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Do!」
常盘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但下一秒,却发现突然凭空出现在隔壁五号实验桌的上帝,和从门口走入的旭。
妹妹穿着红兔图案的蕾丝缎带洋装,正坐在挑高的实验桌上,摆晃着搭配了粉白色过膝袜与短靴的双腿,一副理直气壮地说:「什麽是对现在的哥哥而言最直接的解药,不需要我说,常盘葛格应该也知道吧。」并接着跳下了桌,走向他们,朝常盘下了个「Doit」的指示。
「这…都是小咲妹计画的吗?」硬是将吴纪推开,并让他椅着实验桌坐下,常盘站起了身子,面对着妹妹淡漠地问。「是你让三虎他们对阿纪…」
「这都是为了哥哥的幸福,在神的宽容下不·择·手·段。」
「开什麽玩笑!」见妹妹一副悠然地说,常盘一时忍不住,怒得直接握拳就要挥向她。
但是,在旭即时出面要阻止的同时,常盘其实也早已止住了拳,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松开了拳,改轻摸着妹妹的头,说了句「笨蛋,不要太过分了」,并轻敲了下当作惩罚。
「什麽嘛,我可是在替常盘葛格推一把。」妹妹掩护着自己的头顶,嘟着嘴不满地说。「你在尚未觉醒的十二年里的懦弱,我都已经不计较了。但是现在,既然都是亚当和亚娃的关系,你却还这样畏缩,当然连神都不容。」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保健室的时候我早已经…」本想藉此向上帝抱怨的常盘,却还是在忍不住瞄了一眼吴纪後,吞回了後半句。
「我要挑选的可是野性兽性的狼君,才不是一只只会萌萌哒撒娇的奶油腊肠。」
「奶…奶油腊肠?」常盘顿时愣在原地。
十二年来一直自认为是堂堂男子汉的他,在上帝的眼中原来不过是只奶油色的…短腿狗?
不可能,他可是拥有一米八六的黄金三七分比例的长腿欧巴啊!
「我本来对常盘葛格可是抱持了极高的期待,结果你却选择临阵脱逃,真是太难看了!」妹妹露出轻蔑的眼神,说的词句也化作箭矢,射向了常盘的额顶,正中了他的思绪。
他也不想临阵退缩啊,只是……
「现在无论说什麽,都只会被认为是觉醒的缘故。」
他只是不想要这样,自己十二年的暗恋,是与神、与神选者的责任都无关的。
「都说了,你这样只是在撒娇!」妹妹带着指责与困惑,继续追问。「难道你不想尽情独占你想要的东西吗?」
「当然想,不过…」常盘眼神坚定地盯着妹妹。「我不需要神的帮忙。」
与平时一样露出了自信爽朗的唇齿笑容,常盘索性转过身,再次公主抱起了痛苦冒汗得已经说不出完整词句的吴纪,二话不说地准备直接离开现场。
「不需要神」,常盘的这句话,持续回荡在妹妹耳际。
不能言明、也不容许子民揣测的神的计画,带来了他们的误会,竟会让自己觉得这样的难过,这并不在神的预料内。
「站住。」在常盘抱着吴纪正要踏出化学实验室的门口时,妹妹突然开口。
常盘困惑地回头看向她,但她接着却只是向一旁的旭下了个指示,便直接化为光离开了。而收到命令的旭,穿过蒸发的白色亮光点,走向了门口旁的条型桌。原本桌上透明试管内装着的诡异萤色液体,现在却变成了无色的药水,旭直接拿起,给向了常盘。
「让他喝下。」
「这是什麽?」总是直觉认为旭不可信任的常盘,下意识地开口问了。
「现在,这是解药。」
「现在?」瞄了眼还贴在条型桌上的纸条,突然察觉了什麽的常盘,不禁揣测:「要是早一点听从指示喝下,结果…会不同吗?」
「是,结果会不同。」
─对自认为是凭自由意志选择的人类而言
「为什麽小咲妹要…」想继续追问些什麽的常盘,却突然觉得问了也是徒然而停止。
对上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吴纪的旭,常盘顿时想起了早上他对自己说的什麽保护责任,一时忍不住回呛:「喂,在你拿便利贴给阿纪时,早已经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了对吧。还说什麽他是你的责任,你根本没资格保护他,芬·格·尔·的·精·灵。」
讽刺着旭的失责,同时也藉此示意自己与他不同的身分,是真正能待在吴纪身边的身分,常盘在宣示完主权後,便直接拿了药,抱着吴纪离开了。
「精灵…吗。」
旭抚上侧颈的星阵记号,只在一瞬间,指缝下却闪过了由星阵延伸的蛇鳞纹。
「乌鲁夫·常盘。」由杀意染红的血色眼,仅仅只是不悦地一眯,整间化学实验室的玻璃柜与窗户竟全部碎裂。
「喂喂,克制点,你要是出了什麽事,老子可是很难向『他』交代的。」
在常盘他们离开後,紧接着踏入门内的年轻教师,直接以手中用讲义卷成的棍棒敲向了旭。而正当旭不悦地拍开纸卷,要直接绕过他离开时,他却又突然冷不防地开口问。
「旭同学,要不要和E罩杯的高中生联谊?」
✝✝✝
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在实验楼顶楼倚着栏杆的常盘,视野内虽然是俯视着操场上正在上田径课的学生,但他的心绪却早已不晓得神游何处。而吴纪,则是在喝下解药後,陷入深睡,由常盘抱至顶楼门口边,倚着墙壁坐躺休息。
无声无息地隔着距离守护,这样子维持了一阵,常盘突然回过神,转身望向吴纪的睡脸。这张总是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防备的模样,总是这样让他迷醉、让他煎熬的脸,十二年来,一直都是常盘在人群中最容易发现与最渴望停留的。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这份心意,只要待在身边守候,只要这样即可。但是,在能够抑制与阻止前,自己的情感却已经超出预料的膨胀,至此,恐怕再也压抑不住了。
这样想着的常盘,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向了吴纪面前,手也正伸在要抚摸上他脸庞的半空。
「对不起,我喜欢你。」
手落下,常盘一屁股跟着坐在隔壁地上,後脑轻敲上墙,支掌掩着退缩的口唇,忍不住仰望着天空深叹。「……果然逊毙了啊我。」
「嗯…」伴随着一阵细小的呻吟,吴纪醒了过来。
「阿…阿纪,你醒了?觉…觉得怎麽样。」一时心虚的常盘,不禁泛红着耳根赶紧开口问着。
「阿常?这里是…顶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了个哈欠的吴纪,仅只是向常盘确认了下自己是在何处而已,像是将在化学实验室发生的事全搁在了梦乡。
「对了,阿常,我作了个怪梦。」
梦中的吴纪,出现在了他曾阅读过的〈伊甸〉的乐园内,是由四条河滋润的,生植着各样果树的上帝的园子。在园子中央的智慧树下,他遇见了一名穿了上面写着「九叹」的黑色连帽外套的男子。可惜压低的帽沿遮住了三分之二的面部,让他见不着全貌,只记得在男子拉链开口处袒露的胸膛上,能隐约瞥见一道蛇型疤痕。
大部分的对话内容已经忘记,除了他在拒绝男子递给他的智慧树的果实後,男子紧接着说了。
「等了你一百八十年的我,将以火海葬送上帝,纪念你的成年礼。」
听了吴纪的梦内容,见他为此困惑与忧虑的眼神,常盘果断地直接一个手刀击上他的前额。「笨蛋,你的小脑不适合想这种复杂的事,还是赶紧把这个换上吧!」并将已经摆在他侧边的运动服拿给他,要他把已经扯坏的制服衬衫换下,自己则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半晌,却突然传来吴纪的疑惑声。
「这…这不是我的运动服。」衣领的宽松与较长的袖子和衣身,全都显示了不合尺寸。「是谁的?」
「可是我是叫细村拿过来的…啊,难道…」
拎起了衣领罩着半脸嗅了嗅,吴纪自己回答了:「是阿常的味道。」
「笨蛋,不要闻啦!」顿时紧张脸红的常盘,急着要向前阻止,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脱下的衬衫,整个向前跌落,并硬生扑倒了吴纪。
这一倒,让吴纪撞上了後面的墙,忍不住发出痛鸣,眼角也挤出了泪珠。他一面喊着痛,一面推着常盘的胸膛要他赶紧起来,却发现常盘还是一直维持着在上的压制,并不打算离开,眼神也突然变得和平时不同,竟异常地认真。
「阿…常?」
「听着,我接下来要说的,与神选者无关,也不是小咲妹的恶作剧,全都是我的真心。」常盘抬高了头,越过吴纪的头顶,轻碰上他身後的墙,将红得发烫的脸藏起,对着自己迷恋的杏色的柔丝,温柔地说:「阿纪,我喜欢你。」
十二年来,一直都是。
终於告白了。通红着脸的常盘,忐忑地偷瞄了身下的吴纪一眼,见他瞬间染上红云,顿时慌张得什麽也说不出口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开口问了:「呐,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等…等一下。」吴纪慌张地阻止。「可…可是,阿常你…你不是御姐控吗,怎…怎麽可能会喜…喜欢我。」
「那是骗你的。」索性作罢的常盘,终於移开了身子,并在经过一阵眼神复杂的思虑,又继续说了:「茉央…和茉央上床的事也是。」
「为…为什麽…」
面对吴纪错愕与不理解的眼神,常盘也不想再继续说谎了。
「茉央她,确实曾经上过我的床,不过却是她自己来告白的,而我拒绝了。因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她一直是目的性地和你接触。但是,你是真的喜欢她,我并不想让你知道真相,自作主张地想把你失败的过错全扛在身上,为的是不想要让她伤害你……虽然这样说,但也许,我只是很想知道,在你喜欢的她与我俩间,你会怎麽选择。对不起,在我发现的时候,自己对你的喜欢已经这样超出了控制。或许,我和茉央是一样的。」
果然,预料中的,吴纪对自己露出了失望。
伤害他,自己也会痛上一倍,他什麽时候变得这样自虐了……
「你也许不会原谅我吧。」
半遮着脸的常盘,露出的眼神是吴纪从未见过的怕与伤。此时的他,完全像极了一只害怕会遭遗弃的小狗,怎麽可能狠心弃而不顾。
吴纪无奈地垂下了视线,却发现常盘紧握着的拳正在沁血,是在化学实验室打破玻璃时被划到的伤口,未癒合又出血。他下意识地起身向前,握住了常盘的拳。
「阿纪?」
「什麽原不原谅的,我不是已经选择了吗。」
在常盘和茉央之间,吴纪还是选择了他们的兄弟情谊。
「阿常,你对我而言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可是,正因为这样,我不能…不能回应你的告白,我怎麽也不想破坏现在这样的关系。」
自从习以为常的日子,在三前年突然发生巨变开始,吴纪对於任何的改变都会产生恐惧与退缩,这点常盘也明白。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我都喜欢你,对我而言什麽也不会改变,你也不需要改变。要是阿纪想维持原样,我会忍耐,我会一直耐心地等……要是你发现,改变不过是你也喜欢上我,而这并不是件坏事时,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逃了,听见了吗。」
尽管是勉强的,带着一些苦涩的,常盘还是对吴纪露出了平时的爽朗笑容。
若是一定要在妹妹挑选的亚娃中选择,或许常盘…要是是常盘的话,自己可能并不觉得讨厌吧。吴纪不禁想着。
「对了,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不赶紧回教室没关系吗?」
「放心吧,这两堂都是尊上的课。」常盘朝吴纪眨了个眼。「我们大闹了化学老师的实验室,变态教师因此龙心大悦地赏给了我们两节荣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