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小时候的我们得知要搬去城市里住的时候,脑袋空空的,有说不出来的新鲜感还有一丝丝的难过与舍不得。
许多人在乡下待久了,都会向往着城市里的生活,这也是人们都会往城市心中迁移的原因之一。
当时的我,精神恍惚的走到那座桥,原本以为可以遇到见大哥哥的,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几天下来,我都往那座桥跑过去,终於在一个星期後,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桥边向溪水投着石子。
「大哥哥──」
他闻声抬头,面无表情的道:「是你喔?」
我缓缓的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不断地拿起手中的小碎石丢向溪水。
「大哥哥……」
「干麽?」
「我们要搬家了,去台北。」
他丢石子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然後又继续丢,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喔。」
「搬走後,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大哥哥你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让我看不出他当时的情绪,「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怎麽可能会看到。」
「……所以我是来向大哥哥道别的。」
「嗯。」他语气冷淡。
「我……我会时常写信来给大哥哥的。」
「随你。」
「欸,大哥哥,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我说:「我们约……在几年过後……约十年过後,十年过後,我们就在这里相见好不好?」
他目光冷冷地看向我,「我不要。」
「为什麽啊?」我失望,不懂他为何要拒绝我。
「约定这种鬼东西,就算是大人也不会遵守的,更别说是你这样的小孩子。」他说:「所以我不要跟你约定。」
我不悦的嘟起嘴,「大哥哥小气鬼!」
他转身,连看都不看的拿起地上的书包然後离开。
我依旧在他身後大喊着:「小气鬼──」
就算我喊得再大声,他头也不回,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当初说的约定,根本什麽都没有约成。
那时候,就连道别的话也都没有说,骂了他好几声小气鬼的隔几天,我们就搬离那里了。
就这样,和大哥哥就真的再也没有见到面了……
然而,隐隐约约的,我们之间似乎有一条叫做缘分的线,原本断了,如今却又重新的接连起来。
即使我早就忘记当时的大哥哥叫什麽名字,忘记是长什麽模样,但是看着眼前的玮翔老师,不知怎麽的,我直觉而且很确定的,他就是当年的大哥哥……
我终於,见到他了。
「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了……按照年龄推算的话,她现在应该也是高中生了,搞不好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年纪」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心也不自觉得越跳越快。
突如其来的状况,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反应才好。
我该开口吗?但是……
到底该不该,现在的我根本就一团乱,脑中的思绪如同一团打成死结的线团,解也解不开
「咦?你在写生吗?」玮翔老师突然转过头作势要看我那放在草地上的画,我心跳漏一拍,赶紧上前把那张画给藏在身後。
「老师,不行……不要看啦……」
如果让他看到画的内容,他或许会得知我就是当时那位小女孩,但是……这麽快就要相认,我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啊!
现在我的内心,完全处於混乱,慌了,完全慌了。
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怎麽了?就给我看一下啊!或许我可以给些建议喔。」玮翔老师对我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
我狂摇头,摇到头晕脑胀,「不要,我会不好意思……」而且我都画完了说,若给了建议我岂不是又要重新画?
他顿了顿,见我这样,也只好放弃,「……好吧,看你这样……我就不看了。」
当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後,他却又接着说:「社团期末都有成发吧?我到时候再去看你的作品,到时每一幅画会贴在礼堂,你想不给我看也没办法罗!」说完,他俏皮地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
内心交战,我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
回到家後,我冲上房间将画给放好,然後连门也不敲的就冲进阿星的房里。
「唉哟!姊,你吓死我欸!」他正坐在床上拨弄着吉他,见到我气喘呼呼的样子不禁皱起眉,「怎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胡乱道着歉。
「干麽用跑的?好好走不就好了?」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用力的喘了喘,等呼吸稍微平静後,我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并面对着他。
「阿星。」双手握拳的放在大腿上,我掩不住喜悦和紧张的看着阿星。
「怎样?」阿星一副『你有病』的表情看着我。
「阿星,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位大哥哥?就是小时候我常常追着他玩的那位?」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後咧?你该不会要跟我讲说你要去找他吧?拜托,都过了快十年了,他早就不在这里──」
我直接打断他,「我见到他了!」
「蛤?」
「我说我见到他了!」我激动地抓着阿星的肩膀,又说了一次,「我见到大哥哥了!」
「你作梦啊?」他一脸怀疑,「这怎麽可能啊?」
「真的啦!」我说:「他知道桥,知道芭蕉叶,知道龙猫,这麽多的巧合连在一起,他就是当初的大哥哥啦!」
阿星皱着眉,「所以,他是谁?」
我吞了口水,缓缓说出口:「……我的导师。」
「你说玮翔老师!?」阿星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我点点头,「对。」
「……你确定?」
「他说他小时候常常在桥上看到一位全身玩得脏兮兮的小女孩来找他,而且他还说那小女孩一直嚷着说要去找龙猫……这、这不就是我吗?」自己讲自己小时候的蠢样,感觉还真有点特别又奇怪。
「我的天啊……不是吧……?」阿星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很不可思议吧?」我问。
阿星点了点头,「真的……也太巧了吧……」
我用力吐了一口气,「真的,很巧……」
另外,也很高兴,高兴要死掉了。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上前跟玮翔老师说你就是当时那位小女孩?但是你──你的脚伤……?」
我因为阿星的话而傻愣住,过了一会儿後才慢慢地回过神。
手不自觉的抚上那旧伤口,当时那怵目惊心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浅疤,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记得,当时的他一直跟我道歉,即使错的人是我,即使是因为我的任性他才带我去玩的,即使当时爸把他骂到狗血淋头,即使他并没有错……
但他还是一直跟我道着歉。
所以,即使我们相认了,那又怎麽样?
他会不会因为我这伤口而觉得内疚,开始耿耿於怀,然後开始觉得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