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紫伶仃 — 選擇篇 第七章 青春

「风和日丽,明天的陆运会也会顺利吧!」

架上墨镜的荣摊坐在郊野公园的长椅上,享受着树枝间透落的和暖。

「这点点阳光也要架上墨镜?你装酷也找个好时机吧!」颖在他身旁说。

荣把墨镜拉到鼻梁下,露出两点眼晴盯着颖:「你到郊野公园旅行,也要穿上黑皮褛,才算是大煞风景吧!」

「你两位可让我好好享受大自然吗?」天不耐烦地说。

从一小时前到达郊野公园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换个角度说,是他们关系太好了,在大自然间不自觉地流露真性情。

天不住听着他俩唇枪舌剑,还是会感到烦厌。

「天,你去哪儿?」颖见天坐起来,背起背包。

「饿了,向人讨食物。」

「旅行也不带粮食?」颖边说边打开背包,满袋都是不同牌子的薯片。

天瞄了一眼,一脸厌恶地走开。

「你是小学鸡吗?」荣笑不拢嘴。

颖把背包掷到地上,看来两人又要对骂一阵子。

天没理会他俩,四处寻找相熟的同学。

风和日丽,的确是旅行的好天气,略嫌寒冷,幸有阳光温暖着大地。四周满是欢天喜地的同学,热闹的气氛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

快毕业了,这次应该是人生中最後一次学校旅行。一定吧!

「和慧一起旅行,也是最後一次吧!」

目光又再一次搜索她的身影,但近千名学生集中在此处,相遇需要的不只是缘份。

「天!天!这儿啦!」

望见不远处的木制野餐桌旁,肥妈们挥着手。桌面上的食物,丰富得可媲美酒店式自助餐。

「这些食物的份量……你们要摆摊档售卖吗?」

咏仪边咬着三文治,边说:「最後一次了,豪爽一点吧!」

安叼着半片菠萝,点头附和。

肥妈切了一片厚厚的火腿,夹在两片面包和芝士中间,递给天。

「我也有份?」

「班会费出的钱,你有缴班会费,对吗?」天接过了三文治,肥妈又递上从暖壼中倒出来的红茶,冒起浓浓的水蒸气,「柠檬?多少片?」

「两片可以了,谢谢。」

天看到同班同学都齐集在此,心生感动。

「两年来首次吧!」

「首次什麽?」玲靠到天身旁,手中也捧着热腾腾的红茶。

看着玲的脸,和那份久违了的笑容,天感到莫名的喜悦。

树叶晃动时,摇曳着玲脸上的光与影,隐约照出了她那道长长的疤痕,也照出了她昔日的风采。

「两年来……首次的……团圆吧!」天陶醉於玲脸上的神韵,话说起来结结巴巴。

玲啖了口红茶:「你和慧的团圆?」

「拜托啦,我不是只会想她的。我是说我们班的团圆啦!」

玲转过头,看着难得在嬉戏糊闹的众人,一脸安慰。

「因为我吧!」玲自责着,「因为我的意外破坏了大家的喜悦,因为我的哀怨感染了大家的情绪……」

「不,不啊!」天连忙否认,「不是这意思。是大家都只顾着考试,忘了要玩乐吧了。」

「你这麽说,是大家根本不关心我了……」

「不,不……」天语塞了,更怕自己不擅词令、越描越黑。

「哈哈……说说笑而已!」玲转瞬又回复笑容。

起初还抱着怀疑,但看到玲抱着热茶,望向同学们时的那股目光,天明白:她回来了。

时机或许不对,天还是忍不住问:「基……如何了?」

刻意留意着她眼中的变化,见她依然流露着投向远方的自信。

「基本人的事,你向他本人查询好了。如果是我和基之间的事,答你无何奉告,你满意吗?」

思路如此清晰、敏捷,果然是玲以前的本色。

「不满意。」

「告一段落了。」玲笑着说,「和婷婷的纠结也是。」

天大惊:「你知道婷婷……的事?」

玲点点头:「张家乐的事,也知道了。」

天的眼晴睁得快要滚下来。

「其实,也没甚麽大不了吧,」玲气定神闲地说,「你没感受过失明的恐惧吧!我可不会因为基,抑或张家乐,而放弃我重拾的光明。那份比黑色还要黑的漆黑,太可怕了。」

「你不介意就好了!」天放下心头藏着许久的巨石。

「是婷婷感化了我。」

「对呀!」天彻然大悟,「她向来都是如此坚强。」

玲用手肘撞了天一下,露出不悦神色:「她说是因为你,才会如此坚强的。」

「我?」

「嗯。」玲点点头,「在添最後的那段日子,你对他俩的鼓励话,支撑着他俩的信念啊!婷婷不止一次这麽对我说。」

天无奈地笑着,怎会想到随口的说话,竟会触动人心?而说话者本人,才是最需要鼓励的人?

玲察觉天的犹疑:「天,有的人,虽然不是刻意,更不是真心相信,但说出来的话,就是有洗涤人心、教人走出阴霾的魅力。」

天开玩笑的指着自己,万料不到玲竟认真的点着头。

「你不俊俏、不高大……」

「成绩不优异,只是运动场上比别人稍出色。」

玲点头赞赏天的自知之明。

「我不能把这当成赞美话。」天想到荣的那脸不屑。

「天,你不需要这些赞美啊!」玲突然严肃起来,「你有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你知道吗?」

天带着深深的怀疑瞧向玲。

「你做事永远带着一份傻劲,一股永不肯放弃的拼劲。运动也好,追女仔也好,就好像永远打不低似的。」

「但还是没有成功,不是吗?」

「不,我不是说结果,而是过程。就是那种不顾胜负还是会拼尽一切的傻劲,才能散发这份魅力、才能感染别人啦!」

不顾胜负,只管付出吗?天想起了婷婷在医院时,也好像说过同一番话。

玲继续说:「你没有察觉,你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拼劲过头的吗?」

「人,总会为目标拼劲吧,不干我事。」

「不,我们都是受你影响的。」

「你们?」

玲点点头:「婷婷如是说,我自问,也有受你的影响。许多时看着你,就自然会有『要走下去啊』的力量,而你又会适时地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虽然我知道,你其实很缺自信。」

对啊!玲向来都观人於微,近两年一起窝在自修室,她当然对自己了若指掌。如今她走出了意外的阴霾,自然能将自己的真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以,给自己多点信心吧!你有一股可以影响别人的神奇力量啊!」

「你俩啊!在自修室还没聊个够吗?过来帮忙解决些食物啦!」

玲迅速地回应肥妈的请求,走回野餐桌处,剩下天独自沉浸在昔才的说话中。

没有返回同学当中,天被曼儿拉到一旁。

「哥,你的便当耶!」

曼儿兴高采烈地把便当递给谊兄,似乎比收到便当的还要高兴。

天小心翼翼地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目瞪神呆——饭团上铺了用蛋花和配菜拼出的女孩样子。

「这是……你的自画像吗?」

曼儿自豪地笑着点头。

「这麽精致,我哪敢吃?」

「不要紧,看到哥哥脸上的惊喜,就已达到它的存在目的。再来就是味道,快嚐!」

没待天动手,曼儿已用筷子夹着饭团,送到谊兄的嘴边。

「吃罢是否也要装惊喜状?」天说,「像美食节目中的主持一般,『好吃啊!』的叫着?」

曼儿噘着嘴,装出一副怒相:「不准说谎!快吃!」

天勉为其难接受她的喂饲,曼儿眼中闪着期待的光采。

「嗯,不错啊!虽然及不上大厨,但相信我不会拉肚子的。」

曼儿用力搥在天的胸膛:「你不懂得善意欺骗我吗?女生要哄的!怪不得你追不到何灵慧!」

说罢,作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拉下右边的下眼睑,舌头伸得长长的,左右摆着,再戚了一下眉心和鼻梁,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那轻快的步伐,束起的马尾左右摆荡着,就再没有那人的影子。

「便当盒清洁好了再还我喔!」说罢,再来一个大鬼脸,舌头伸得更长,左右摆动得更快的鬼脸。

曼儿欢天喜地的走到同学堆中,天独自吃着便当。看着那被妹子挖走了半张脸的自画像,仍能从剩余的「笑脸」感受到她的可爱。

在曼儿和同学们的身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侧面身影。

「捷?」

这就表示「她」也在附近!天忍不住就环顾四周,心情倏地又紧张起来。

还没有寻到慧的踪影,一个硕大的身躯坐了在身旁。

「是女生弄的便当耶!」

天瞄一瞄身旁的人,吓得吐不出话来。

「你介意吗?」志超察觉天脸上的诧异。

「不,不是,」天惊魂未定,「只是想不到你会走过来。」

「我是这麽不受欢迎?」

不知他葫芦卖甚麽药,天只好强装笑容。

「明天的比赛,能参与吗?」志超问。

「不,所以你大可放心了。」天直言不讳,「明天你必定是大赢家。」

「不,我也不会参与。」

「嗯?」天惊讶万分,「你已没大碍啦!」

「不是最佳状态,不跑也罢。」

「我不参与,你也没对手了,不是吗?」

「没有必胜把握,我就不会参加。」

天首次细心察看这位长期以来,多方位的对手,发觉他面上的自信消失了,那股目中无人的气焰也收歛了。

「我并不如你想像般自信,当我没有必胜的信心时,我会比一般人更自卑。对着你,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你那份屡败屡战的『执着』。」

天怀疑着,怎会从志超口中听到赞美话,但彷佛又听到跟玲同出一辙的观点。

屡败屡战,是褒,还是贬?

就是这一瞬,天第一次对这位对手感到兴趣。

志超继续说:「其实我有点感谢可以遇到你。坦白说,你未必胜得过我,无论在篮球场,抑或田径场。但是在毅力上,你给了我宝贵的一课。」

「我跟你的比赛,不只篮球场和田径场吧!」天尝试相信志超的话是真心,却依然放不下敌意。

志超也是聪明人,当然听得出话中玄机。

「慧……昨天给我答案了……」

志超欲言又止,引得天心痒痒的。

「不用告诉我结果,我不想现在受到打击。」

志超笑了笑,不置可否。

沉默了好一阵子,天脑海充斥着这些日子跟志超的种种往事,也全是冲突的片段。是甚麽令到他如此改变?是伤患?还是……

『你有一股可以影响别人的神奇力量啊!』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表妹今天不用跟在表兄身边吗?」忍不住还是要问,带着讽刺的问。

「比起笼里的雀鸟,还是自由飞翔的较好看。」志超入神地望向前方,话中带着觉悟,「很久没有看到慧的笑容了。」

这时,天才窥视到,探身向前的捷身旁,正是久寻不获的她。正正是捷的侧面遮挡了视线。

见她把垂下的长发向後一拨,面上一片灿烂。那动人的光采,比阳光还要绚烂,就像破笼而出的翠鹂散发着重寻自由歌唱的喜悦。

天相信比起自己,这个笑容才是改变志超的原因。

「明天,没有和你比试的机会,还是要祝你早日康复。」

志超伸出了友谊之手。

从前的他,话中必定带着奚落字句。天看着洗心革面的对手,终於可以自然地握着他的手。

至於慧给他的答案,天宁可由她口中亲自说出。虽则不过是拖延、逃避……

独个儿看着在同学堆中的她,又哪会有上前攀谈的勇气?二十天前的浪漫,换来二十天的陌生。多想跟她一个照面、一个寒暄。但猜不透她的心意,自己连走到她跟前,进入她视线范围的勇气也没有。

期待她主动转个头来,却偏偏像彼此间筑了一道力场,慧的头就是转不到天所在的那一方。

可以遥遥欣赏她长发中透出的笑容,也是一种幸福。这不就是跟她初相识时的期盼?从何时开始,变得不满足?

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美态,以幸福填满在郊野绿树凉风暖日下的每分每秒。

这样的无所事事,才是珍惜时光的最佳做法。

回过神来,捷身旁空空一片,再环顾四周,也只得一式一样的白色体育服和灰色校褛,再也找不到那幅闪着银光的黑色瀑布。

天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不习惯在喧闹当中,独自走到无人的小径去。看着四周的树木,期望那段在公园漫步的回忆,能再次占据思想。路上一片金黄,散发出冬天独有的气息,独自走在路上,倍添萧索。抬头看着分隔了树影的蓝天,都散发着淡淡的昏黄。从不知道,叶有这麽多的绿:墨的、浓的、翠的、亮的、青的、橘的……一下子全都在头上晃晃荡荡。像发现了新的世界,天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闭上眼睛,其它的感观可会嚐到别的喜悦?

空气是如此的香甜;冬风是如此的温柔;落叶是如此的悦耳。

是自己想得太入神吗?空气中好像透出秀发的香气;冬风中隐约传来肌肤的温暖;落叶响起了一呼一吸的韵律。

天蓦然睁开双眼,慧就在跟前。背对着他,没发一言,抬头看着树上那片熟得快要落下的黄叶。

不管它是幻是虚,天只觉这一刻吹在面上的风,份外怡人。头上的绿摇曳不定,眼前的瀑布又再闪起了银光,扬起的发丝像要连同水珠溅到面上。沐浴在此河中,天感到无比的快慰。

「许久不见了。」跟她说话,天还是要鼓起无比的勇气。

转过身来,长发又再次翩然扬起。

「不是啊,每天在学校也看到你。」

天皱了皱眉头,难掩心底的惊讶:慧的笑容改变了,都再没有从前的羞赧。依然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幽怨,只留下嘴角最後的一点上翘。

「我以为你都不容我跑进你视线范围了。」

「是啊,看到你让我心痛。」

吹来一阵强风,把她的长发吹起了。

慧昧着眼,一手按着交错的发丝。天的思绪像电影倒播一样,把她过去的样子都回想起来——在医院内、在餐厅外、在公园里、在走廊上、在雨伞下、在回家时……

慧再张开双眼,天看出她眼中的坚定,又想到了她给志超的答案。

「其实我是十分讨厌你。」慧说,「所以,我已下定了决心。」

没再说下去,慧紧紧地环腰抱着他。天看不到她的表情、猜不透她的心意,只知此刻长发飘来的香气、肌肤传来的温暖,见证着自己曾经珍惜过的青春。

风再呼啸,蓝天下飘曳着更多更密大大小小的落叶,沙沙沙沙……填满了整片天空,也填满了往後的追思。

搭上回程的旅游巴前,中七文班的同学,难得的拍了数张合照,留下应考前最後的欢愉。

翌日的校运会,中七级大部份同学都为了备试而缺席,只得三数学生在场,也全都没有作赛,包括本应是焦点的天。

同学们都不在,天只好在看台上游游荡荡。寻找慧当然也是目的之一,但偏偏分浅缘悭。

比赛已不重要,只想着圣诞节能否再把彼此的距离拉近。

找不到慧,却见卫翠仪在向自己招手。

「你穿上这麽老土的体育服,还能散发出秀气,不愧为校花。」

「也不及你的女神吧!」

「女神今天不见了。」天泄着气说,「志超也是。」

「是吗?」翠仪若无其事的说着,「也许是他没面子回来吧!音乐会那一天,他说得太过火了,根本下不了台。」

「你这麽说,我今天也是在丢自己的面子啦。」

「不同。你没赢得奖牌或者掌声,但他可是输光了他的名声了。」翠仪在笑,笑志超的咎由自取。

「他可是有一群忠实的拥趸的。」天不知自己所说的,是否也包括慧。

翠仪听罢笑了笑:「他退学了。」

「什麽?」

「他上星期跟我说的,」翠仪在石椅上盘起了双脚,「并为之前对我的不敬道歉。」

天想起了昨天的他:「他真的洗心革面了。」

「我倒不觉得。」翠仪摇头道,「与其说他为道歉而找我,倒不如说他是临别秋波。他话语中,还是让我感到他有意无意地在挑逗我。」

「女生的观点,我从不敢苟同,但出自你口,我就觉得可信。」

「你是在抬举我吗?我受得起的。」

天始终觉得,无论哪个男生,在翠仪面前,都注定要感到自卑:「那麽,他不会再回来?」

「他本来就是转校生,转得来,自然也转得走吧!」翠仪暗自笑着,「倒是难为了篮球场的小伙子们。」

「为什麽?」

翠仪为自己的冷笑话笑翻了眼:「因为你们再没有女观众了。」

天想到荣看不见野猫时的失落,笑得差点倒地。

看着在跑道上奋战的学弟们,天此刻只能作座上容,感慨万千。

「基如何了,还是那麽消沉吗?」天想起了翠仪的同班同学。

「学业上蛮进取的,只是谈到文班的事,他就会沉默起来。」

「他也是受害者吧。」天慨叹。

「不,他不过是另一个咎由自取的笨蛋。男生们就爱捅马蜂窝。」翠仪说时一脸风骚。

「要不是他们,你也不会如此受欢迎吧!」

「天,你太少看我了。这些水平的男生,还未够格做我的跟班。」

「聪明反被聪明误耶!」

「男女的事,你也未够格跟我说教吧!放心,我不会玩火的。」

「天,翠仪!」

被颖这般大声唤着名字,两人都感到不好意思。

「志超退学了,你们知道吗?」颖高兴得像手刃了杀父仇人。

「我刚跟天说了。」

「但不知道原因。」天补充。

「他是因搬家而转过来的,现在他搬回旧居,所以重读旧校,回和尚寺去了。」

「你怎麽高兴得像破坏了情妇的婚姻似的?」翠仪说。

「当然啦!我也替天感到高兴。」

「为什麽?我跟他不像你们那般有着血海深仇。」

「不要装蒜了。」颖露出诡异的眼神,「你的女神不用再和他同居了。」

「老兄,你可以用别的字眼麽?」虽是事实,但天听在耳里还是会心酸。

「文科生就是这麽烦。」颖转向翠仪,「你道我说得不对吗?」

「这不是文科理科的差异,」翠仪对他不屑一顾,「而是文化水平的问题。天,对吗?」

天连忙点头附和。

「哥,这头猪原来会吃沙的!」

颖听到曼儿的声音,立刻就跑开了。

「吃什麽沙?」天没有理会颖的离开,反正他在也只会成为曼儿的笑柄。

曼儿先向翠仪作揖,再说:「那头猪刚才在跳远池上仆个饿狗抢食的样子。」

「曼儿,不可这般无礼。」翠仪以姐姐的口吻教训她。

「我知,我知。但他刚才的样子实在……他那一刻整块面都埋在沙里。抬起头来,只见面上有孔的地方都是沙。眼晴睁不开来,还在到处爬,接着就呛得不住吐出沙子,都吐到沙池里去呢!」

两人都被曼儿的绘影绘声逗笑了。

「但你怎麽会走到沙池去?」天问。

「笨哥哥,」翠仪说,「你看不到曼儿的胸口吗?」

「胸口?也是一般的没有看头。」天另有所指。

翠仪代替肥妈敲他的头:「男生就是如此迟钝的。」

曼儿得意洋洋地炫耀挂在胸前的奖牌。

「是跳远季军啊!」

得到翠仪的赞赏,曼儿笑不拢嘴。

「季军吧了,哪值得高兴?」天以运动员自居,自然不放季军在眼内。

「曼儿的奖是难能可贵的,不像你般,奖牌唾手可得。」翠仪为曼儿出了口气。

肥妈和咏仪不在,天还是受到女生的热情「招待」。为免再受夹击,只好改变话题:「志超退学了。」

曼儿先是一愣,然後就在看台上高声欢呼,手舞足蹈,引得同学们都注视过来。

「不过是输了面奖牌,用不着退学吧!」曼儿语带嘲讽。

「当然有别的理由吧。」

「我不管。我说他是小器就是小器。」曼儿伸出舌头装鬼脸,「本小姐今天喜事成双,没兴趣了解那个贱男人。散播消息的责任,就由本小姐一力承担!」

说罢,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你不是要寻找慧吗?」翠仪放下盘起的腿,站了起来。

「是啊,你也要走了吗?」天也跟着站了起来。右膝又传来痛楚。

「跟你呆在一起太久,会惹人误会啊!」

「你怕惹人误会?」

「是你啊!」翠仪反唇相讥,「就像风纪队长那次。」

天呆了,名字呼之欲出。回过神来,翠仪已走得远远的。

走在比地面跑道还要热闹的看台上,令人忘记现下是寒冷的冬天。同学头上套着的红色帽子,勾起了天对圣诞夜的期盼。继续寻找慧的踪影,还是缘悭一面。

看到曼儿、王彦的一双一对,天想到数天後的圣诞夜,必定要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心声,用每次在餐厅门外等候的勇气,告知她自己的心意。既然已藏在心底多时,哪怕赤裸地公开在她面前?两人都走了这麽多段冤枉路,圣诞夜,正好让两人的爱恨更加分明。

只是……何灵慧从此再没有出现,就像昨天那阵风,一并把她吹散掉……

青春就在这一天停住了……也是许久许久之後才察觉。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