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吃饭前,死小孩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可人齐了,他又恢复成开朗的模样,谈笑风生,舌灿莲花之余不失童稚,把传家父母逗得乐呵呵。赵阡陌间中说些娱乐花边事,打滚乐坛多年的他见尽或丑恶或荒谬的事,比如哪个天王歌手娶了妻,却其实是个gay,又有个天后本来是les的,後来背着女伴出外勾搭一个小白脸,把爱听八卦的传母引得一副心思都不在饭菜上头了。
传知书凑合听着,有空就替小弟传恭谨夹菜。他记起死小孩最讨厌吃海味,偏偏母亲煮了一道冬菇焖蚝豉,又见死小孩今天阴阳怪气的样子,就想恶整他一下,就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蚝豉。死小孩立时瞪了他一眼,因他长相阴柔,便如一记含嗔带怒的眼波,看来似是撒娇多於动真火,传知书吃吃低笑,又夹了一块蚝豉,咬了一大啖,嘲笑死小孩不敢吃。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恨被人小看,他果然豁出去似的闭上眼,一口塞进去,脸色都青了,都没嚼多少下就吞下去,呛得猛咳起来,传知书不慌不忙的给他递上一杯清水。
那杯水是他吃饭前喝过一口,可他见死小孩咳得这麽厉害,就没顾上卫生不卫生的问题。两个大男人,几年下来一星期总有几顿午饭是一起吃,还会怕让对方吃自己的口水尾吗?莫说是传知书粗心,就连死小孩也不会因此而特别高兴,反而是赵阡陌把一切看在眼里,差点想搁下筷子就不吃。这种默契,他和传知书之间也从未有过,那是因为他自察觉传知书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意後,下意识回避,变相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传达礼给死小孩再添一碗汤,而传恭谨的眼光也在兄长跟死小孩之间来回几次,老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结果死小孩拗不过固执的传知书,不到九点半就被赶出去。赵阡陌恃着多年交情,争取到留宿的权利,因传家没有客房,他就睡在传知书房里。传知书送死小孩去西铁站搭车,只见死小孩双颊生红——给气出来的——就差没有咬着白手绢,一脸愤恨地跟传知书说:「怎麽他能留下来,我就不能?」
「说什麽鬼话!阡陌好歹也跟我相识多年……而且我爸妈硬要留他,我也没办法。」传知书暗自叹息,只是没在死小孩面前表现出来:「不过你这死小子今天真会装,我妈不断说你乖,要我下次再带你上来。」
「那当然,我一向就乖!」死小孩展颜,要是不开口,连传知书这见惯风云的人也会被他骗过,他不自禁揉着死小孩脑後绵软的发。死小孩就知道传知书吃这一套,在他面前大多压抑着狡猾的真性情,多表现他那年纪应有的天真,然而不能过火,不然就失真。
於是演着演着,连死小孩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麽天真?他说着不负责任的傻话时,是真的快乐,因为传知书只会在口头笑话他,心里还是宠着他。传知书视他为一只宠物、一只猫?一个小孩?一个弟弟?或是传知书早已察觉到他迷恋着他,因而不时越过火位地挑逗他,又在他到了临界点时轻巧收回去?
抑或是每种感情都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