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深进到厨房装水，成郁正悠闲的切着菜，一脚交叉於另一腿後把汤杓当作麦克风架，唱着猫王的＜LoveMeTender＞，投入到连黄深静静立於身後仰头吞下药丸也没发觉。
黄深噙着笑意，恍然想起跨年时女孩说的那句：这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时序即入立春，天气也不再是清一色的冷冽，太阳探头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成郁端坐在廊上，目光专注停留在书页上的寥寥几句，那是小说的最後一章，因此她看得特别仔细，彷佛她也同时以一台老旧打字机，逐字将那些话语打印进脑海深处。
「她的声音是有形体的怪物，不管我走得再远，它也可以追到我身边，诵念所有我写给她的诗与信。那把海盐一样想要把我蒸发的声音还说，我们会再见面，直到宇宙的原则形同虚设，不生也不灭。」
「到那时，我们会重新开始。」
而这便是结局。
成郁阖上书後感到微微晕眩，她手撑着下颌有些恍惚，仍陷在黄深文字带给她的震撼。愣了半晌，她忆起高中时和芷洁借的就是这本，但那时读完以後，害怕得没敢一个人去厕所，走廊上光线略暗，引得她心惶惶，因为那段期间是她最常感到孤独的时候，敏感而多疑。
仔细想想，那也是为渊最忙碌的时刻，不时被公司派到国外出差。她高中那会儿Skype还不盛行，她记得有一次吧，台风天让周遭都停电了，她一个人握着手机缩在衣柜里，闭起眼体会狭小空间围出的宁静，待冷静後才走出去打了电话给为渊，跟他说家里一切都很好。
她应该是有意识的想要成为一个大人，并不单纯是年岁上的增长，而是可以和他站在同一层高度，承受他的悲伤。
少女时期的自己还真是倔强啊。
成郁从鼻子喷出笑声，大学之後意识到并不是非做什麽不可，慢慢的也不再希望与他并驾齐驱，而是成为他最温暖的归属。
黄深从书房走出来透气，成郁循声转过头去，恰好望见他闭眼将手臂绕过颈後做伸展，鼻间发出一点闷哼。她咧开嘴原先想跟他炫耀终於看完书了，才刚开口的须臾间，她立刻想起前几天的冒犯，於是稍微收敛那点喜悦。
「……要休息啦？」
「嗯？」黄深愣了下，点个头，「嗯。我想去泡点茶来喝，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写。」
「好啊，那我去准备点心！」成郁放下书，动作太过粗鲁，书「叩咚」一声滚到地上。
黄深回过头，盯着书落下的地方，「看完了？我的书。」
成郁莫名羞赧，「刚才看完的。之前原本是用借的，後来我看书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就直接上网买了……顺便支持你。」
黄深笑了笑，「谢谢。」随後进了厨房取出茶壶与茶杯。
成郁走到他身边，觑见他眼角因笑出现迷人的细纹，她试图镇静下来，毕竟只有一个人这麽无措实在诡异。
「只不过是喜欢嘛……」她挑起眉，对着红色的饼乾铁盒以高傲的姿态说服自己。
「什麽喜欢？」黄深忙着将茶叶盛进洁白的壶里，答腔答得流畅。
成郁懊恼的闭起眼，「没什麽。」她取来小碟子放上一些饼乾，「老师啊，我闻这味道，你要泡的是之前买的大吉岭对吧？」
「没错。鼻子这麽灵，有没有人说过你像狗。」黄深取笑她时口吻温和而纵容。
她哪能说是趁他忙的时候把屋里的茶都一一喝过，和自己玩起「猜猜哪款茶价位最高」的游戏？於是她没有回话，一抹笑意却由嘴角上扬至颊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