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妳的名字 — 妳的名字 之五 動搖(五)

运河之都─艾尔帕兰,在传说中某勇者以禁忌之咒将在原本在城镇附近的魔物封印在中央塔之後,渐渐有了人气。和其他城市比较起来,城内被运河环绕的艾尔帕兰占地较少,却有着散发悠闲气氛的蓝顶白墙,在在让路过的冒险者忍不住驻足休憩,也算是大陆上另类的观光景点。而在这样闲逸都市的东南方,一座与其他建筑物呈现相对巨大的石造建筑物、正是一直以来没没无闻、鲜少有冒险者出现的链金术士工会。

「呜哇~虽然是实话,但是被这麽介绍了还是感到十分悲哀呀...」望着艾尔帕兰城门口的官方导览简介,曜阳忍不住悲从中来的擦了擦眼角。

「人少些也好啊,哪像中央主教堂,时时刻刻被观光客和结婚团占据,想好好向圣神祈祷一下都有问题...」姊姊芙罗诚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换来妹妹更剧烈的哭泣声。

「...比爬上吉芬塔顶好多了吧。」萨像是想起了转职前的『最大考验』,脸色铁青得让曜阳也只好收声。

「新城也没那麽糟啦,」她勉强说。「不过链金术士工会我就不保证了......」

...还真的是保证也没用咧。

站在纯粹以天然岗石打造出来的巨大石屋里,唯一的优点只有『很凉快』。其余的装潢美感啊...0分。空间概念啊...0分。不时还会有不知名的闷炸声,彷佛从很深的脚底下硬是窜了上来,将石屋顶震得微微颤抖,落下一阵一阵白灰色的粉尘。

「...柜台里怎麽没有半个人啊?」芙罗用袖口微遮住口鼻,拼命的寻找阻挡粉尘的遮蔽物。

「常有的事啦,又不常有客人。」曜阳老神在在的从手推车里掏出折叠伞,一边还悠哉的戴起了口罩。

「对─不─起!楼上有客─人─哦!」她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隔着口罩对楼下大吼。

又是一阵爆炸声,但这次似乎比之前更剧烈了些,连柜子上的罐子都不争气的倒了几瓶。芙罗有些惊恐的扶住看起来最稳固的石柱,却更惊恐的发现它上面竟然密布着细小的裂痕。

「没那麽严重啦姊姊,是说他们重要的实验也都是在地下进行,所以地底下的结构是很稳固的唷!只是地面上的建筑物好像没什麽用心在维护就是了...」妹妹笑着解释的脸明明是那麽灿烂,芙罗却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的双脚、拔腿就往楼下冲。

「啊...底下是实验区,一般人不方便进入的...」来不及拉住姊姊,曜阳有些苦恼的回头看向姊夫。

「又没锁门、又没立牌的,柜台没人,我们只好下去了嘛。」萨依旧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曜阳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地下室的玄关其实没什麽特别,一样是整排从地板高到天花板的大书柜、药柜,斑驳的织花地毯勉强看得出来建造者有想到”装饰”这件事,但上一次被记起来应该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大厅里唯一一张木桌上堆满了瓶罐和纸本,散落的乱七八糟不说,上面布满了年份不一的污渍和灰尘也让人怀疑多久没人记得它们还在这儿...

「...这工会到底是在做什麽啊?」萨的鼻翼有些抽蓄,虽然没有洁癖,但这种像贫民窟等级的混乱空间还真的是令人浑身不对劲。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药水味儿惹得众人连连打喷嚏,就连戴着口罩的曜阳都不例外。

一只小白鼠吱吱叫地从墙角转出,一看到不停打着喷嚏的三人、惊跳得老高,瞬间往回一钻又不见了。

没多久,却换了一位身穿白袍的矮小女人从同一个墙角探出身来,典型的倒三角脸、倒三白眼,灰乱的卷发随便的绑长一只小马尾,怯懦的神情和刚才那只小白鼠还真有八分像。

「不好意思,咳嗯,这里是链金工会...这位是...咳嗯...曜阳小姐?不好意思...咳嗯,请问...有什麽事麽?」女人客气的探问着,声音细小的只有站在她正前方的曜阳勉强听得见。

「我只是来采买药钵的,楼上喊了几声没看到人、就大胆下来探看了,是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了。」她挤出职业用微笑,但小白鼠般的女人只是用她细长的双眼不停瞟着两旁东逛西遛的萨和芙罗,一脸的不安。

「这位是我姊姊,和她丈夫。」她客气的介绍道,却让女人吓得惊跳得老高,整个人往後边墙上贴了上去。

「不、不、不、不好意思...这里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咳嗯...」总觉得她快被吓哭了。「药、药钵...我拿去楼上给你...咳嗯...请三位...咳嗯...先上去吧!」

半赶半送的被推上了楼,芙罗和萨虽然脸上不太情愿,但曜阳却觉得两人的嘴角有些忍不住的抽蓄。

等小白鼠女人急急忙忙的将数量不对价钱也大放送的药钵塞进曜阳的手推车里,胡乱收了钱之後、几乎是眼眶含泪的将三人送出了门外,还在他们身後带上了门,高挂出「Closed」的木牌。

「为什麽她看见你们好像看见鬼一样?」曜阳一脸问号。

「我哪知道,不过听说我跟传说中某个顽皮的祭司长得很像,说不定是被认错了吧。」芙罗和萨对望了一眼、满脸堆着贼兮兮的笑容。

「顽皮的祭司?我好像有听工会的前辈提过类似的故事...」曜阳眉头一皱。「好像是有两个冒险者对链金实验恶作剧的事情...喂,你们两个为什麽走那麽快啊!」

上辈子曾遛进还没开放的链金术士工会、将一堆实验数据互换、加上一堆零和小数点的陈年旧事──应该不用特别告诉妹妹吧?

芙罗捏紧了口袋里的羊皮纸卷,回头对妹妹挤了个顽皮的鬼脸。

「所以、为什麽诺姆的名字会出现在链金工会的实验契约上?」为了避人耳目,萨和芙罗经由传送之阵到了沙漠之城─梦罗克,甚至还掩盖了工会徽章、改用化名入住了城镇旅馆。

「契约上没有写得很清楚...不过彷佛是链金术士将一些实验用具和材料租用给诺姆,因为诺姆并不是链金术士,所以工会才另外开立了这张租用契约。」芙罗仔细研究了纸卷上的每一角落,发现落款的边线下都标有年份,而他们手上这份摸出来的契约正是一年前所开立,再上一张又是再前一年所开立,看起来似乎每隔一年诺姆就会去链金工会租用某个实验室,但契约上并没有详细列出实验室的用途或器材。

「...租用天数呢?」

「大概都是四、五天。」

「四五天...」萨抚了抚下巴。「诺姆带着又又离开吉芬...到明天就满五天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又将眼神移到那几张羊皮纸卷上。

「...为什麽会是诺姆?」芙罗有些艰难的说。「为什麽是诺姆,不是路西法?我们是为了找路西法才去链金工会的不是吗?」

「路西法的弟弟就是红眼商人工会会的会长,同时也是链金术士工会里大师父的弟子,他如果真的要做什麽、也不会留下这种明白的痕迹吧。」

「...那我们到底是去做什麽的?」她微微恙怒,对於发现的事情,对於丈夫的冷静,对於一切她不能理解的意外状况...

萨叹了口气。「大量的濒死屍或异变的怪物...我原来以为这就是我们会发现的。当然不是这麽直接...只是我以为多少可以刺探到有关红眼商会的一点动向,知道路西法这几年究竟在研究些什麽,或许能够帮上三会、帮上诺姆一点忙...」

得到的结果却是意外发现诺姆与链金术士工会的牵连。

两个人像是落水小狗一样,垂着头和尾巴、不甘愿且不知所措。

「...明天,我们去新城工会所等着吧。」不知过了多久,芙罗轻轻的捏了捏丈夫的手。

「去做什麽?」萨还是垂头丧气。

「去问诺姆在做什麽。」芙罗像是找回了一点勇气,声音也平静了很多。「与其这样乱猜乱想、我们回到工会城里也会被看出不对吧!还不如就当面问清楚,该怎麽解释我相信诺姆一定会给我们很好的答案的。」

没有反驳的原因和力气,萨微微点了点头,无力的倒在妻子的肩上。

隔天,当诺姆牵着又又的手从链金工会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只垂头丧气的小狗、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景象。

「...掉进水池里了?」他有些好笑的说。

「...不好笑。」萨脸上微热。

「你们在这里做什麽?」诺姆耸了耸肩。

「...你呢?」芙罗反问。

诺姆先是愣了一下,眼神惊讶的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两圈。

「你们怎麽知道我在这的?」他的神情严肃了些。

「链金术士工会的人看来对文件保藏不是很在行。」萨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卷,然後将它丢向诺姆。

「他们一向如此。」诺姆接住了纸卷,展开来瞄了一眼,一脸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你们到底在链金工会做什麽?」芙罗不死心的又问。

诺姆望了两人一眼,很慢很慢的举起与又又交握的那只手。

「...又又天生有种怪病...没有药医,但链金工会意外研究出能纾缓她病情的药物,所以我每年都会带她来一趟。」他的大姆指贴着又又的手背,很轻、很轻的来回摩挲着。「只是这次恶化的比较快,我来不及交代,匆匆忙忙就走了。」

又又的神情呆滞,视线始终没有对焦,只是沉默地依偎在诺姆身後,紧紧握住牵紧了的那只手。

「...那为什麽是找路西法?你们说要去找他,但他这几周也完全失了连络...」芙罗依旧皱紧眉头。

诺姆没忍住鼻息喷出来的那浓浓不屑,「他不见了,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乐了。你们也知道他和链金工会关系不错,平时透过他我也比较好找人替又又看病,毕竟医药原本不是链金术士的专业,加上他们对研究的狂热,会不想理会我们这种一年一次的普通病患也是正常的,所以我才要找路西法。谁知道他今年跑不见人影,我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带又又来,好在签了几张契约划押他们还愿意替又又检查,不然我可能会把新城烧了也不一定。」

他的口气轻松,但听得出来是认真的。芙罗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必链金工会的会员们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学到点乖,少受点皮肉之痛才是明智的选择。

「原来如此...害我们白着急了...」萨的神情也纾缓了下来,原本忧郁的表情也红润了不少,那张美少年的皮囊微微一展笑,便让在场所有人一时松懈了下来。

於是,在他靠近又又、轻轻握她的手腕的同时,没人来得及阻止他。

而又又的手腕,就在被萨碰到的同时、如同被刀斩开动脉一样、白晰的皮肤上瞬间爬满了腥红的血花。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就连又又本人也是一脸状况外的盯着自己的断腕,缓缓掉落到地上,瞬间被纯黑色的火焰烧了个乾净。

「───啊啊啊啊啊!!!!」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芙罗。她从灵魂深处尖叫了出来,那惊恐让其他三人回了魂,却是不知所以的站成了两边。

萨将发抖的妻子拉到身後,诺姆也将紧握着断腕的又又护在披风後头,两个男人用错愕、惊惧又愤怒的神情彼此瞪视着,却吐不出一个字。

「又又的手...医生呢?链金术士...他们可以帮忙吧?你们两个站成这样是要干嘛!!快点去找人帮忙!!」

芙罗几乎歇斯底里的在丈夫背後又叫又打着,不明白平时皮薄血少的丈夫何以生出如此固执的力量拒绝让她离开自己的庇护。

「诺姆...那不是病吧,」萨吞了吞口水,声音里充满着芙罗没听过的浓厚敌意。「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我知道那是从虚空里来的幽冥之火...又又是受到诅咒,不是生病!」

诺姆高举起法杖,恶毒的咒歌几乎就要吐出唇外,但他只是紧紧的将下唇咬出血来,紧绷的身体不停颤抖着,一脸像是要将萨生吞活剥一样的瞪视着他。

「...你说的对,我不是生病。」突然,一个虚弱却又清晰的声音化解了空气中的紧绷。「我是受到诅咒没错...从很久之前...」又又握住自己的断腕,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只剩下漆黑得像被大火烧焦的残肢,和她脸上的哀戚。诺姆用悲伤的眼神沉默的哀求她,但又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很淡的笑了笑。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死了。被黑王杀死了。」

这句话太过震撼,以致於在场所有人只能一阵沉默的僵直在原地,完全没有人发现,萨投在地上的身影,诡谲的扭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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