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星空,就像被一大块缀着星点的黑布罩着一般,一时有些迷茫,手撑着坐起,才知道自己躺在草地上。
「我怎麽会在这里……」她喃喃。
觉得有些摸不着头绪,一时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作梦。
她晃晃脑袋,继续走着,天色很暗,视线不佳,但前方隐约有个人影,他正坐在草地上。
她上前几步,那人听见脚步声正巧回过头来,两人就这麽碰上了。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隐约是男人的模样。
孤男寡女的处在这种地方,她该警觉才是,但内心却异常的放心,甚至又走近一些。
他俩对视一阵,她总觉得应该打破沉默,於是开口:「请问你是……」
那人笑了笑,双眸在黑暗里显得明亮,他从容起身,与她距离不到一人位置站定。
她莫名紧张,於是扯紧衣袖,忽然觉得衣服的质料不太对,而且全身包得密不透风,若不是风大,她肯定热坏。
「原来你已经忘记我了。」
倏地,她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道礽……」这个名字,她有多久没喊出口了。「我是不是在作梦?」
「你觉得这是梦吗?」他反问。
她只是盯着她,连眨眼都不敢,「如果这是梦,那我宁可一辈子不醒来。」
他笑了笑,向她伸手,「来吧,我们到附近走走。」
於是有些颤抖的将手递给他,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时,那股真实几乎令她喘不过气,眼泪模糊视线,她只是不停的抹去脸庞的泪水。
他温柔的抚过她脸庞,轻声问:「为什麽哭?见到我不是应该要高兴吗?」
她哽咽着说:「我太害怕失去你……」
他怔住,似乎没预料她会说出这般话语,顿了顿,才缓过来说:「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忽然,她捉住他衣袖,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时间他没甩脱,便任她拉扯。
「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的,你一定很恨我吧?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是不是不希望我出现?我一走就是半年,这半年里把你们彻底忘乾净了,现在又哭着求你们原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就连我自己也不想原谅这样的自己……」
道礽没答话,只是将她身子一带,揉进怀里。
许久,他叹口气,「不是半年,是一年。」
「什麽?」她不解地抬头。
「你确实是半年前回来的,但你躺在病榻上半年了,这期间你未曾睁眼。」
她依然懵着。
「你离开的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吗?半年里,足够让一个世界彻底改变了。」
「那麽我现在究竟在哪里?」她不解。
他抵着她额头,「你想见我,我们自然就在梦里相会了。」
*
有时分不清现实或梦境,譬如现在,她能感到周围的光线,眼前却是迷蒙一片,不论如何挣扎,看不清就是看不清,耳边隐约传来几句谈话。
「好许多了,再过个几日指不定便能清醒……」
「真是多谢大夫了……」
「脑部受到多次撞击,今後也许落下後遗症……」
「她先前失忆一段日子,之後也没什麽大碍……」
「老夫是说万一,好让人有个准备……」
「道礽,你别担心,我相信宛儿不会有事……」
道礽?道礽在她身旁吗?怎麽不出声?
她想听见他开口,除了在梦里之外,想真正感受到他的存在……虽然梦境里的他也很真实,但她总担心会在最美好的时候梦醒。
梦醒,一切便成空。
一股凉意袭来,她撑起身,转头张望,原来自己又回到这片草地上了。
不同於上回,道礽居然就在她身旁……或者说,她在他怀里,她是偎着他睡的。
「啊,道礽……」她连忙退开。
道礽一手将她圈在怀里,她无法动弹,无奈道:「你搂太紧了,先放开我。」
他低头看她,眼神深邃,「若是我放手,你又逃到我无法追赶的地方,我该怎麽办?」
她愣住,摇摇头说:「我不会再走了。」
「你拿什麽说服我?」他一直是语气温和,但这句话听在耳里却觉得心冷。
「我……」
「你要用什麽证明不会再离开?」这次他真是冷下脸,声音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在耳里,「我无法再忍受任何一次被抛下的孤独。」
她有些失神地说:「你若不信我,即便我做得再多也无益。虽是我言而无信在先,但我也要和你说,以後不论发生什麽意外,不论是谁先离开谁,我们都先往对方脖子上狠力一抹把,咱们再到阴曹地府那作伴去。」说着,不禁渐渐微笑。
道礽眉头一蹙,「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你说的这些统统不成立。」
她双手按在他肩上,眼神坚定,「我说了生死与共,从来就不是儿戏,至少在这个承诺上,我还没有违背。」说完她苦笑了一下。
道礽轻叹道:「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吧?怎叫我如此放不下你……」
*
她挣扎好一会,才适应眼前的光线。
所有人围在她身旁,等待她苏醒,她并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能下床。
司淮压住她双肩,眉头微蹙,「别起来。」
宛儿一愣,这才想起是自己的念头透露给他了。
「我……」她转头望向四周,熟悉的脸庞一一映入眼帘──除了道礽。她激动得想哭,「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是啊,姐姐,我们都很担心你。」善如挺着大肚子,奥坎罗在一旁搀扶,看起来幸福美满。
「对不起……」我垂眸,「回去之後,我忘了许多事。」
「是啊,居然连我也忘记,还要我三番两次到梦里提醒你。」司淮唉叹。
「我以为那只是梦!」
司淮点头,「那确实是梦。」
青月笑着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司家三兄妹合力让司淮和道礽进入你梦里,也知道你忘记的事,当时真的感到焦急,你绝对无法想像这段日子道礽是如何度过的。」
宛儿心里一沉,随即想起一件事:「三兄妹?司海不是……」她说不下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司海走进来,端了一碗药汤,「不用担心,我的伤势没你想像的严重,休息三个月就康复了。」
见到司海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这一切宛如梦境,她不由敲敲自己的脑袋,众人见她如此举动连忙上前制止,而她只是泣不成声,「我好怕这只是梦……梦醒了就发现其实我根本一无所有,我害了你们不能团聚,害得道礽重毒,我是个大罪人……」
「别一清醒就哭哭啼啼的,惹得善如都跟着哭。」奥坎罗边说边替善如拭泪。
孕妇情绪起伏本来就大,她又遭受这麽多的波折,哭一下都要怪她,真是憋屈透了。
司海拍拍她,将药碗放在一旁,「待会还要喝药呢,别以为可以就此躲过一劫。」
司海轻松的语气让宛儿笑了出来,她向他伸手,「我自己来吧,顺便趁这时候多说一些我不在时发生的事吧!」
宛儿接过药碗,司海和她讲述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
她穿越回去就花了三个月,回到这里又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在她离开时的日子,道礽没日没夜的寻找她,即使他明白宛儿的世界不是他能够寻到的处所。
司海发生这样的事,宛儿又失纵,亚尔及曜国双方决定停战,两国签定停战议,同意五十年内维持友好关系,并共同拥有姜国管理权,姜国现属两国的附属国。
听完这些事,她终於忍不住问,「道礽呢?」这问题她从刚才就想问了。
宛儿马上发现众人脸色不对劲,她忧伤地问:「他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不是。」青月连忙安慰她,「道礽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宫去了。」
宛儿思索一会,「这里八成是我跌落山崖的地方,为免长途跋涉,将我安置在这里。这里离曜国有多远?」
司海一顿,「你的身子行吗?」
宛儿心情平复许多,甚至开起玩笑,「都躺了半年了,再不动都快成废人啦。」
「那好,」青月顺着她的话道:「我替你准备准备,明早就上路吧。」
知她者莫若青月,她早已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再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