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歌愛 — 再遇見(10)

那是一封遗书。是妈妈决定离开我的证明。

我一直,一直以为我是妈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是妈妈离开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爸爸死掉的原因就是家庭经济的负担。

我不希望妈妈也是,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妈说爸爸死後留下来的保险已经不够负担我们的开销了,她的薪水也不够负担我的学费所以决定跟着爸爸走。我觉得这是藉口,大不了我不要上学了,我也可以打工赚钱啊!就在我这麽想的时候,下一段写着:不要把你的青春浪费在工作上,你还年轻,妈希望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留下来的保险金跟遗产应该可以够你上完高中,为了以防万一,我跟叶妈妈说了要去旅行,希望她可以照顾你,她也答应了,所以...,小甄,不要怪妈妈好吗?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跟你爸一样,但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原谅妈妈好吗?

爸爸的丧礼上我没有哭,因为跟爸爸约定了不能哭。

妈妈的丧礼呢?我,哭不哭?

那天,我整整哭了三个小时,然後接到一通警方的电话,说是找到了妈妈的遗体。

我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一心只想确认那个不是妈。

没错,我试图催眠自己妈妈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抛下我这个负担罢了,但不过就是自欺欺人,在看到那冰冷的遗体得那一刻,我终於明白了。

向学校请了丧假。

妈妈的丧礼来了不少人,至少,比我想像中的多。

过去跟妈妈共事过的同事来了;在学校里很关心我的老师来了;我的好朋友来了;一些久久没联络的亲戚来了。

我讨厌那些亲戚,在我们家需要帮忙的时候不曾伸出援手,好几年来也不闻不问,他们会出现的时间点只有────我爸妈的丧礼。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在面前惺惺作态,还问我为什麽这麽心肠这麽硬,在爸妈的丧礼上都不哭。

我不是不哭,而是不能哭,不能在你们面前哭,不能在你们面前懦弱,爸妈对你们的态度都太软了,我要证明我跟他们不一样,不会任由你们摆布欺负。

然而,每个人走向前对我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你没事吧?」包括涂致谚,也包括陈云馨。

只有一个人让我平静无波的眼神起了变动。

他说:「你很坚强。」

只看了我一眼,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同样也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彷佛有种可以看透人心的魔力,看着他,我总会觉得他是真正最了解我的人。

自那之後,我的脑海保持着一片空白,直到丧礼结束。

後来的後来,叶妈妈很难过地跟我说:「对不起,要是我早点发现的话...,要是我有发现你妈妈不对劲的话就好了......」

空白许久,我开口吐出一句「不是你的错。」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最终,在叶妈妈的坚持之下,我还是听从妈妈在遗书里的安排住进了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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