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好像能够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却怎麽也想不起来,那双在医院炙热如火的手掌。再张开眼,早无任何余温存留在上头。
『在做什麽?』
耿煜的声音让我回过神,这才想起我在和他通国际电话,贵的很,刚才一闪神不知道浪费多少钱。
「没什麽,今天放假,看电视啊。等等要去剪头发还有去租DVD……」太悠闲了点,对於一个老师来说,我该是现在在书桌前准备护理课要上的内容,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我不怎麽想去让那种事情破坏了我悠闲的假日。
这样子说,感觉好像我该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芝麻蒜皮上。
『嗯。』他这样子回应,然後在话筒那端稍作缄默,『也许我也该让自己放个假。』
我原本想和他说上次在街上遇到那男人的事情,因为我隐约觉得他认识我,只是没有说实话,但话头绕到舌尖怎麽也无法顺利的脱口,再三思索後我还是吞了回去。
「早该这样了。」我最後有点无力的说。
对於他的忙碌我总感到啧啧称奇,铁打似的,有时候一天就整个都浸泡在那些繁重的工作中。
耿煜发出沉吟的声音,有点拖曳的,然後语气有点疲累,而这是多日来通话我首次听见他如此无助。『大概快不行了吧……我爸爸。』
我心头一惊,脑中同时浮起模糊的影像,严肃一丝不苟的男人。
「他怎麽了吗?」
『癌症。』耿煜冷笑,『就和他说不要抽菸了吧……那个老菸枪……』但是他又陷入了黏稠的静默之中,好久都没有再说话,我听着,却怎样也无法消化进去。
太突然了。
怎样也无法将死亡和他凑在一块儿。
然後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耿煜故作开心的说了再见,我才挂上电话,而眼睛刺辣的生疼,不完全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大部分是为耿煜。
他一直是我的避风港,我的依靠,总是给我一种轻易就能撑起重担的印象,我却忘记他其实也是平凡人。
好没用啊,我。
只能不停埋怨着自己烦恼着自己,从来没有为他付出过什麽。隔天他回来後变得非常憔悴,昔日有神的眸子颓废许多,手撩着大衣进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住我,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属於异国,冰雪的味道。
好像也有这麽一个人抱过我。
只不过是很粗暴的,像是要狠狠压碎我那般的用力,我想要更深入去回想,但记得耿煜提醒过我别让脑压太高,我放弃去追逐。亲密而自然的问候後,耿煜说他想先上楼去睡觉,甚至还来不及要他嚐口我做的菜,就上楼去了。
下午的光线有点昏暗,还未拨云见日的错觉,我想趁这种凉爽的天气出去剪个头发,这头长卷发有点沉重,乾脆剪短倒乐得轻松。
於是顶着少了些重量的脑袋回家後,换下西装的耿煜正好在看电影,回头看到我耳下未及肩的短发还有戴眼镜的样子,有点愣住,之後是轻松的笑起来,眼尾的细纹很是迷人。
「感觉更年轻了,好像个小女孩啊。」他开玩笑的准备扔糖果过来。
我故做怪罪状的昵他一眼,「都快四十了还这麽幼稚。」
耿煜招手要我过去一起看电视上重播的老片,谁也没有再说过话。
是亚当山德勒和茱儿芭莉摩的「50FirstDates」,茱儿芭莉摩饰演一个因为车祸而丧是短期记忆力的女孩,只要一觉起来後便会忘记今天发生什麽事,每天都重复着失去记忆那天的动作,周而复始。而亚当山德勒则是爱上了这样的她,为了帮助她找回过去,不管费尽多少心血也在所不惜。
「可惜我不像他一样。」耿煜打趣的说,片里头的亚当弄巧成拙,被茱儿打得满头包。
我只是微笑,心思渐渐的不在影片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