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才有课,但子杰六点就会到校。
刚毕业时,一直希望自己能有机会进职篮,但在後卫如林的台湾里,一直没球队青睐,光靠篮球养不饱自己,更别提成家立业。於是去考了一间高中的体育老师。原以为不会太顺利,毕竟现在街上的流浪教师多如牛毛,却没想到自己一试即中,并答应校长带支乙组球队。
球队大约7:30才开始练习,但自己也想练习,所以提早到。
随着年纪越长,希望越少,这点子杰清楚,不过心里那团火还没灭,人也还能动,怎麽想就是不甘心。
又能怎样。
再投进一颗特大号三分,开始每日课程。
虽然许多人都很羡慕,但事实上学校对他来说很无聊,每天面对一群白目小高中,烦都烦死,还有枯燥的课程内容,让他很难提起兴趣。
「教练早!」
小楼大部份都是最早到的球员,家住的近,他七点就来了,每天和他一起练投。
才高一,却已是先发控卫,他在这小伙子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曾经的热情。
「明天要比赛了耶!会不会紧张?」
笑着问道,子杰想起高中第一场比赛,上场就先来个失误。
「不会,国中就比过了。」
想也不想,小高一回答的很直接。
开始不认识,觉的他非常嚣张,但熟了以後知道这人讲话不会修饰什麽,带有淡淡冷漠,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
「明天别太拚,练练就好,主要调整状况。」
轻描淡写,但内心澎湃,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热情所托。
这是他带的第一支球队,虽然没做过类似工作,但毕竟在正规军里打滚的久,上手并不难。
才刚接球队一个多月,子杰在战术上做了不少调整,明天正好可以测式他的想法能否实践。
「叮咚叮咚!」
LINE传了过来,子杰眉头一皱,心想这时谁会传讯息,该不会是那个没人要的母夜叉吧?
「你在干麻,我好无聊。」
果真是书语,她现在真的很闲。
「我在上课!」
给了一个忙碌的贴图,子杰专注在球场。
自己希望球队能打上甲组,不过现实残酷,在身高体型训练量都输人一截的情况下,这目标短时间内不会完成。
结束球队训练,他坐在体育教室,百赖无聊,於是想起早上有人传讯息。
「干麻?」
「忙完啦?」
「是阿,就带球队训练。」
「你还是一样ㄟ,脑袋里就只有篮球。」
「不然要怎样?你怎麽这麽早起?有面试吗?」
「没事啊,早睡就早起啊,面试要等下午,有三场,好像都有钱人家,不知道孩子好不好教。」
英国皇家学院的光环凶猛异常,完全没有失业问题。
「那就好。」
「什麽就好,一点都不好啊!老娘不想一直教教教,很烦ㄟ。」
她的耐性差的出奇,很难想像她怎麽能在钢琴前坐数个小时,一直练着重覆的曲目,简直是音乐界的奇葩。
「刚回来,你就看开点吧….。」
苦口婆心,要这家伙真的过不下去,自己怎麽说都不能丢下她…。
「算了算了,不想说了,你下午有事吗?」
「有耶,我要带球队,明天要去校外打练习赛。」
「喔喔!我也要去。」
「……….。」
简直拿石头砸自己脚,子杰大呼失策。
「好马~~~。」
书语拉长尾音。
她小时候还蛮爱看子杰打球的,长大以後,忙着练琴,牺牲了许多休闲活动,看球就是一件。
「你多久没看球了啊?」
「很久很久,算不出来啦。」
「不会很无聊吗?」
「不会,我要把我失去的青春全找回来。」
这话倒也不假,约莫从国三开始,她的生活被钢琴填满,蓦然回首,已经十几年头过去了。
豪气万千,电话另一头的子杰只能无耐苦笑。
打完球起码六点,按两人的习惯,铁定要出去吃顿晚餐,没到八点回不了家。没女朋友绝对不成问题,但重点就有,且姿予不会怀疑别人,就对书语放不下心。子杰不知道该怎麽表达,只好先回去探探女友口风。
「她对你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吼…。」
才和姿予报告这件事,她马上就问了个让人心惊胆跳的问题。
书语和姿予两人都知道对方,但阴错阳差的,总是没碰过面。本来异地而居,不成问题,但现在她回来台湾,马上关於青梅竹马的想像,在女友心中开始萌芽。
「嗯…很好的朋友啦。」
再次强调,只差没唱好朋友只是朋友。
「嗯….。」
虽然紧张,但女生知道再追问下去没好处,吞吞吐吐。
她的烦恼,其实也非杞人忧天。
或许是校队的关系,子杰在大学时期,蛮受女生欢迎,不乏追求者。姿予也有人追,但相对较少,加上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几乎是绯闻绝缘体。而现在子杰事业有成,她的工作仍没着落,种种原因加总,怎不让人担心?
书语顶着英国皇家学苑的光环,空降回来,几乎注定是人生胜利组,不管子杰如何信誓旦旦,条件终究远不如人,使的情况雪上加霜。
无可奈何,姿予心中轻叹。
「明天球队第一次比赛,我有点紧张。」
趁女友无语之际,子杰立刻转移话题,远离是非。
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高三的中锋毕业,他们阵容除了一个不可靠的小高一有190以外,只有大前锋有180,其他大概都175上下,後卫甚至只有165的小高一,阵容就只有个矮字可以形容。
明天的对手,是甲组末班车,算是找二线球员来练练手,但平均身高也有180,只有硬才可形容明天比赛。
「嗯…不要想太多吧,才第一场比赛,而且教练有说过,你对比赛的理解很好,教练应该很适合你。」
姿予笑笑,心中却想到别的事情。
子杰对职篮有憧憬,虽以他的条件来看,机会渺茫,但姿予知道他不会放弃。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个百依百顺的女友,对此也没怨怼,但她真的很在意这事,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对生活没什麽期待,也不希望男友进入职篮,甚至成为球星,就希望能顺利终老,如此而已。
或许带支球队,是件好事吧,姿予心中微笑。
「先发球员有两个小高一,我有点担心,毕竟希望球队能打快,但是打快处理球很需要经验,偏偏高年级的球员全都爱打阵地战,阵容超难调整的。」
子杰真的很头痛。
虽然女友对篮球也有一定程度认识,但说要给建议仍力有未逮,多半只能听听自己的烦恼。
「先看实战状况再说吧….现在想这麽多没用,可是你要注意高年级的选手,他们毕竟待在球队比较久,你还是得适时给他们上场时间,」
姿予笑笑,她喜欢子杰谈论比赛,认真、专注、且自信。
球员时代说的是教练会不会让他上场,要不要多练切入三分球之类的,或者是明天和自己对位的会是谁,他的弱点为何强项什麽,现在升级成教练,烦恼只会更多。
「算了算了,明天就知道了,你今天顺利吗?」
这话题也让他很头痛,
「不知道ㄟ,就教素描啊,感觉那些孩子好像都坐不住,没很用心…。」
口气平静,但内容令人担心。
姿予其实蛮努力的,但讲话放不太开,不像子杰能动不动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教书这挡事,不止看你怎麽教,能让那些孩子喜欢你,有时比专业还要更重要。
「不要想太多,只是去代课累积经验,又不是真的要去那边教。没事”搅赛”(台语”喇赛”)一下,不要每次都一本正经,这样会很像老处女。发挥姐姐的魅力,,你可是我最最最漂亮的女朋友呢!」
「你才老死胚,谁是老处女!下次上来不准不能碰我!」
覆盖在寒冰之下的火山,瞬时喷发!
子杰很爱带有一点颜色的玩笑,两人刚交往时姿予其实颇不能适应,但现在已经可以反击了。
「唉呀,最最最漂亮的女朋友,你美到让我左手残形自秽阿!自从有你了以後,它就少了一项功能,每天都很寂寞呢!」
「你再讲试试看!」
虽然是发怒语句,不过子杰仍可以想像她的笑容。
「唉唷…不要让我空虚寂寞觉的冷阿!我和那些高中生一样,想要爱的抱抱啊。」
「想要就可以抱喔!那我去给他们抱喔!」
「当然不行!」
子杰知道她没这个胆,不过还是得义正严词一下。
「下次回去和我画画,我教你。」
「什麽鬼!」
「我要练习怎麽教啊,刚好你很适合呢!」
姿予对於这点子得意洋洋。
「那我可以画一些我想画的吗,予予老师?」
脑袋一转,子杰马上想到如何回应。
「什麽?」
不疑有它,姿予有点好奇他想画什麽。
「真人裸体素描!」
答案揭晓!
「下次不准碰我!」
这家伙反应贼快,姿予无言。
恋爱过了一个阶段就是如此,没什麽特别,重要的是如何维持彼此间的热度,虽然是些低级的玩笑,但它适度填补了言语中的空白,给沈重的压力一些调剂。
结束电话後,子杰轻吐口气。
姿予现在处於前所未有的低潮中,她本来就悲观,现在这倾向可说更为严重,子杰很担心,但旁人帮不了,她得靠自己爬起来。他曾和姿予推荐美编工作,甚至去画画插图,但在家里期待下,不管开不开心,她仍不愿放弃嚐试。
「唉呀呀,书语小姐,你真的很会挑时间阿!」
最後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子杰掻掻头,她回来自己是很开心,但中间卡了个女朋友,头可就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