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写完之後,我喜孜孜地收拾成品,计划明天见完神父,回来继续准备其他道具,顺利的话後天就可以玩了。我才刚把图板放好在架子上,老大就叫我过去。
我走回书桌边,老大轻敲纸面,道:「佳佳,你来写字,我看你为什麽写不好。」
学写字也是好事,起码不用像文盲一样,写几个字就要找人帮忙。
我点头答应,道:「我去搬凳子。」宫女们早就被老大退下,这些小事就无谓把人叫来叫去了。
「用不着。」
他伸臂一捞,就把我放在腿上坐好。这姿势很是别扭,我背对着坐在他怀里,双脚却吊在半空,想靠後又不敢靠,想动又无处着力。是不是满族男人都这样子呢?老把我像抓小猫一样提来提去,说他粗鲁却又没弄痛我,只是跟温柔也沾不上边。转念又想,可能旧式大男人就是这样,老婆在他眼中是他的附庸,本来就该是他说东就不会走西,他可能还觉得这样子已经很温柔了。
唉!代沟啊…
他左臂环着我的腰,把毛笔塞入我手中,道:「先写自己的名字。」
我拿着毛笔,小心翼翼地正要划在纸上,老大却一把捉着我的手,道:「握笔太低了。」纠正了姿势,我手腕痉挛似的抖着,写出「佟玉佳」三个字。看着自己活像坐在颠簸不定的汽车上匆忙写出的大作,我也忍不住脸红。
小学的中文老师们,我对不起你们的教导!>_<
老大轻轻捏着我的肩头,说:「肩膊放松点,不用死力攥着笔。宁静致远,气定神闲,才是书法之道。」
呃…老大一出口,就把我扫除文盲的本来目的提升到练习书法的高度了──果然人家是做大事的人啊。
腰上的手臂用力一搂,我整个人贴在老大胸前,我越来越不自然,但又不敢乱动。他左手改为按着我的肩,逼我挺直上半身,右手握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笔一笔地写。
「握笔要直,下笔不要犹豫,手肘放在桌边固定,放松肩膀,字就不会抖。」耳边是他轻声嘱咐,湿热的气息吹进耳朵,痒得我微微一颤,想缩不缩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种情景应该是人家说的闺房之乐,怎麽来到我头上,感觉这麽囧???
「在想什麽?」
「…没什麽。」
「说!」
「…我在想,如果我记得小时候阿玛教我写字的情景,大概应该跟现下差不多了。」我转头看,老大的脸色果然有点变幻莫测起来。瞪了我一眼,皱眉道:「专心点!」
…虽说「独囧囧不如众囧囧」,不过我本来没打算说,是老大你硬要我说的。
我就不信,老大真的有兴趣跟一只年老色衰的白骨精调情,我都怀疑到底屁股的骨头有没有硌他的腿了。他这样做,不就是企图藉着一些小动作,以「唤醒」他老婆佟同学心中的旧情吗?一整个月来,我处身在大帅哥康熙同学有意无意地发放的高强度电力中,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想干什麽啦!
有什麽方法可以让老大消停下,这样他跟我就不会这麽累啊。
过了一会,老大有点怀念地道:「…小时候苏麻喇额涅教我满文时,也是抱我在膝上,手把手一笔一划地教。」嘴里说着话,手上可没停。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传统习惯啊!我的囧感因此减低不少。苏麻喇姑…又一个传奇人物啊,不过我不大知道她的事迹──谁叫《鹿鼎记》没写她。
「佳佳!」老大忽然惊叫一声。
「嗄?」我看他一脸惊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纸上写着三个十分端正的字:佟玉佳。
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麽事,老大就紧紧抱着我,盯着我的脸喃喃自语:「佳佳,是你!绝对没错,真的是你!」狂喜的眼神中掩不住一丝难过。
我缩作一团,嗫嚅道:「烨儿…到底怎麽了?」
看我一脸莫名其妙,老大抓过桌上的纸放在我眼前,指着那唯一能见人的几个字,激动地道:「你看,这是你的字!」
「…不是你把着我的手写的吗?」
不会是为了教育有成果就这麽激动吧?
「不是我的字!」老大立即拿起笔,快速在旁边再写了一遍,然後殷切地看着我。
确实,连我这大外行也看得出是不同的字迹。
可是,我那时只不过在发呆,无意识地跟着他写罢了…
嗯…无意识?
我拿起笔,闭上眼睛,心里默唱:「圆圈加一点,圆圈加一点,下面画支波板糖,再画个呼拉圈,再画个呼拉圈…」要尽量放松精神,要尽量让手自己动,要尽量想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不搭调东西…
再次睁眼,「佟玉佳」三字旁边,果然出现了两个秀丽端正的字:玄烨。
我目定口呆地看着「我」的手笔──真是这样!只有让张惠佳的意识开小差,属於身体正主的技能,才能浮出水面。
我以後每次写字,也要找些什麽来瞎想吗?看情形,只要我心不在焉,就能写出秀丽端正的毛笔字,如果一不小心留心了,就会写出充满「动感」的毛虫字。
囧…这动作的难度系数真高啊!
紧贴着的身体传来一阵阵颤动,埋在我肩上的脑袋一动也不动,抱着我的双臂就越勒越紧,硬生生把我越飘越远的思绪拉回来。我痛苦地呻吟:「烨儿,我透不过气…」或者该说,我肋骨快断了。
老大放松了一点,我艰难地转过身,轻轻抱着他安慰道:「烨儿,烨儿…大悲大喜对身子不好的,要保持平常心,呃…要气定神闲,处变不惊。」
之前听蕙兰说,孝庄临终前,老大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祖母两个月,早就累得要死。接着孝庄逝世,老大伤心过度,十几日水米不进,谁都劝不来。一个好好的、正当盛年的健壮男人,居然不止一次吐血昏迷,百病丛生,双脚肿得下不了地。据我推测,吐血大概是急性胃出血,脚肿则是循环系统出现问题,这些问题都可以由压力引发。之後过了整整一个月,他撑着去办公,还是要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着才能去。本来由太子和大阿哥把孝庄的灵柩送去安葬就行,老大却说什麽也不肯,坚持一定要自己去送。这场骚动的主角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太后。孝庄是她的亲姑祖母,深宫之中相伴过了大半辈子的血亲。孝庄的死对她的打击也很大,於是也变得病恹恹的。老大这边自己病倒,那边还要顾着太后,简直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熬过那几个月,终於爬得起来去送灵了,接着连「我」也倒下了。怪不得我第一眼见他时,一脸的憔悴疲惫,而且明显消瘦,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全好了没有。如果现在忽然太激动,又搞得吐血昏迷,那就糟糕。
我双手轻轻揉着他的背和胸口,试图安抚他激烈的心跳和呼吸,柔声道:「烨儿,我去弄杯奶茶给你,好不好?」喝热饮有助平伏情绪,清朝奶茶是奶多茶少的,作用大概等同一杯热牛奶。
唉!如果这时候有热可可就更好了,可可里有令人开心的成分啊…
鼻音浓重的答覆响起:「不许走。」手臂又用力了,幸好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中。
看来老大跟他老爹行痴大师顺治皇帝不愧是父子,感情一样澎湃又丰富,只不过对象不同罢了。
我连忙安抚道:「好,好,不走了。烨儿,你别又哭了。」
愠怒的声音从埋在肩上的脑袋传来:「谁说我哭了?」
我有点好笑,也想藉此引开他的注意力,於是用一种十分欠揍的哄孩子语气道:「好,没哭,烨儿说没哭呢,就没哭。」内心感叹:「似乎除了爱新觉罗胤X这个系列之外,我又多了一个大儿子。」
不是有人说过男人到几岁都像小孩子?我这下子有了深刻的体会。
老大恼羞成怒,把我的头按在胸前,不让我抬头看他的样子,然後一把抱起我,向外叫了一声:「歇了,来人侍候!」连外衣也不脱,就抱着我直接滚上床。进来的宫人们非常敏捷,不一会房里就暗下来。我看人都散了,拉着要老大坐起,和气地道:「烨儿,先脱了外袍,才会睡得舒服的。来,我帮你吧!」幸好我对盘扣总算有点心得,摸着黑还是很快帮他脱下袍子。
服侍了康熙大爷睡下,我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了,正想下床去把脱下的衣袍挂好,老大不由分说的抢过我手上的衣服往床外一丢,把我提了过去,按在胸前不让动。我当然不会无聊到跟他比气力了,反正就算没有佟玉佳这一层关系,我也早给他抱到惯了,又明知他不会把我怎麽样,也由得他去。
就这样,我伏在他胸前好一会,才道:「烨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说!」
「以後你想知道什麽,直说就好了,我能告诉你的一定会说。」
我决定给大家一个交心的机会,他并不知道我的忌讳,如果我就此怕了他、避开他,对他并不公平,也违背了我本来打算要解开他跟佟玉佳之间心结的目的。反正,除死无大害,总之别弄得需要体验满清十大酷刑就好。
「有什麽不能告诉我的?」
不愧是皇帝老大,抓重点简直一级棒。
「我自己不知道的,怎告诉你?」我滑头地道。
老大这次倒是爽快:「好,我答应你。你以後也不必畏首畏尾的,在我面前要有话直说。」
「哦,烨儿,那麽你放开我吧。」我挣扎了着想爬起。
「你还想去哪里!」用力把我按下,声音带点愠怒。
我委屈地答:「没有,只是趴着睡,我会呼吸困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