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主命定的神人伴侣如同预言中一般如期而至,降临在祭坛之上,此事震动全国。而公主与神人的婚事也已敲定,并将在一个月後举行大婚,更是喜上加喜。
雪国皇帝在听说神人降临的第二天就亲自驾临公主府,面见了温雅。在温雅看来,雪皇是个清秀温和的女子,但温和的表象不掩其帝王威严;而在雪皇看来,温雅生得一表人才就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这位未来的驸马对“女儿”是真心真意的欣赏。不论有无儿女之情,能有这份欣赏已实属难得,於是雪皇陛下对这位未来的驸马表示了相当的满意,宾主二人相谈甚欢。
继雪皇亲临之後,公主府内更是贵客盈门,所用名义自然都是想要见识传说中的神人风采。这其中有人真心,也有人假意。对真心关怀者,冷英慎重感谢,假意虚文者,他也虚以委蛇。至於温雅,她身体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每天也就在公主府里逛逛活动一下筋骨,东南西北还分不清,哪里弄得清这些人脸长脸短,都是糊里糊涂,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让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供人买票参观似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对怀着善意而来。冷英的确是个好人,但这个好人的人缘却并不是十分好,并不是他不会做人,而是他在这个世界“女人”性别所致的原罪。
冷英强悍英武,以公主之尊担将军之职,倾尽一生只为守护雪国平安。真正的有识之士固然懂得敬重他的忠诚与辛劳,却也不乏他人各种无情的冷嘲热讽。他们认为护国公主这样的存在无异於对男性绝对权威的挑衅,不仅斥责公主不遵守妇道,更有种种诛心言论。这些人也号称饱学之士,有道之人,但事实上,他们武不能守护国家,文不能维护百姓,只会出一张嘴,用各种滔滔大论来攻击他人。
谁说空谈无益,有时那些充斥着恶意与毒汁的语言,比战场上的刀剑更加伤人。冷英被他们诋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诅咒他永远也嫁不出去更是家常便饭。如今他的驸马终於出现了,却还是没堵住那些人的嘴,如今是连带着温雅这个准驸马人还没进门,在这些人嘴里就已经成了吃软饭的反面教材。这对温雅来说,实在不能算是多麽美妙的体验。
温雅在耐着性子应付了一堆不知谁是谁的皇亲国戚之後,终於不耐烦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叫冷英帮她挡驾,自己溜到後花园喘气去了。反正几天下来她和冷英已经混熟了,开口叫他帮忙也没什麽不好意思的。
如果说最初的好感只缘於对冷英相貌的喜爱,现在她对冷英品性的了解更加深了一层。这个人虽然武艺高强,风里来雨里去的征战厮杀,本人却是个十分好脾气的人,宽宏豁达,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体贴温柔。
强大而又温柔的男人,从来都是她最欣赏的存在。
她对他好感日增,态度自然也越来越好,而冷英对她更是百依百顺。无论她想要什麽,只要开口就没有不答应的,让她这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傻妞着实享受了一把被男友捧在掌心疼惜的感觉,十分得意。
她这样得意不是没有理由的,想当初她总被人说成野丫头男人婆,没女人味,那些损友更是总拿她从大学到现在居然连一次都没跟男生约会过来涮她,说她是奇葩一朵,恋爱白痴,深深伤害了她外表豪放内心脆弱的玻璃心。现在总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扬眉吐气做女人了!
虽然……貌似……从理论上来说……在这个世界里她才应该是当男朋友的那个,疼惜这种高难度的行为由她来做才对,但是……
我就说他是我的男朋友,怎麽样!我就说他是我老公而不是老婆又怎麽样!好不容易找了个顺心的男朋友,还没吃上几天他家的饭就已经成了吃软饭,喵了个咪的,劳资就是吃软饭了又怎麽样!要吃硬饭,也得劳资有那个能耐吃啊!除了空顶了个神人的名头,劳资还能干啥呀!
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哪样她能拿得出手啊?跟人比谁会上网?比谁四六级分数高,口语更流利?当然了,也不能说她样样拿不出手,好歹她是学音乐的,算是有那麽一技之长,那麽……上大街吹个笛子沿街卖艺乞讨?到酒楼里当卖唱女,哦不,卖唱男?
我才不要!这算什麽事啊,滚呀!
这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提担,除了仗着神人的名头赖在冷英这冤大头家里蹭吃蹭喝,真想跑出去卖艺不成?找死还差不多!
温雅想着想着,自己对自己先要抓狂了。她还没和冷英成亲呢,就已经戴上了一顶吃软饭的帽子,身为受过新时代教育的独立女性,她也不想的!但……形势比人强,这软饭还是吃定了,真是情何以堪。
算了,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的日子只好当成是一次长假旅游。既然是旅游,那就好好享受生活,别的就不要多想了吧!
温雅这些天闲着没事做,成天就在公主府里逛,公主府的环境倒是熟悉得很了。她找到一个一半荫凉一半能晒到太阳的好地方,抓了一把糖炒栗子,边剥边吃,兴致来了还逗逗鹦鹉,十分滋润。
糖炒栗子又糯又甜,温雅吃得开心,正兴致勃勃地剥着下一个栗子壳,一道黑影居高临下地出现,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你,就是皇姐未来的驸马?”
温雅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面前。现在温雅已经能根据衣着打扮大概判断一下来人的身份,看她装束,应该是雪国的公主。
错了,错了!
温雅连连摇头,怎麽又混乱了。冷英才是公主,这位应该是雪国的皇子,皇子!
公主、皇子,傻傻分不清,真是悲剧的人生。
“如果您说的皇姐是冷英,那我的确是他选定的驸马。”她丢下手里的栗子,拍去掌心残留的渣滓,朝少女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问:“敢问这位殿下是?”
“我是父皇十三皇子,冷英是我的大皇姐!”少女直冲冲地说。
温雅点头,温文尔雅地一笑。
“原来是十三皇子,温雅先前不知,怠慢了。”
她也不是不会装模作样的,扮风度学儒雅的事,多练练就会了。这些天的见闻多少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原来就自己这一直被他人说成是假小子的模样,在这世界竟然被看作玉村临风的美男子,到哪都能赢得大票少女芳心的,真是祖坟冒青烟,撞到大奖了(虽然那个芳心她真的是却之不恭)。而冷英和她匹配,祝福者固然有之,可也有好事的刻薄者将这段姻缘说成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用怀疑,那朵鲜花当然说的就是温雅温神人,真是让从来没认为自己脸皮薄的温神人也不胜惭愧,又不好说,对这种肉麻的赞美也只有硬着头皮受着。
十三皇子歪头看了她一阵,嗤笑了一声。
“我还想着什麽样的男人才会看上大皇姐这种女人,想不到老天爷对他还真不薄,居然送给他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驸马。”
她眨着漆黑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天真无邪,但说出的话语却一点也不无邪。
“温驸马,你真的看上他了吗?我这位皇姐可是出了名的凶悍,除了成天舞刀弄剑,女人该会的一样不会,更不要说什麽女德女容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你以为他为什麽嫁不出去,因为这雪国上下就没人敢娶他,你娶了他,将来不会後悔吗?”
有轻轻的脚步从远处而来,在将要走近的时候停住了,伫立在了大树下的阴影中。但这轻微的动静温雅并没有听见,而正全心全心诋毁冷英的十三皇子,更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