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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模糊影像出现,我看见两个人坐在椅子上,他们聊天聊得很开心,似乎是热恋中的男女。
他们看起来很幸福,我一时望出神,走近两人身边,这才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我想去海边看日出,可以嘛?」那名女子穿着碧色摆袍,发髻简单地捆住,几缕青丝垂落背上,她拉着男子的手求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啦。」男子虽然这样说,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他不想让她失望,还是带着她来海边看美丽的日出。
而他们两人在日出的光辉之中亲吻,我在一旁看着,就连自己也被他们幸福的画面感动,也感到好羡慕、好羡慕他们。
可是却在下一秒,数十位士兵骑着马追到海边,他们惊慌失措,男子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而被士兵抓走了。
女子哭得好伤心,她的哭声让我越听越害怕,最後我摀住耳朵不敢在听下去了!
接着出现好多声音……
「如果你没有把高祈带着和你们生活,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你应该要对高祈提高警觉!如果你提早查觉到他的改变,青海、赫武就不会因你而死了!」
「再想他再爱他又怎样,赫武已经回不来了!」
这些声音全部混在一起,不断重复说着,说完又再说一次。
又一次……又一次……
「我不想听!」我从梦中惊醒,额头冒冷汗。
只感到呼吸急促,全身都好无力……整颗心彷佛要碎裂了……
我望向翩舞阁窗外,太阳才刚刚升起,却又让我想起和赫武最後一起看的日出。
凝视着手上握了整个晚上的玉佩,眼眶不自觉又红了。
那些六个人在小屋的日子,如今,高祈早已不是以前的他了,只剩下我和舞姒相依为命。
我坐在床舖上,想着以往那些点点滴滴,久久无法回神。
「隐香。」翩舞阁的木门被打开,一丝强烈光线照射进来,我眯起眼。
舞姒走近我床边,手上端着我的早膳:「隐香,用膳吧。」
我缓缓抬眸,静静看着她,没有回话。
因为陵月的离开,她天天郁闷。而陵月选择死,才让我心里更不好受。
当时我和赫武在一起後,高祈和陵月一定很痛苦,而我却自私的想要大家生活在一起,认为彼此可以互相照应,却不知这样做已经让身边的人都受伤了。
我们都失去了幸福,陵月做这样的选择,到最後还不是两败俱伤吗?
舞姒发现我的目光,也转头看着我,而我从她的眼里,只看到几乎要溢出的伤痛。
我低下头,疲惫地开口:「舞姒,我在这个乱世流浪了一年,当初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而想离开家,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个世界好残忍。」我看着手上的玉佩,声音沙哑:「曾经青海因为我毁容、赫武因为我被贬为士兵、你和陵月在贱奴区替我和青海养伤、高祈因为我变齐国叛徒,我都还来不及感谢你们,你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舞姒没有回话,平时脸带笑容的她,如今也无法开心起来了。
我将脸埋进手心,啜泣起来:「为什麽、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经我们六人在新年时去接上逛街、一起在溪流玩耍、每天都一起围桌吃饭……
「舞姒,你说……一个美好的记忆在你毫无防备时碎裂了,是不是比任何事都还难忘记?」
舞姒咬着唇,别过脸。
翩舞阁忽然陷入一阵沉默,而我们都知道,彼此心底是悲伤的,只是太难以言喻,所以只剩沉默回答我们。
舞姒将手覆上我的,神色凝重:「隐香,你还有再活下去的勇气吗?」
我无神地看着地上,眼里闪着泪光,说不出话来。
几乎有一瞬间,我下意识要摇头,却又犹豫了。
「失去爱人、失去朋友、甚至是失去你原本的哥哥,如今的你,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我闭上眼,泪水也同时掉落:「我不知道……」我哽咽起来:「但是我失去了他们,我连我的未来在哪都好迷惘,我要靠什麽支撑着活下去?」
以前那个勇敢、乐观的权隐香跑去哪了?
现在的我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希望……上天为什麽要夺走我的一切呢?
为什麽要把我活下去的勇气全部夺走呢……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我姐姐在我身边倒下死去,我几乎想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我怨过你,也恨过赫武,我认为是你们把我姐姐弄成这样。」她严肃的神情里,露出一丝丝苦笑:「可是後来,我才想通了,这不是你们的错,你和赫武是真心相爱的,姐姐就算再爱赫武也无法背叛你,所以才选择死。」
我愣然看着舞姒,她微微一笑:「看开後,我想要继续勇敢地活下去,而且是和我的好朋友权隐香一起。」舞姒美丽的双眼流露着真诚,翩舞阁透进的光线照射着她,我彷佛看见未来的光芒:「就我们两个人,一起扶持对方走下去,生命还很长,我们都能够试着走出伤痛。」
我愣愣看着她,手心被她温暖的手包住。
舞姒看着我,展开笑颜:「我们一起勇敢的走下去,好吗?」
我凝视着舞姒,泪水的最後一道防线,在舞姒那句『好吗』瞬间崩塌。
如果没有舞姒这些话,现在的我也许已经随着赫武离开了,心底被深深的恐惧占据,我紧紧抱住舞姒,大声地哭出来。
庆幸我身边还有她,还有一个给我勇气的朋友。
我们互相抱着彼此,藉由对方的怀抱,去抚平那些伤口。
最後,舞姒也回抱着我,无声地掉下泪。
几天後,一名宫女走进翩舞阁,恭恭敬敬地禀报:「权隐香姑娘,齐王要召见您,请至正殿等候。」我迟疑了一下,齐王至从我知道赫武死後就好几天没见我了,怎又突然召见我?
我换上较华丽的雪白色冬衣摆袍,便扶着侍女的手往正殿而去。
进入金碧辉煌的正殿,我便看见殿内仅有吕尹一人,他站在高阶上,又身穿帝王服装,看起来极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我蹲下身:「小女见过齐王。」
吕尹原本看着手上的竹简,一见我来了,便将卷子丢在桌上:「没有旁人时,不必那麽拘束。」我抬头看了看他,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桌子,拿起茶壶:「那我直接倒水来喝也可以?」
他将手摆在身後,走下阶梯:「随便。」见他如此简短回答,我也不再多问,倒了水喝,便坐在椅子上。
他坐在另一边的椅子,用手按着太阳穴,我见状便问:「近来没睡好吗?」
他闭着眼,英俊的脸庞看起来很疲惫,他却反问我:「这应该是本王要问你吧?」
我看了看他,八成猜到他是说赫武的死。
「睡得再不好,也能够撑过的。」我将茶杯放回桌上,凝视他:「虽然赫武是高祈亲手杀死,但你也对他动过杀机对吧?」我神色凝重。
吕尹见我如此,冷冷瞥了我一眼:「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爱着的女人和别人在一起,不恨赫武的?」他说得理所当然,不在乎地理了理衣襟。
见他这般,我一时回答不出来,只好别过脸:「那时赫武知道高祈背叛我们,太过震惊愤怒,才会一时大意死在高祈手里。」我低下头,拧起眉:「而我却不知该替他做什麽……」
吕尹看向我,嘴边有一丝丝笑意:「你是想要杀了本王和高祈吧!」
我心底一震,猛然抬头看他:「你在说什麽……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任何人!」
我瞪着他,吕尹却一脸冷静:「不忍心?」
我别过脸,不想直视吕尹。
高祈会变成如今这样,也是因为我才让他改变的,我怎麽可能会这样做,毕竟,他曾是我的青梅竹马啊。
而吕尹虽动过杀机,却终究不是他杀了赫武,我怎可失了理智?
吕尹见我拧着眉,一脸脑袋混乱,便伸手在我脸前弹手指:「别想那些事了,本王近来的确睡不好,还多了一件事要烦心。」
我无精打采地问:「什麽?」
「既然你问了,本王就说吧。」他拿起一卷竹简:「王妃似乎向大臣们透露你瞒着所有人住在翩舞阁,现在那些大臣都上奏说权隐香在宫中没有任何位份,怎可住进华丽的翩舞阁。」
我无神地盯着前方:「我看王妃是想把我丢进茅草屋住吧。」
吕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稳重:「那就别让王妃得逞,本王就让你进後宫,封你为权夫人。」
我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睁大!站起身直视吕尹,果断道:「不可能!」
吕尹将竹简摆在一旁,站起身,手摆身後:「本王说的不是问句,你要不要不是由你选择。」
我红着眼瞪他:「既然王妃不想要我住在皇宫,我明天就出皇宫找我娘度过这一生也罢!」
吕尹勾起嘴角,眼角余光扫过我腰上的玉佩:「因为他,所以你拒绝?」
我用手紧紧握住玉佩,心剧烈一颤:「你都知道了,纳我进後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吕尹不在乎,语气平稳:「若你有了位份,那些大臣绝不会再对你指指点点,你也可以要你母亲进宫见你。」
渐渐地,我听不清吕尹的话,看着手上玉佩,掉入深深的思绪之中……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想和她在一起的女生,这个玉佩就是我们的信物。』
赫武熟悉的嗓音再次出现,我紧紧闭上眼。
「不用等了,他不会回来。」
这是吕尹离开正殿的最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