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祈蝶 — 第五章

书房内,两名男子一同讨论着生意上的事务,并不时对着平摊於桌面上的帐本指指点点,待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其中一名男子收起了帐本,面带温和地笑容道:「少爷,舖子的事大致上都讨论完了,可还有要吩咐的?」

「不用,你做的很好。」被唤作少爷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真是辛苦你了,朗月,多亏有你替我分担,我才能如此轻松。」

闻言,朗月脸上浮现了笑意,一改方才恭敬的态度,用带点玩笑的口气直接唤了自家少爷的名,「岚墨,做为你重要的左右手之一,连这点事都不做怎麽能行?传出去还不让那帮眼红我这位置的人非议?再说我们打小玩到大的,这交情可是比谁都深,不替你分担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岚墨唇边勾勒起了一抹微笑,好笑地道:「非议你?谁敢?依我看,怕是刚说出口就被霍雷找上门整顿一番了。」

「呵,说的也是。」朗月用着有些无奈又好笑地语气说着,「他那性子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只要我们两人谁被欺了一分,他就非要还人三分,怎麽说也说不听,好在现在他也收敛了点,总归是沉稳了许多。」

「嘿,我说佟朗月你这人真过分,怎麽我一回来就撞见你说我坏话。」忽地,门外传来了一道嘹亮的嗓音,随後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见了来人,朗月挑起了眉,悠然地摊手,「季霍雷,谁说你坏话了?我可是说你沉稳了许多。」

霍雷朝他摆了摆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去去去,今天我就不和你拌嘴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报告。」

「……是上次要你去查的那件事?」听见了霍雷的话,原本神色淡然地岚墨便端正了身子,眼神认真地望向了他。

「是。」霍雷点了点头,随後便道:「我亲自走了一趟南隐山找到了那寨子,潜伏了几日打探消息之後,得知了那寨子的寨主叫做寒靖绝,来历查不出,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那药草就是要用在她身上……」

说到这,他做了个停顿,而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朗月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我说霍雷,该不会你走这一趟就只打探出了这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哎,你别吵,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该如何说。」霍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那时想说既然那寨主和我们一般也需要那药草,那麽应当会有一些那药草的消息,便试着打探了下,想说如果行的话我就顺便将那药草取回来。怎知打探过後,发现那药草就生长在南隐山附近,但问题就出在这,据说那药草是有人看管的,而且还是归那寨子所有。我怕贸然去取会坏事,就直接回来了。」

「嘶……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朗月边说边皱起了眉,将目光移到了岚墨身上,「岚墨,你说这事该怎麽办?看这情形,上回请去采药的那姑娘能成吗?」

「先不说成不成了,那山上这麽大一个寨子,搞不好那姑娘一入山就被人给怎麽了。」

「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朗月口中说着,伸手拍了霍雷一下,「我说你积点口德行吗?」

霍雷也知是自己不对,只翻了个白眼,也没去计较他的那句童言无忌。

「……我看我得亲自去一趟。」沉默过後,岚墨如此说道,「那盼大夫的女儿是为了我们去涉险的,不能不管不顾。而且母亲的病绝对需要那药草,我想我亲自去走一趟比较保险……朗月,这段时间我娘和生意上的事情还请你多担待些,而霍雷你和我一道去。」

「是,少爷。」听闻命令,两人同时答道。

午时,寨外一片天晴、艳阳高照,在这难得的好天气中,同有着好气象的还有寨内一群人。

虽显一番好气象,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山寨旁,有条开满花的小路,路旁有着魁梧的大树,那路不弯,通的是一座湖泊-名为冰心湖。

这日,冰心、简凌和寨主待在冰心湖旁用膳,跟平常一样,不管在哪个场合,冰心都用那甜美的声音源源不绝的说着,今天所发现的趣事。

只见冰心话只讲了一半,突然拉了寨主的手,嘟起嘴问道:「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啦。」寨主不语。

饭局继续,冰心却改去拉简凌的手,期待看着他,问道:「简凌哥哥、简凌哥哥,你有在听嘛?」简凌只是微笑的发出疑问声。

这时生气的冰心站起来,对着寨主和简凌道:「坏哥哥,你们都不听人家说话,冰心讨厌你们。」语毕,转身就跑走了。

然而寨主不为所动,简凌只是笑着继续吃着饭。不久,寨中一名兄弟着急的跑来,脸色很是慌张,手忙脚乱的指来指去:「寨主、寨主,不好了、不好了。」寨主没有动静,简凌淡然的看着他,夹了一口菜淡道:「有什麽事,慢慢说,别慌张。」

而那来报告的人,吞了吞口水,道:「冰心小姐昏倒了。」

语毕,寨主跟简凌楞了一下,寨主冷冷地道:「在哪里?」那报告的人紧张的指寨窟旁的一条小路,道:「往後山方向那里。」寨主听到後,头也不回的往後山快步走,简凌在後头,拍拍那报告人的肩,道:「没你的事了,先回去休息吧。」语毕,也快步往後山移动。

几个时辰後,寨主交代简凌把目前待在寨内或山寨附近辖区的各岭头、将军找回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所有人便聚集於冰心湖旁,脸色凝重,待大家都就绪後,柳言寻(寨里的军师)首先打破宁静,道:「冰心小姐的身子越来越糟,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接着便是一阵静默。

寨主的脸色难看,望向湖畔不发一语,简凌见状便说:「不如众兄弟先回去吧!我跟寨主在想想有什麽好法子。」语毕,便把大家都请了回去。过後简凌回来冰心湖旁,看着寨主,心里满是忧愁,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说些什麽,所以又是一阵安静。

这时的寨主,正在回忆。

记得在寨主五岁那年,母亲怀了第二胎,时常身子不适,吃不得、睡不好,脸面憔悴,寨主的爹就是心疼,却也毫无办法。

那时的寨主该是年幼稚嫩,却成熟的不像一般孩子,看见自己母亲被折腾的不像样,就尽心的替母亲想消遣,时常请些说戏、歌舞的人到寨内求的便是母亲的欢喜。

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不过就是希望孩子快乐的长大,如今却是自己使得自己的儿子没有胡闹、游戏的机会,叫她心里是如此不释怀?

那日也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日子,寨主又是一阵体贴,越过其他山头,从西陵山找到一个说戏的师傅,一番辛苦回来,只见母亲正好胎动结束,他不忍打扰母亲休息,便和说戏的师傅在外头等了好几个时辰,终於也是申时四刻(16:00),好不容易才一同在厅堂,母亲却在唱戏开口前,打发了唱戏的人,并且赶着寨主让他去外头玩耍。

见母亲的驱赶,寨主很是难过,心底不踏实便跑了出去。母亲见状,明白自己说了重话,满是後悔,便赶紧找了人去寻回寨主。也不知道是寨主的脚程快,还是那人不踏实,找了半个时辰却连个人影都没寻见。

终是用晚膳的时候了,父亲是百般劝说,却也无从解开母亲的那份担忧,母亲食不下咽,在大堂里坐了许久。亥时过去了,终於看门的弟兄回头一报,才见到寨主神情黯淡的回来。

父亲原是要劝说寨主几句,见他头低着,神情满是难过,话一收也只道:「去吃些东西吧,饭菜都凉了。」而这时母亲,却掩嘴哭了起来,起了身子,接着走去抱住了寨主,哽咽的道:「儿阿,母亲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意,也不是不喜欢你成天来陪伴我,就是担心你没了这些时间去学习,去游戏,你可知道你是我心头的肉,是母亲的宝,母亲是希望你快乐,所以千万别再做这些危险事了。」寨主就是个孩子,听到这些话,也是一阵大哭,只是母亲温柔的安抚,寨主的爹心里也是放下石头,拍拍母子俩,指着饭厅,便离开了。

夜晚很快的过去。

隔日一起,寨主便通知厨子做些小点心,用完午膳就拿着点心拉着母亲出去了。

一路上,寨主满是神秘的笑着,而寨主的母亲却也是满心期待着,路不长,尽管如此,对於怀孕的母亲也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探出路来,只见眼前有座湖畔,水面波光粼粼,很是美丽。

母亲又惊又喜的看着寨主,而寨主只是给他一抹微笑,坐下欣赏这片美景後,寨主便交代侍仆准备些点心。

只是一切就绪,寨主的母亲却突然哀嚎起来,「疼啊,疼啊。」,随从的大夫和产婆见状,便赶紧处理。

没想到的是,母亲居然要生了,产婆告诉寨主:「夫人的羊水破了,怕是撑不回寨内,只能在这儿先处理了。」寨主一片混乱,忐忑的交代了侍仆告知父亲,接着就在一旁祈祷母亲没事。

一时辰的折腾,母亲产下了一名女孩,这时赶到许久的父亲,就抱着女孩,关心着母亲,「还好嘛?」「没事呢。」「那就好。」「孩子的爹,取个名吧。」这时,父亲看向寨主,「绝儿,替你妹妹上个名吧。」

寨主想了一下,看着清澈的湖面,然後道:「那就名为冰心吧,希望妹妹能是位冰心玉洁的女子,有着像冰一般的清澈透明、玉那般洁白无暇的心。」寨主母亲听了便是一阵轻笑,道「瞧你这孩子,给妹妹如此的期望。」父亲则是点头道好。

待休息一阵子,寨里的人也来了之後,便把母亲抬回去,临走前母亲不忘这湖的美景,道:「这孩子定是招了这湖的福气,才在这时急着出来。」父亲听了也是点头,道:「瞧这湖的光景,既是得了这湖的意,就和我们的儿同名为冰心吧,也为纪念这孩子的出生。」

回忆到这,寨主心中很是不快。

几个时辰过去了,寨主的眼神中带有绝望,看着那湖的好光景,起身走於湖旁,竟是开始祈祷,如当年为母亲的祈祷。这时简凌突然拍桌子,大声的道:「对了,我怎麽没想到那里呢?」寨主才神情困惑的转身瞧着简凌,只见简凌开心的问:「靖绝、靖绝,你还记不记得,药草园里的湘雪。」寨主这时恍然大悟,接着对简凌道:「准备一下,我们晚上就出发。」简凌微笑点头。

就在寨主跟简凌要回寨为出发而准备时,寨主像是想到什麽般,回头对冰心湖道别:「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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