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影早有防备夏侯玉会将小晶假死的屍首移走,早将盗屍计画提前进行,但万事规划却不如夏侯玉近水楼台、行事方便。
这日,等他摸到了夏侯府,却骗寻不着见夏侯晶屍身所在,一连数日都未有所获,耽搁了几日,这让他不禁心急。
若不能及时寻得小晶,小晶龟息大法运转完毕,那还不被夏侯玉识破?
直找不到小晶,殁影决定从头而寻。
万事从头起,不管什麽事情,起头皆有细微可查,这是夏侯玉办案的意念,长年相处,殁影也深受影响。
在茫然无措之时,寻头也是稳定心神、重稳脚步的一个方法。
心一打定,便潜於夏侯晶别院之内。
自从夏侯玉将小晶移走之後,别院已无人烟,就连夏侯玉也未曾出现,殁影才如此肆无忌惮的搜索。
可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该摸的、该寻的,毫无头绪,他决定到别院寻找蛛丝马迹。
可一出门,便听见远方步伐。
虽轻,却慎重。
他心中一凛,隐於暗处,与树影同化那般。
没想到,却是夏侯玉神色警戒直朝别院而来。
他心还摸忖着,不明白别院已无人,夏侯玉怎会这般警惕。
瞧夏侯玉不断张望,貌似担忧有谁与他身後跟踪,殁影几日焦着的心终於落定。
显然夏侯玉也提防着殁影跟踪自己,暴露了夏侯晶屍首之处。
可他顾忌了身後,却忘了前方可能有人暗藏。
倒是如此。
就算夏侯玉再如何心思缜密,也没想到殁影竟会跟他一个理念。
此时殁影藏身别院寻找线索,恰巧就碰上了夏侯玉。
又或,殁影早一步离去,便也不可能发现夏侯玉。
只能说,一切是天意。
只见夏侯玉确认身後无人,连屋也不瞧一眼,直行假山旁。
双手未有迟疑,竟拨大树树身植披,彷佛贯穿那株老树而入。
古怪。
那树实在太过古怪。
殁影等待片刻,确定夏侯玉不会出来,他才小心翼翼靠近树干,伸手探察。
原来老树实则两株,刻意被人交缠植长,外见犹如一棵巨树,其实绿色垂帘下还有一人可过的迳道藏匿其中。
石阶布有青苔斑驳,但有数处被人踏成乾净,想来近日有人不断进出。
那,底下肯定还有奥妙。
确认四下无人,殁影才迅速跃离,藏身屋旁树丛、耐心等候夏侯玉离去。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
久得殁影担忧,担忧夏侯玉是否早已发现小晶并非夏侯晶。
直到天色从昼成夜,等得殁影险些打起瞌睡,绿帘才隐隐晃动,正是夏侯玉走出。
「奇怪……」他四处张望,确实没看见任何一人,摸了摸眼皮不自觉低喃:「难道胸口不安是另有其事?」他一早眼皮跳不停、胸口闷辰、心思不安,直觉小晶屍首这边将有大事发生。
入了地窖,还特地稍等许久,看是否有变故,可依然平静,难道这不安所指其实是皇甫清麽?
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甚至回身将拨乱的绿意从心摆得自然、地面的脚印也拨得平稳,再一次慎重四周地离去。
将小晶屍首置入冰棺一事,不只殁影不准,甚至连皇甫清都有异议。
为此,夏侯玉心神几乎入了魔,再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自己的慎重都抱持怀疑。
在夏侯玉转身之时,殁影得以看见那张样貌。
过往有神双眼,此时却一片混浊。
以往风流倜傥,现在却透出一股子邪佞。
一身正气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竟让人隐隐感受疯癫。
见状,殁影自责、心痛,却无法多说什麽。
上天要他现世报,眼睁睁看着夏侯玉不再是夏侯玉。
这是他的罪、他的自私造就一切……
未免夏侯玉太过慎重、去而复返,殁影耐下性子,等到了夜晚。
夜鸟鸣啼,偶有池蛙高歌,树影随风摇曳沙沙,才探身进入绿帘後头的天地。
寒意。
浓浓寒意遍布。
眼前所见,直让人震撼。
殁影从未想过,夏侯晶别院的池塘下别有洞天。
原来夏侯元父亲辈,曾想凿一处地窖,专放寒酒。
未免外头四季变化影响,这才特意选了有水源的别院建造地窖,再透过水源引出的泉水恒温。
但夏侯元不喜酒,寒酒酿造,更需花费庞大开销,因此特别不上心。
这些事情,也就在夏侯玉懂事时稍稍提过,他才因此惦记上心,结果此时,竟得他这般使用。
夏侯玉寻来不化寒玉置入地窖,命人凿成冰棺,将夏侯晶安置其中。
凿棺後碎下的寒冰也被仔细打理、铺放四周,让整间地窖远比过去还要寒冷。
若非有一定心法涵养,只怕一身单薄,不出三刻便要失温。
而此时,殁影已面有寒霜,口吐白烟,行动不免艰涩迟缓,手臂环胸,双掌不住摩擦臂膀。
想来夏侯玉进入此地这麽久,出去时脸色无碍,便能从中发现两人差异。
他与夏侯玉几年纠葛,胜於身法灵巧与对夏侯玉的了解,论及心法,却是输了夏侯玉大大一节。
眼见殁影脸苍唇白,可想而知,此时他有多麽难受。
地窖正中,冰棺静置。
可见小晶犹如睡去,一张脸沉稳,躺在其中。
「天!」与殁影相比,小晶更比他差上许多,一身本领也就龟息比他强上许多。
进来地窖不过片刻,他尚且冻得恍神,小晶直躺多日,又怎受得了?
紧把小晶抱出冰棺,殁影已冻得失不了力,满满歉意把小晶於地面拖行,两人躲到长长石廊。
关上窖门隔去不少寒冷,殁影不住扭动身体回暖,更将所有内力缓缓打入小晶体内。
龟息大法大成的假死,最终还是得由拥有龟息大法之人唤醒,若否,就会如此沉睡下去,直至真正死亡。
一刻钟、两刻钟,直到殁影再无一丝力气,本该气绝的小晶这才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双眼。
只是睁眼那瞬间,小晶不免痛苦的低吟,彷佛手脚不似自己。
「痛……」
本该如此。
假死後,体内气脉停滞、多有堵塞,再加上夏侯玉失心地将他置入冰棺中,更加重气血凝积,此时此刻,小晶动一根手指头,都带有剧痛。
见他表情如此扭曲,殁影又怎会不明白他此时痛苦,感动、懊恼,各种情绪染得他双眼湿润:「小晶,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晶虚弱得无法开口,只能很轻微地摇头,脸上浅浅勾起满足,明显表达他对殁影不离不弃的行为感到幸福。
体内气息运转片刻,恢复了不少体力,殁影便将小晶绑在背上,缓缓步出地窖。
至此,诈死一事,算是有了完美的结果。
当然,这只是对殁影而言,而不是夏侯玉。
两人离去後的两个时辰,天际刚露一片白肚,夏侯玉又急急而来。
眼里血丝说明他一晚未有好眠。
他彻夜翻覆,有梦侵扰。
梦里,夏侯晶一脸责备,双眉紧拧,不管夏侯玉如何开口都无法发出声音,最後,夏侯晶重重叹息,转身就走。
他奋力追上,竟是追不上小晶远离的身影。
口中不断呓语,直到梦中再见不到夏侯晶身影,他才猛然惊醒。
一醒,胸口的不安几乎把他吞没,顾不得一身凌乱,他便往地窖而来。
绿帘明显遭人拨弄,地上有几步足迹。
夏侯玉神色骇然,直冲地窖。
入眼里的,当然便是空无一人的冰棺。
「殁影!不可原谅!」夏侯玉扶棺怒吼,一身气息晦暗如邪鬼,让人望而恐惧。
眼底再无半分光彩,全然的疯狂、全然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