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允杰开枪的神情还有阿质的残酷,以及现实中阿质对那人的冷酷,都不断不断的在我这次的梦中环绕着。
我想醒过来,但却怎麽样也摸不着现实世界,只能让自己在梦中飘荡着,不断的看着轮回的同一件事情。
我挣扎,但无奈浮现在我眼前的画面依旧,无助感席卷而来,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着,以急速坠落着,但却像是怎麽样都碰不到地似的。
直到那抹存在着但却不真实的声音出现──
「小希,我真的很对不起你。」那句对不起让我缓缓的看见了阳光,我离开了梦境,却睁不开双眼,只能依稀感觉到有人不断轻抚着我的额头,把我的冷汗抹去。
「让你看见这麽多、让你难受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依旧睁不开双眼,然而渐渐的我不再和那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而是开始聆听起那声音所说的话。
「我早该知道自己会带给你危险,但却还是自私的把你紧紧绑在我身边。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会过不一样的生活。我真的很对不起,真的。」那声音的主人,我渐渐忆起了,是阿质,因为只有他会叫我小希,也只有他才有这般温柔的嗓音。
「但是、我真的好想保护你。我真的……很爱你。」他的那双手离开了我的额头,转握住我的手,然後我感觉到他慢慢的靠近、握着我的手也缓缓缩紧,接着一片柔软印上我的嘴唇,并且停留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为什麽,接受到他的那个吻我第一个感觉并不是厌恶和惊讶,而是悲伤。他给了我一个很悲伤、很悲伤的吻。
「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然後他松开了我的手,趴在床沿。
然後我睁开了双眼,轻手轻脚的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上头彷佛还有他的温热。不知为何,我掉下了眼泪,然後轻轻的抹掉了自己的泪水。
「阿质……」我轻喊了他的名,他抬起头,带着浅浅的一抹笑容,开口:「醒啦。」我轻应了一声,他又继续开口:「会不会饿,要不要我煮东西给你吃?」我摇摇头,然後坐起身,他依旧微笑看着我。
「还好吗?」他伸出手,亲昵却自然的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我稍稍僵了一下,但没多说什麽,即便对他的这个举动感到莫名的温暖。
「阿质,我、我……睡了多久?」睡了多久。是呀,当作那是一场梦吧,当作我什麽都没看到会比较好,因为我知道自己太过在意的话,会让眼前这个人难过。
我不想、看到他难过。
「没睡很久,现在晚上六点而已。」他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我不知道为什麽他的转变可以这麽大,这样的他和方才用悲伤的语调说话的他,很难想像是同一个人。
「我没想到你这麽能睡。」虽这样说着,但他笑容中带着宠溺的微笑,我也很想微笑着附和,但是我发现自己没办法。
因为关於那一幕幕太过残忍的画面,还是不断萦绕在我心头。
我垂着的唇角没让他收起笑容,我看着他的笑,不知怎麽突然好想哭。我低下头,企图掩饰自己的眼泪,我看见了他摆在我身旁的手,我缓缓的靠近了他的手,握上。
我能感觉到他僵住了身子:「小希,怎麽了吗?」握着他温暖的手,我掉下了眼泪,也知道掩饰不了的我终於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
「阿质,」我轻喊了他的名,他一脸疑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阿质,你可以告诉我爱情是什麽吗?」我不知道爱情是什麽,如果说是希望能让一个人开心、不希望那个人露出悲伤的神情,那又怎麽能确定那是爱情呢?
阿质扬着笑容:「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确定我很爱你。」我看着他的笑容,眼泪依旧不断的滑落着。阿质、阿质,你还不懂吗?现在不单单只是你爱不爱我了啊……
「阿质,那你怎麽确定自己是爱我的呢?」我看见阿质脸上有很多疑问,但对於我他依旧没有发问,而是竭尽所能的告诉我一切我想知道的。
「因为我很想保护你、我希望你能开心、我希望你能快乐的生活下去,同时我也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流着眼泪,」阿质抹掉我颊上的泪水,继续说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也不一定吧。」
「阿质,你之前不是问我,我对你的感觉是什麽吗?」阿质轻应了一声,而我继续说下去:「我对你的感觉,就跟你说的一样。我希望你能开心,不希望你伤心、不希望你像允杰说的那样都为我着想,我也想保护你。」阿质没有因为我的告白而更加开心,我想他听的出来接下来我想说的但书吧。
「但是,又怎麽能确定那不是愧疚呢?」我看见牵强的笑容挂上了阿质的脸颊,我轻柔的说下去:「像我这样忘记了过去、拥有彷佛一片空白的人生,甚至连爱情是什麽都不懂的女生,还值得你这样付出吗?」
我看见阿质终於垂下的嘴角,低下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然後低声道:「小希,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我颤抖了下,想抽开手但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紧紧的握住了。
「别人要怎麽说我或骂我,我都不会真正的生气,但是没有人可以批评颜灿希,就算是颜灿希自己也不行。只要会让颜灿希受到伤害的,我都会要他们离开,不管是用什麽方式。所以我希望现在这个消极的小希可以离开,因为那不是我爱的那个小希。」
我再度泛红了眼眶,不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我的心,而是那些要现在的这个我离开的话。我知道他并不是要我离开,但是、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阿质,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啊……」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抱着膝盖、我将身子卷曲起,然後开始痛哭着。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抹去那些想要想起过去的想法、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将那些残忍的画面从我的脑中抹去。
「小希……你可以哭没有关系,但你永远不可以讨厌自己,因为能让我爱上的都一定是很特别的人,那特别的人就是你啊,小希。」阿质在我耳边说着,然後他抱住我,不断轻抚着我的背。
「可是阿质,这样的颜灿希真的不值得你等待啊,我忘掉了一切,甚至连会不会恢复记忆都不知道,这样的未知数又怎麽值得你等待呢?」抬起头,我哭着向他说,然後他勾起温柔的笑容,正要开口时我抢先一步──
「你这麽好的人,我是配不上的。」我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阿质抚着我的手停了下来,他整个人僵硬,然後我望向他,看见他脸上有抹很冷酷的表情,然後他用着冰冷的语气说。
「小希,永远、永远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了。」他缓缓的由冷酷转回温柔,心疼的摸了摸我的脸颊,用带着自责的口吻开口:「因为真正配不上你的人,是我。」我看见他脸上出现了悲伤的神情。
「阿质,你……」我试图想要开口抹去他那抹让我也很悲伤的眼神,但他装作没听到的打断了我:「小希,去泡个澡吧,让自己舒服些。我去帮你放水。」然後起身,往浴室走去,留下我一个人不断的思考着。
「真正配不上你的人,是我。」阿质说着这句话时的悲伤,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到底他说的这句话是什麽意思呢?为什麽总是要给我线索然後又不让我知道过去?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了,也许关於那个不被阿质喜欢的、消极的小希,会待在这个身体里很久、很久吧。
好奇妙的感觉。我有几度认为自己只是被某个人抓进这个身体里,去充当这个叫作颜灿希的人,因为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所以更适合来当这个角色。
的确是很荒谬的想法,但我好几次都疑惑,究竟我是否真的叫作颜灿希?我是否真的是这个人?还是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叫我颜灿希,所以我也认为自己是颜灿希了?
原来我存在的意义、存在的价值都是由别人定义的啊……明明也是一个个体却怎麽样也无法操控自己的人生,只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跟这个颜灿希有一段过去,所以我也被迫在现在中寻找过去。
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爱情是什麽、不知道愧疚是什麽,所以我只能选择爱上阿质,让我的生活更有安全感、让身旁的每个人更加认为我是颜灿希。然而什麽是爱呢?如果到头来都是愧疚,那这段感情中是不是更多人受伤?
但……
我笑了笑,嘲讽的笑了。
但、就算那爱情其实是愧疚,我也不会知道吧,所以我可以一头栽下去吧,毕竟……
我是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