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出手相救的他
发紫的双唇随着身体和面庞颤抖着,上下排牙齿敲响着冷冽的乐章。那少女眼神涣散着却努力维持意识,半开的眼眸子注视着天空中发光发热的太阳,自己却处在南北极般寒冷的冰冻之中。
「……呼……呼……」挣扎了许久之後,长期的低温让她渐渐失去了力量,苟延残喘地留在原地。
想想也真是蠢呢,没想到一直以聪明为傲的自己也会有失去理智冲动的一天。怎麽看都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只字片语,却这样傻傻地被激怒了呢,真可笑。明知道对方早就把自己的底细查得非常彻底了,但只要听到对方说自己是「哪里都不属於的外人」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激动。
这其实也算是另一种成长吧,以前的三桥和的话听到了可能只会自我消沉的,现在却是积极想要否定这个事实。因为在她自己的心里头,这也是一个连她本身都认同却又想要否定的事实,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属於这里什麽的,未免也太孤单了不是吗?
所以当时的她才会像发了狂似的想要冲过去把对方修理一顿的,只不过却意外的被摆了一道。
这个世界跟三桥和所认知的世界是不同的,是个平行世界,也就是说,她知道的既定印象在这里不全然管用,过於依赖漫画剧情的下场就是这样子。虽然这里的泽田纲吉一行人并没有去过未来,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会使用火焰,至少光威尔帝就知道这个知识和使用方法了。
激动挥舞着双臂甩出无数尖锐的冰刃全被躲过了,敌人轻巧转个身扔出了类似烟雾弹的东西,三桥和反射性的在爆炸前一瞬间用右手将空气中的水气结冻想藉此把烟雾弹打飞。但那不是烟雾弹,只是为了让她使出能力的诱饵罢了──那颗炸弹是用晴之炎与云之炎做成的小型能量球,在白色火炎结冻的同时跟大量晴之炎与云之炎混合的话会发生什麽事呢?
砰──
怎麽回事?
三桥和惊讶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柱又一柱的冰锥,从无数冰面上倒映出自己惊恐的神情,闪烁着天空的光芒。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三桥和在意识到状况之时已经被困在爆发的大量冰块之中,有卓越活化能力的晴之炎及强大倍增能力的云之炎让她使出的火焰急速倍增,当时她为了弹飞烟雾弹而制造的冰也就像炸弹爆炸般的以三桥和为中心绽放开来,最後她只露出左上半身跟头而已,半径20公尺内的空间全被透明固体埋没,远看像极了一朵巨大的冰之花。
这样大的体积是不容易融化的,而身体却老老实实的被冰冻起来了。事情变成这样之後敌人也不知道逃到哪去,也没闲功夫管对方了,如果不赶紧脱离的话很不妙的,因为大家都分散了嘛。肌肤传来的阵阵寒意告诉自己没办法撑太久,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在被发现之前就先冻死了。
可是被冻住的右手使不出火焰了,左手还可以移动但自己也没力气将冰击碎……
有没有什麽办法?快点想啊要怎麽做才能出去?可能是温度下降的比预期还快的关系,三桥和失去以往的冷静,着急地四处观望想找个什麽能够解救自己的东西,但这空旷的地方什麽都没有。突然她注意到了在左手触及的到的地方有些碎冰,形状有大有小,有些还很尖锐。三桥和毫不嫌弃的拾起了一块较大的冰砖开始往封住自己右半身的冰不断地敲打,敲击後溅起的小碎花不停喷出,冰块的整体体积却丝毫没有改变,但她不放弃的就这样敲了十几分钟。
人们拿冰的东西时,只要持续接触超过半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就会开始疼痛,而那痛苦增加的速度异常的迅速。三桥和平常的武器都是自己制造的而且说到底只不过是各种形状的冰块罢了,每次都一直努力让自己的手掌习惯零下的温度,但其实还是痛得不像话。但这次已经不只是手掌了,几乎是全身都被冰块包覆着,在这样子的剧痛下没有昏倒已经是她靠着毅力苦撑下来的结果了。
已经无计可施了啊……紧握碎冰砖敲打着的左手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存在感了,寒冷伴随着疼痛侵蚀了她的意识,现在的三桥和就像发了高烧的病人一样虚弱。她已经控制不住的左手像松了发条般直直垂下,被敲到只剩下原本体积一半的冰砖也铿──的掉到了地板。
除了还可以稍微作些人生最後的思考以外,她完全丧失了全身的知觉。
「可恶……」她嘀咕了一声,想到自己的能力反被利用就很不甘心,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打败了就很不服气,想到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觉得很无助。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消失了,三桥和慢慢的阖上双眼,仅保有着淡淡意识。
也许那一天,她不会在玄关看见云雀,也不会遇见吵死人的蓝波,更不会与好朋友泽田纲吉相遇。
也许那一天,她不会接到医院打来的通知电话,也许她的父母亲并不会死。
也许那一天,泽田纲吉不会牵起她的手一起逃跑,而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也许,她不会在这个不属於自己的世界中烦恼着自己的归属。
也许,她不会遭遇到这样的痛苦。
而也许,这才是不属於这个世界的人最合适的下场。
濒临死亡逐渐失去意识,这种重要时刻尽是一股劲的往坏处想啊,三桥和自我嘲讽地在心底笑了一下。明明很想要融入、很想要成为「真正的」一份子的呀,最後却什麽也没做到,还没说服自己,还没跟大家一起痛快的玩,还没有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却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将会死在这里。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是里包恩执意要大家分开的,所以不可能会有人来救的。对,已经不可能了。
眼眶开始散发热能,全身上下或许现在就只有眼睛是保持在正常温度的了,不会到最後连眼泪也结冻吧?她努力想停止泪水从眼眶泛出,但液体却不断增加。
跛踏跛踏……
一道脚步声朝着这里走来,是敌人吗?现在要来抓鱼网里面的鱼了是吗?三桥和用尽最後、最後的力气,将头向上仰起个五度,然後无神的半睁开眼。
「呵,没想到你也有这麽难堪的时候,三桥和。」
模糊的视线里那人的身影逐渐靠近,那人背着阳光,只看得见他那嘲笑自己般的口吻以及一丝笑容也没有的死鱼脸。那个人……熟悉的黑发、一如往常的臭脸、一成不变的口吻,他是,当初第一个见到的人。
「云雀……」
是云雀吗?太好了啊,真是太好了啊……眼眶中堆积的泪水从平衡中崩塌流了下来,三桥和在失去意识前扬起微微的笑。
──看来眼泪不会结冰了呢。
※
敌人一共有七个。
当两派人马面对面对峙时,云雀恭弥能清楚的感受到最强烈的杀气来自於谁,那个人似乎是对方的头头,过长且微卷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个双眼,单边尖锐的犬齿从邪恶的笑容中透出,对面那七人之中就他看起来最逍遥自在,和自己一样纤细的身材以及自傲的个性,实在是让人看了超、级、不、爽,云雀恭弥心理是这样想的。
而七个敌人全部朝着不同方向逃走後,云雀恭弥才不管这是不是明目张胆要你追我跑的陷阱,他只想去好好咬杀一下那个看不顺眼的家伙。谁知道里包恩在敌人逃到一半的时候就先把大家的视线给吸引住。
「停!先别追。」
「为什麽啊里包恩!等他们跑散了对我们更不利啊!」
「就是要等他们跑散。」里包恩针对泽田纲吉刚才的疑问解释道:「我要你们跟他们一对一决斗,如果散布的不够远的话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想办法跟同伴会合再打。」
尽管这些敌人并不是里包恩叫来的帮手或是演员,而是货真价实想要把彭哥列给击倒的反派家族,但里包恩还是想藉这个机会让他们成长,多对多互相合作的打斗经验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比较需要弥补的是一对一的实战经验。如果遇到的对手能力刚好和自己相克,又或者对方实力与自己太过悬殊,在没有同伴帮忙的情况下要用什麽方法来克服,这将是一大课题。
因为能跟泽田纲吉他们实力相当的对手实在是不好找,这个机会非常的难得,里包恩不想浪费掉。
「可、可是,这样如果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人会来救了啊!」泽田纲吉大吼。
「蠢纲,就是这样才会拚命去战斗。」里包恩停顿了一阵子,环视全场的每一个家族成员,「只要有着想依赖别人的心情,就不会成长。」最後他将眼神笔直的刺向自家首领候补,讽刺的说道:「我知道你很担心其他人的安危,但你要相信他们,一直待在首领的保护伞下他们也没办法变强。」
泽田纲吉咬着牙,温和的褐色双眼动摇着,面对这样认真的里包恩他也无可奈何,最後他松开双拳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其实这并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
在里包恩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的首领曾经和泽田纲吉见过一次面,这件事情他没有跟自己的家庭教师说过。当时对方并没有任何的杀意,只是很单纯来呛声而已,那个人总是很轻浮的笑着,令人感觉和里包恩一样什麽都知道、却也什麽都不怕,带有一种极大的神秘感──还有强大。
那份强大是泽田纲吉不用开打就能感受到的,他并不是不信任自己家族的成员,而是他知道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除了云雀恭弥以外没有人能跟他匹敌了吧。现在分散开来追人也不知道是谁会这麽衰碰上他,如果是云雀倒没什麽大碍,但就算扣除掉自己,其他人碰到他的机率还是有七分之五这麽多,风险太大了啊!
「好,开始战斗吧。」里包恩发号司令着,面相敌人分散的各个方向。
泽田纲吉、山本武、狱寺准人、笹川了平、库洛姆、三桥和、云雀恭弥,这七个人在小婴儿语毕後很有默契的开始朝着不同方向跑去。云雀恭弥其实是想找首领单挑的,就算里包恩不说他也想这麽做,但现在他却不知道对方逃向何方,只能随便一个地方猜了。
他朝着东南方远处树木较大的森林跑去,那边是最阴暗也最荒凉的地方,直觉告诉他最强的人会出现在那的。
云雀恭弥以最快的脚程跑进森林里也追到了人,但被他逮到的竟然不是预期中的。「呿……」面对高高站在树干上朝自己微笑的敌人,他冷哼一声,抽出拐子冲了过去。他可是因为预测失败不爽到了极点了啊!
「哀,真衰,抽到签王。」站在树干上的敌人无奈的自言自语着,对着从阴影中走出的云雀恭弥微笑示好,但云雀似乎不领情,顶着一脸被欠几百万的死鱼脸笔直地冲过来,敌人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云雀恭弥的,赶紧消消对方怒气:「呐呐,云雀先生,我很了解你,你一定超──级想要跟裴塔打一场吧!」
「哪个路人甲啊,我不认识。」还在气头上的云雀并不知道对方首领的名字,他跳到旁边的树干藉此蹬了出去,朝敌人的位置打去。敌人虽然自知实力不如云雀恭弥但也不是泛泛之辈,他闪开攻击跳回地面,而方才所站的那根粗壮的树枝已经硬生生被打断碰的一声掉到地上。
「不认识?哦……裴塔就是我们的首领喔!最──强的那个。」敌人的家族非常了解彭哥列第十代成员的底细,知道云雀恭弥是个好战分子,而他们唯一能跟云雀匹敌的或许也只有首领了。他不想把自己的战力浪费在这场打不赢的仗上面,积极的想把云雀引开然後跟其他人战斗。
在他提到「最强」两字之後云雀的动作停下来了,挑了眉,「哦?」
「他往那边去了哦。」敌人伸直右手指向右後方,「我们都知道同伴的位置啦……那边好像是很空旷的草原,裴塔说他很喜欢那里。」
到现在云雀恭弥的心情有好一点了,因为不再是大海捞针,可以直接去找那个叫裴塔的好好打一场了。敌人似乎看见云雀隐约的一丝笑意,催促着:「快去吧,不然你们的同伴可能会有危险喔,去吧去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云雀恭弥在心里想着,露出自己最招牌式的邪恶笑容。
「什、什麽?」发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的敌人开始一步步退後,发出了惨烈的哀号。
──「在那之前,我还是要先将你咬杀。」
「……呿。」云雀恭弥擦了擦被划出一条血痕的脸颊,被打到的右肩微微刺痛。虽说只是小喽罗但也不是实力太差的人,尽管严格来说算是被云雀秒杀了没错,但这短暂时间内的挣扎过程中还是有伤到云雀一丝一毫。
他看了一眼倒在草地上呻吟的敌人之後,缓缓朝着对方刚才指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阵子,从茂密的森林到现在树木越来越稀疏,云雀恭弥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并不是心灵害怕的那种从脚底冒上来的寒意,那种东西云雀从来没体会过,他感受到的,是真正的温度。现在是并不是入冬的季节,天气也一直都很闷热,但这样子的低温比较像是寒冬时的温度,实在不寻常。
从最後一排树走了出去,一直被茂密树叶遮住的太阳终於映入云雀的眼帘,这是一片广阔的绿色草原……呃不,是中间有一大片冰块的草原。
云雀恭弥并不震惊,自从他生活中有某个人出现後他就见过了无数的冰,而云雀也认为这会是那个人的杰作,他顶着一如往常的臭脸走了过去。突然间,似乎发生了什麽在云雀预料之外的事情,他露出一瞬间惊讶的神情,但这样的奇景刹那间就结束了。
他走到了长得像一朵巨大花朵的冰前停了下来,与平常一样,云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被自己的能力给困住了,被敌人反将一军,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左上半身跟头部也都无力的垂着,看来是失去意识了。从里包恩同意他们行动到现在其实才过了没多久而已,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战败了,岂不是跟刚才那个一下子就被打败的草食动物一样弱小吗?云雀恭弥对这件事情不屑到了极点。
「呵,没想到你也有这麽难堪的时候,三桥和。」然而他只是这样子冷冷的说着。
在云雀恭弥的面前,三桥和总是那麽神采奕奕。虽然对云雀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不怎麽厉害的草食动物,但还算有点智慧、在学校也常帮忙风纪委员的事务,是个跟其他人比起接触较为频繁的人,却是从来没有被自己咬杀到过的对象。
拥有这麽有趣能力的她竟然在还没变强到能跟自己好好大打一场之前就被人打败落得如此下场……
只见三桥和痛苦地挪动着头想要瞧瞧到底是谁到她面前,「云雀……」
云雀恭弥再次露出稍微惊讶的表情。
她哭了,那个三桥和在看到云雀的脸之後就哭了,软弱的草食动物们总是动不动就哭,但或许这是她第一次在云雀面前流下眼泪。而云雀恭弥也搞不懂为什麽会这样,但他可以看到,在三桥和眼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恨,非常强大的不甘心。
说实在的云雀很想马上抽出拐子朝她的脸直接揍下去,被他看到这麽落魄的样子也就算了,实力不强会这样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如果真的这麽不甘心的话就别哭,好好站起来重新再战一次!这才是云雀恭弥的生存理念。
但三桥和在落下泪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云雀也没什麽兴趣教训她了。他若有所思了几秒,深锁的眉间没有松开,最後他深吸一口气朝三桥和身体距离远一点的大块冰块拐去,一连拐了个好几下,身为怪物一般存在的云雀恭弥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冰击碎了。
限制住身躯的冰块碎裂以後,三桥和无力的向前倒下,云雀很顺势的将她接住,「喂,小婴儿。」他说,眼球扫视整个环境查看着,因为刚刚有隐约听到树林里发出的声音,他觉得可能会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里包恩,但数秒钟过後仍然毫无动静,事实证明现在里包恩不在这里。总是面无表情的云雀恭弥再次若有所思了一番,轻轻松松地以公主抱的方式把三桥和给抱了起来,准备寻找里包恩的踪影。
没有意识的三桥和对现在的云雀恭弥来说无庸置疑是个累赘。
云雀可是万分不愿意扛着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到处走,但里包恩不在,其他人一定也在别处战斗着。一般来讲云雀肯定会把三桥和留在原地自己先走,但他在刚才接住她的刹那就改变了想法,因为受困於冰中一段时间所以肌肤异常的冰冷,那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尽管云雀是以冷血无情着称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实际上他也不会对生命漠视不管,如果真的将三桥和留下,或许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要先找到小婴儿,把这个碍事的家伙交给他。
走了几步路後云雀却又停住了,他把三桥和放下来扶着,将一直以来披在身上的并盛外套披在她背上,然後,改用後背的方式将她背起。云雀感觉像是把一大片冰块放在自己背上一样,果然三桥和失温非常严重。
三桥和突然间胸前暖和了起来,云雀恭弥的背像是个暖炉一样很温暖很温暖。她的意识一点一滴的被拉回来,迷蒙微睁开眼,用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他的侧脸,他专心的看着前方在走路,却彷佛能感受到她已经醒来。
「……你欠我一份人情。」他没有看她,视线依然注视前面。
啊啊,好温暖。脑袋冻僵的三桥和目前能思考的事情并不多,脑海中只浮现这些词囊。
「嗯,谢谢你……」
虽然三桥和跟云雀恭弥的互动日渐平凡,但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处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着,三桥和却完全不会感到尴尬或是恐惧,而是打从心底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