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一踏食堂上,很是果断地选了离主桌远些的位子,愣愣地转着圆桌,等候其他人上桌,更等着美酒佳肴上菜,能让我一饱口福,虽说饭前已在厨房内嚐了很多点心,心带满足地回房入寐,可──约莫一盏灯时刻过去,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闹空城,只能狂饮茶水入肚止饿,不断祈祷孙权赶紧来食堂,喊开饭啊。
不过片刻,入食堂的人越聚越多,原本还空的位子,眨眼间都快被填满了,耳边都是人声纷扰的热闹,但──就少了一味似地,内心很空荡,手指无聊戳着桌案,眼光淡凉地瞧着主桌上,意外多了一名陌生的妇人,其妇人面容福华,身躯略显丰腴,一颦一笑皆有富贵之感,好似二十一世纪走出来的贵妇,淡淡言笑,华美妆饰,不多假以颜色,便更显得贵气十足。
但,让我特别专注的是──她的眉眼间,怎麽有一抹熟悉感,而且,心隐隐地感到一份亲切,一份格外的欣悦,一份说也说不清的思念。
不经意莞颜,很好奇妇人是谁,能让我单就一眼相望,内心就彭派不已,现在就等孙权就位,揭开那名妇人的谜底,更要破晓刘备在下午所说的那番话中的玄机。
待我这麽一想时,孙权忽领刘备、诸葛亮、周瑜及一群人来到食堂上,缓缓地走至主桌上,姿态威风,浩浩汤汤,一桌十人,坐得人数刚刚好,当刘备从我身旁走过时,下意识地,我眼光多瞥了几眼於刘备,心跳怦然,掐紧手心暗忍,刘备一个转身,目光四交,他笑意浅淡,却抵过万紫花开重重,冷得乾净彻底,毫无余地让我浑身随着起伏,我昏乱地甩着头,不敢再多盯片刻,垂着头,眼角余光见到头盘菜上桌,慌张地挟着菜吃,故作冷静,心思却很纷乱。
待我发觉那道眼光消失之後,才敢将头提起来,便见叮叮匆匆来到了我身边,耐着嗓子,用只有我俩听得到的声音,以惊天骇俗的口吻说着,「小姐、小姐,那那那──坐在当家右手边的美男子,和你那日画像的人,相貌气质都极相像的呀!」
心下一抽,瞳孔不觉放大,压嗓低喃,「这怎麽可能呢?叮叮你该不是幻想太久了,随便见到谁,就说谁呢。」这世上哪会有这麽巧的事情发生呀,我不信,我半点都不信呢。
「小姐,我敢挂保证肯定是的啊!叮叮向来对帅哥都有敏锐力,加上印象深刻,所以小姐要信我的啊。」我细瞧叮叮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不是在说假的,不自觉开始回想我当时画得画像,拿画中人物的轮廓与刘备的像貌作比较,相像的程度约有七八分。
一晓真相後,内心又惊又恐,暗忍悸动,和叮叮一脸认真叮嘱,「这事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去啊。」叮叮一脸呆愣地点着头,像是被我的反应吓到,我无奈得挥手示意让叮叮快步离去。
忽有一名小兵走到我耳边,压低声嗓,替孙权传话於我,话是这麽传的,孙权要我吃完餐後便到书房候着他,等他来到书房再把事说清楚,我的心很排斥和孙权一对一交谈,只因孙权每找我一次,都不会是好事情降临,勉强点头,脸色却显不悦,小兵很识脸色,迅速离开,动作乾净俐落,不拖泥带水。
拿起筷子戳着眼前的清蒸鲈鱼,把牠想像成孙权,有多不爽就有多少愤怒能加诸其鱼身上,唉呀──鲈鱼呀鲈鱼,你可懂我此刻的心情?想吃你却不能吃你,只因上一次的盛况,我对你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了,只好拿你来当出气筒了。
「怎不吃呢。」刘备突响一声,我愣得拿筷子的力道都软了,筷子失去控制,在半空中应声掉落。
「你…你、你怎麽会在这……」一见刘备靠近,话很局促紧张,小心地瞧着刘备,刘备这刻笑得淡薄如兰,幽香浮动,隐逸高傲,姿态浅浅地坐在我身旁的空位,沉默不语,眼神炯然凝视,秒秒相对,心都空了好几拍。
我垂着头,弱弱地答着,「其实就也…没什麽的,只是对海鲜过敏……」
刘备一闻言,提起陶制茶壶,手势优雅地斟了两杯茶,眼神淡如夜色天凉,一杯圈在手中,另一杯则将它挪移到我面前,我不安地盯着那杯茶,双手慌忙地绕上茶杯,眼神很茫然地盯着刘备问,「这是给我的吗?」刘备不语,动作却如诗画般行云流水,轻啜一口杯中茶水,仅仅一瞬间,那一刻我彷佛见到了天上谪贬下来的仙,一身寡默如雪冰寒,样貌绝尘昂然翩翩,盛如花开,却挟着如千年寒冰之风,是孤傲如仙亦是高贵牡丹绝世。
我圈着茶杯的手不禁冒着汗,世上怎会有这麽一男子,他的一姿一态都堪说得上,天上有地下无的境界,刘备的无寡无欲是从骨子里生的,哪怕正处宴席之上,脸上的喜怒都不曾显现,他仅是静静地待着,冷眼看待,袖手旁观一切,这样的刘备和我所想像的刘备不一样,两人很不一样。
「想什麽呢?这麽出神。」刘备打破空白,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来,一双明眼晃晃,正看着他盯着我瞧,我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挟着菜配饭吃。
「笑得真丑。」面对刘备毫不客气地批评,我那被养坏的脾气忽然激升着。
「又没人叫你看。」
「确实,没,人,要,看。」刘备冷冷说,一字顿点一字,刻意地将话说得明显。
我一时被刘备的话激着,口吻很紧凑,「你、你…真是太讨厌了……」望向刘备的眼光多了份愠气,却见着刘备眼里含着一丝笑意,我不禁皱了眉头,难不成古人都喜欢这麽被人骂着吗?
忽然──
孙权突兀地站起来,举起酒杯,碧眼寒光四射,高声嚷嚷,「大夥乾杯吧──」在场的大家、刘备及我都纷纷地跟上孙权的步伐,一口饮乾酒水,紧接着孙权目光朝向着我,大手一挥示意我要过去主桌那,有些心不甘地踏着步伐,脸色很娇气地来到了主桌旁,孙权微瞥我一眼,口气不甚和婉,「怎就穿这麽普通来了呢?」
「二哥,不就是个普通的聚会,我何必穿得很花枝招展呢?」被孙权这般公然嫌弃,我全身上下整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我立刻反击回去。
「是谁跟你说,今日只是个普通聚会了?」孙权眼带深谋地望了我一眼,唇浅浅弯起,语带玄机地勾着我掉入陷阱。
「是没有人对我说啦,不过我就瞧今日和平日无不同啊。」好在我尚可奇什麽没有,就有些时後小聪明特别多,然後特别喜欢耍耍嘴皮子。
孙权听言,一丝狡黠从眼里闪过,碧眼蒙蒙,语调轻缓,「今日可是要给你介绍,你,未来驸马──刘备。」
孙权将话一吐,我整个人像似抽乾魂魄地,傻愣地站着,两眼都弥漫着浓浓惊恐,心不安浮动,无穷涩意正一波又一波侵袭上我心扉,握着茶杯的手都不堪松懈,杯落於地,碎裂不复,响音高亢迂回,不断在我耳边反覆刻划。
「阿香,可是开心?」孙权问话问得很刻意,眼光如虎狼地盯着我,似乎容不得我半点拒绝,一想至此,一阵萧瑟凉意袭上,将我全身冻僵发冷。
念头闪过,眼光一狠,大手一甩,桌上的佳肴已殒几盘,声似嘶吼地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刘备!谁也别想勉强我。」
孙权冷静地看着一地狼籍,碧色眼光却更显阴暗,语调很压抑,似是有所顾忌,但话却又是说得很霸道无理,「这──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我……才──」正当我想开口回嘴时,忽然有人抓住我的手,拉紧我不放,我转过身子,回头一看,竟是刘备紧拉着我的手,我纳闷地盯着他看,所有的情绪都被刘备打得很零乱,刘备还能挟带着淡薄启口,「孙当家,就让玄德同郡主有独自时间,好好一聊。」一语完毕,便用一种很马上迅速的速度携上我,让我如飞奔地离开食堂上,就连平日很威风的孙权都还来不及开口,我俩就这样,咻一下地──离开他的控制和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