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碎出门时一定会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将整张秀气的脸给遮掩得密不透风。虽说很多艺人朋友外出也会习惯戴上遮挡用的帽子和眼镜类物品,以免私人时间受到不必要的影响与骚扰,但像夏碎这样和墨镜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多少是夸张了点。
不过这其实是有原因的,对於戴墨镜这件事情,夏碎可以说是一半心甘情愿,一半被逼迫。
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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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啪搭…滴、滴……,小小的水滴承受不住重量,因为地球引力的关系下坠,撞击地面,在安静的环境中发出规律声响,四周静得彷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然而现在除了水声以外,只听得见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和心脏敲击着胸腔所发出的怦怦声鼓动着耳膜。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铁锈味,但更多的是潮湿的霉味,混有杂质的空气让头脑一阵晕眩,眼前是一片的漆黑,不是因为天色的关系,也不是因为环境的关系,而是因为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布条,所以看不见景色,甚至连双手双脚都被反绑着,无法动弹。
夏碎在心底苦笑,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对於自己的一身狼狈,有些莫名其妙。
没错,不用怀疑,他被˙绑˙票˙了。
回想一下稍早的情况,他也只是照着平时的路线收工赶场罢了,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偷袭,弄昏之後带到了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接着又留下他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离开,都不怕他挣扎逃跑吗?未免对他这个人质太过安心了吧……
这样的情况,让本来一直处於心平气和,泰若自然的夏碎心底泛起一丝心慌,开始怀疑起歹徒的目的,该不会自己其实是个诱饵吧?想要借此机会对其他的人不利……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一张张冰炎的脸,生气的、不耐烦的、耍脾气的、关心的、心疼的、开心的、吃醋的……,各种生动的脸部表情在夏碎的记忆里跑过,就算身处在被束缚的环境中,嘴角仍然因为心底暖洋洋的感觉而泛起微笑。那是他的冰炎,和自己同样身为模特儿的他,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强大,老是用着有些霸道的态度照顾着自己,却又不失温柔。而那些只对他一个人所展现的脆弱与慾望,都再再的使自己欲罢不能,越陷越深,不想逃脱,也不愿逃脱。
接着他又想起了家中的两个小鬼,褚冥漾和千冬岁,一个有些笨拙,一个有些严谨,但都具备着天然的呆气,总是露出毫无保留的大大笑容,缠着他一句又一句叫嚷着;也常常在被冰炎捉弄以後,泪眼汪汪的跑来向自己哭诉,彷佛他和冰炎两人就是他们小小世界中的支柱,被倚靠、被需要……虽然只是认养的孩子,却依然是他和冰炎心头上的一块肉,不知不觉间便倾尽一身的关怀与包容,想要好好守护着两个小鬼,看着他们健康快乐的长大。
思至此,突如其来的寒意令他全身打颤,从脚趾传上来的颤栗沿着血管袭卷全身,一丝丝的冰冷在脉搏中显得突兀,瑟缩的心跳因恐惧揪在胸口,令夏碎有些喘不过气。
难道……是想要对付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吗?
被绑在身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压出一道血痕。
平常温文儒雅的夏碎,一被碰触到逆鳞可是意外的令人心生畏惧。
欺负自己无所谓,但胆敢欺负他们,就要有付出百倍代价的准备。
他艰难的将手往下摸索,在长靴中掏出一把预藏的瑞士刀,还真是一个笨歹徒,临走居然也没搜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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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碎即将自行脱困的同一时间,冰炎正一脸暴躁的在警局中,用着彷佛要喷出火焰的红眸,怒视着经过的每一个人,周身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着急混乱的情绪已经将近爆发边缘。
好不容易将两个哭闹不休的小鬼安置在家里,就接到提尔的电话告诉他夏碎并没有出现在下一个工作地点,而且也连络不到人,彷佛是从下午离开後就人间蒸发了一般,让公司那边是一团混乱。接获线报指出有人曾在街上看见疑似夏碎的人被强行带上车,事情一下子就大条了起来,也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寻求警方协助,因此冰炎才会在强露笑脸告诉两个小鬼不准担心後,匆匆的来到了警局。
却发现警方是束手无策。
每多等一秒,夏碎的情况可能就越危险一分,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自己却只能乾着急吗?
憎恨着自己的没用,冰炎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着夏碎最好不要出任何事,不然就算赔上他这条命,他也要给那个敢对夏碎不利的人好看。
裤袋中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夏碎的名字,二话不说就立刻接了起来。
「喂!夏碎?你在哪?有没有怎麽样?你在搞什麽鬼?」急切的语气传达着主人的神经紧绷程度。
「……」电话那头的沉默,却让冰炎感到一阵错愕,随後泛起丝丝惶恐,而接下来和夏碎嗓音截然不同的冰冷话语,彻底的打破了仅存的一点希冀,「……南区七十六号废弃仓库。」
没有等冰炎回应,电话就被切断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颤栗着。
很好,很好,居然敢打给我,其实是冲着我来才带走夏碎的吗?
如果说愤怒累积到临界点便会开始渗血,那麽此刻不论是冰炎鲜红的眼眸或那一抹火焰般的发丝都在述说着他此时冷冽的战意,捏紧手机的手用力到苍白。
混帐!你给我˙等˙着!
急如奔雷之姿来到废弃仓库,将近午夜的时间将周遭暗得一片朦胧,唯一提供着照明的路灯因些许的电路损坏而闪烁着,一下明亮,一下幽暗,但那犀利的红眸和直觉都告诉着他仓库门口有着模糊的人影。身体动得比脑袋快,脚步在回过神前就已经往人影的方向冲去。
不是不怕危险,但更怕的是危险找上比自己还重要的夏碎。
学过空手道、柔道、跆拳道……,甚至连武术都沾一点的冰炎,甫一靠近人影身旁,原本收敛的气息便在瞬间爆发开来,长腿一抬就往对方的腰间扫去,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令高挂的星星都为之胆颤。然而对方却俐落的向左一缩,足尖恰巧画过衣料,没有达到成效的第一击,冰炎回身站稳脚步,准备引爆接下来的攻势。
被灰雾云朵遮住的月亮,因为气流的变化而悄悄探出头来,清冽的月光洒落在面对面剑拔怒张的两人中央。在淡淡的光芒下,空气中的尘埃如钻石般的折射着,而令冰炎心中一窒的,却是那深深望进自己眼底的紫眸,和那擒着柔和笑意的嘴角。
这不就是被强行带走而下落不明连手机都被坏人给抢走的夏碎吗?为、为什麽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歹徒所约的地点?冰炎的脑袋顿时打结。
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手臂一捞,将笑得一脸如水般轻柔的夏碎给拥进怀中,一直到真实感受到那令人眷恋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冰炎悬在半空中有如被万根针所扎的心这才归了位。
「冰炎……」夏碎略带骨感的手环上了冰炎的背,小小声讨好似的呢喃着,落在颈边炽热的鼻息,每一下都述说着一下子拥上的後怕,面对他突然不见的坏消息,冰炎肯定饱受煎熬。
「下次不可以这样!」冰炎瞪了夏碎一眼,红眸眼底还有着些焦虑和害怕,「对了……你自己逃出来的?那歹徒……?」
是说……发生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夏碎哭笑不得。
面对冰炎的问句,夏碎亮出了握在手上的瑞士刀,顺便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地板上已经被制伏打晕的歹徒。
咬牙切齿的冰炎一脸想要冲上去多补几脚,却被夏碎给拉住。
「至少要把手机拿回来。」摆明就是想要借此报仇的冰炎,邪笑着,双手已经磨拳擦掌。
「……我已经拿回来了。」掏出手机在冰炎眼前晃了一下,本来要打给你,你却已经来了。夏碎看见冰炎的表情顿时像玩具被抢走一样的失落,不由得啼笑皆非。
「啧!」不管!敢伤害夏碎就是要付出代价!冰炎甩开夏碎的手,朝昏厥在地上的歹徒走去。喀的一声骨头脆裂声,伴随着一声惨叫,被痛醒的歹徒又再度因为剧烈的疼痛晕了过去。
我可没真的折断喔,只是骨折了而已,切,真是便宜他了。
夏碎往前几步,扑进了一脸满足甩着手的冰炎怀中。
「抱歉……让你担心了。」
「傻瓜。」
警笛的鸣叫声撕破夜空,为一场惊魂的闹剧画下句点。
後来,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到家的冰炎和夏碎,一进门就差点没被翻着肚皮在玄关睡得歪七扭八的两个小鬼给吓死。
後来,为了夏碎的人身安全起见,以免再有不识相的歹徒想打看起来一脸好人样的夏碎主意,在冰炎的勒令之下开始了墨镜不离身的生活。
夏碎看着路边玻璃镜面映照出自己的模样,老是戴着这麽大的墨镜,而且还每次出现都戴,时间一久不就更能让人锁定目标吗?不过……其实这样也还满好看的,而且不管怎麽说,这都是冰炎的一片心意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