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运气好，芳姨今晚不在那房子。我直接上去初初的房间，一敲门，古清源便来应门，他穿着松身的休闲服，颈上挂着一条浅黄色的毛巾，似乎是刚洗完澡。他一见了我，就紧张去追问有没有方法联络初初的母亲，我冷冷地说:「再等等。」
古清源咬着下唇，收起往日的轻蔑，毕恭毕敬地跟我道谢。他长得实在有几分像少年时的古清流，只是，古清流在他这年纪时，还未学会专注地看着一个人，为一个人努力去做一件事。
我吩咐他等一会儿叫初初进去书房，并说有事要跟她聊。
这个浅棕色的小布包是华初臾今晚送我离开时给我的，她在里面放了梳子跟十六个头饰，有些是幼稚的卡通公仔款式，有些是鲜艳得只有小女孩才会用的橡皮筋，亦有款式大方简洁的，适合少女。我每年会想办法让她看儿女的近照，她就知道初初一直留着一把长发。她说，她每年都会趁着初初、须臾的生日，给他们买一份不知几时送得出去的礼物。
她买给初初的，总是头饰。
我除了带仪式必要的东西之外，也带了这堆头饰。
我把头饰全倾倒於书桌，仔细察看每个头饰後，才听到微弱的开门声。初初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袖棉质睡衣，恰好这晚我也穿白色:我穿着一件白色圆领无花纹的薄长袖上衣，以及黑色的休闲裤。两父女都想到一处去了。
她朝我笑了一笑，我注意到她一把厚厚的长发已及至背部，差几寸就碰到臀部了。原来我女儿的头发已经那麽长了，她小时候还未识性，华初臾就走了，她对她母亲的印象，全凭照片跟我的描述。我跟她讲过，她母亲有一把盖过背部的长发，柔顺丰厚，几乎没分叉，就是每朝睡醒，要花很多时间梳顺打结的头发。
「我刚洗完澡回房间，他就跟我说你来了。我本来要立刻来找你，但他硬是要帮我吹头发，说什麽湿着头发睡觉，对胎儿不好。」初初关门时顺手锁好门，才坐到我身边的椅子。她跟她母亲一样，即使被男人照顾，也并没露出小女人的幸福神情，不痛不痒，看似没有心、没有浪漫。
因为我也是个没有心的人，就不在乎华初臾的心在不在我这里，假如说她的心在我这里，我反而觉得很有压力、觉得我欠了她。无论是她或是古清流，任何人要再将他的心交给我，再转而向我索求我的心，我已经给不起。
这时我多年来跟华初臾维持关系的原因:没有负担，只有肌肤相贴的安慰。
她注意到一桌散落着头饰，反而不见她预期的物件，向我投入疑惑的眼神，我站起身，饶到初初身後，按着她双肩，说:「这是你妈妈一直想送你的生日礼物，但她之前没勇气送。我们还有时间的……初初，还记得你上幼稚园时，我天天特别早起身帮你梳头发吗？可是我梳头的手，不如我做菜的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