉被,就突然跳起来,「简单来说你为了我而翘课吧,小子挺贴心的啊。」
「唉。」于辰仲叹口气,一副像在看无药可救的病人一样,默默转头离开。
「死小孩没事学大人叹什麽气啊。」
「容我提醒你,你也还是个学生跟死小孩无异。」他连头也不回的说。
「啊啊啊啊!」说不过就乱吼乱叫的她,又跳回床上继续生闷气。
「我把主歌又加了一段,这样听起来似乎比较完整,要听吗?」于辰仲又打开门的说。
杨颖茵马上兴奋的点头,然後挣脱棉被的束缚,「当然要听!」
来到四楼的琴间,于辰仲不使用钢琴,反而用旁边的电子琴加上节奏,他站着弹琴的模样,让她突然觉得他不像小孩子了。
原本大宝写的主歌重新又被多加了一段像是小转折的旋律,由这个旋律之後衔接副歌似乎又更有张力了。
副歌的旋律依然维持前一天三人一起写的那段,「副歌的部分……还是等我哥有空吧。」他弹到这里停下的说。
杨颖茵微微一笑,接着肚子就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声,而且还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正常这个时候你要稍微觉得羞耻吧。」于辰仲受不了的说。
「你爱情电影看太多了吧?有什麽好羞耻的,人本来就会肚子饿跟放屁啊,这是正常的生理机能。」
「那我们出去吃?」
「你要请我噢,我没有钱。」
「你不觉的你应该要去找个打工吗?」
「有什麽关系嘛。」
于辰仲摇摇头,可是却不打算出门,他走到钢琴前坐下,「刚刚你都没发现主歌有什麽变化吗?」
「好像比原本的节奏更清楚了。」
「我把From重新润过,然後A段的Chord也做了一点微调,这样跟我新加上的旋律搭的起来。」
「完全没发现呢。」他跟外行讲这个,她简直就是有听没有懂啊。
「然後,在昨天你们出去玩乐的时候,我也谱好Break。」
「你是说中间的间奏?」
他嘴角一勾,随着他那双神奇的双手,让人的耳朵一听就上瘾的间奏,就这样完美的回荡在整个琴间。
她听得入神,一些关於这首歌的歌词,彷佛又有衣些词汇悄悄的跑到脑中。
「如何?」
「啊……所以你昨天才不一起去骑脚踏车。」
他没有说话代表着默认。
「可是,写歌就写歌,干嘛我们回来之後脸就臭成那样啊。」
「你真的什麽都不懂欸,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卖掉我吗?」
「……」他已经渐渐习惯忽略她那些没头没脑的废话,直接领着她出门。
他骑着脚踏车载着她骑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她的屁股都要痛死了,最後他们才来到另一个旧社区,社区内的路都很窄,来往的人很少很安静。
最後,他们在一间看起来像是以前旧杂货店的店面停下。
「这个店主自己也很爱画画,而且他还收藏了几幅陈澄波的画喔。」他边停脚踏车边解释。
「就是那个二二八的……」
「嘘,这个爷爷对二二八很敏感,一听到就会非常生气,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到。」
店面的外头摆着杂货店会有的冰箱,里头的饮料都是小时候喝过的,令人非常怀念,当然还有一些小零嘴。再往里头走,就可以看到这根本就是一个私人的画室,除了摆着好几个画架之外,还可以闻到水彩的味道。左右两边的墙壁都挂着许多画,有几幅还特地被放在玻璃框里,显得特别珍贵。
她很快就发现那些被放在玻璃框里的画,都有陈澄波的落款。
「是阿仲啊。」一个戴着扁帽的爷爷从後院走过来,一看见于辰仲,几秒前还很凶狠的表情马上消失,变成非常和蔼的模样。
「爷爷,这是我朋友,我带她来看看创作的世界。」
「女朋友啊?」
「我怎麽可能喜欢大姊姊呢。」
死小孩。
杨颖茵乖巧的打过招呼後,就迳自慢慢参观那些画,老实说她对艺术这方面不是很理解,除了毕卡索的画她还能理解他是以什麽基着创作的以外,其他什麽写实派啦那些的,她不是很懂。
忽然,她在一幅很简单的山坡画前停下,这幅画明明用色很温暖,为什麽看着看着,她却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于辰仲轻轻一笑,他就知道她一定能发现那幅画,转头跟爷爷交换视线得到同意後,他才说,「是不是有一种很悲伤的感觉?」
「咦,你怎麽……」
「因为啊,创作其实是把心灵一点一点的实像化的事。无论是小说、写词写曲还是画画,甚至是雕刻等其他艺术创作,其实都是创作者内心的表现。因为唯有加入内心,作品才有可能跟观众产生共鸣。」
她听完,忍不住偷看了老爷爷一眼,这是他的画吧……
「爷爷以前是在日本统治时代下出生的,念书时期根不少日本人一起长大,在小孩子的世界其实没有所谓的种族之分,所以当战争结束,那些朋友们必须强制送回日本时,是很悲伤的。这个山坡,就是他们最喜欢一起玩乐的地方,也是他们道别的地方。」于辰仲认真的解释,爷爷虽然笑着,可是那表情彷佛有被勾起了回忆,有点沧桑。
「共鸣吗……」她写词的时候,也有共鸣吗?好像没有呢,她从来没有以自己的内心创作过歌词。
她都是想像着别人的故事而创作,或是凭着一股直觉。
她又更仔细的看这画室内的每一幅画,于辰仲没有打扰他,跟着老爷爷在一旁安静的泡茶,享受着这难得的偷闲。
杨颖茵第一次以不一样的眼光看这些画,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好像突然踏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域,视野大开的让她舍不得离开视线。
这,就是创作啊。
真实的人生或心情,总是特别能让人感同身受呢。就跟华尔街之狼那本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