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你什麽都不懂！」她吼着。
「你为什麽都听不进我说的话！」靠在墙上的他，起身。原本那扶着额头的手，随之一挥，砸落了旁边的花瓶。
只听见「匡」的玻璃碎裂声，早已枯萎的花朵，更显得没有生气。他皱了皱眉，低声咒骂了几句。
那时的我，四岁。
只有四岁。
原本和乐的家庭，就像是跟着花瓶一起，破碎。
「晨曦」他蹲下问我「你要跟爸爸走，还是跟着妈妈？」
我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麽要问。
「嗯？」父亲摇了摇我的手，看来想马上知道答案。
「爸爸。」我随口答。
只记得，他牵着我的手，离开了家门。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妈妈靠着沙发，慢慢蹲下，双手捂着脸，从指间滴下的眼泪是如此悲痛，加上地上的那一块块玻璃碎片。凄凉的景象，牵着我的爸爸却丝毫没有反应，他直直的盯着前方，没有回头的意愿。
「爸爸，我们回去找妈妈好不好！」我拉扯他的衣袖，指着已经看不太到的家。
「晨曦，爸爸和妈妈不能继续在一起了。」他轻抚我的头，淡淡的说，眼里满是无奈。
我低下头，眼神变的黯淡，原本紧抓着衣袖的手，松开而滑落。
「我们会再回来找妈妈的，乖！听话。」
「嗯！」我咬着下唇，眼中含着少许泪水，重重的点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偶尔会带我回家。
第一次带我回家时，是怀着高兴与期待的心情，心想着「终於可以去找妈妈了！」我蹦蹦跳跳的走在爸爸前头，拿着在幼稚园画的涂鸦。
「爸爸！快一点阿！」我转过头大喊。
「嗯。」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感觉心事重重。
「喀。」打开家门，客厅已恢复原本的乾净模样，所有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只剩下微弱的光线。
家里安静的有点阴森。
我环顾二十几坪大的房子，最後在我的房间找到了她
她坐在我的床上，宁静的翻着腿上的相册，看着那些我们曾经的快乐。
「妈妈？」我在门口轻声说。
她缓缓的抬起头，对我微笑。那憔悴的脸庞，眼神带着忧伤。
「晨曦，欢迎回家。」
我坐到了她的旁边，「妈妈，爸爸带我到阿嬷家去住欸，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搂搂我的肩，没有回答，只是苦笑。
「你们要快点和好喔！」我的童言童语，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将我搂得更紧些「我们会的…我们会的…」颤抖着回答。
又是一个宁静悠闲的午後，阳光普照，应该是个全家一同出门旅游的好日子。
走出房门，却看见两人在客厅怒骂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
「今天第几次了？」我默默的在心里问自己。
她们吵架的模样是让人害怕的。那种不知所措、无助的感觉，总是令我难过得想哭。
我抬头，试图让眼泪不要流下「夏晨曦…你要勇敢…不可以再哭了…」用手胡乱的拭去泪水，大声喊着。
「啪！」
一滴泪在纸上散开，浸湿书面。
这次我还是没学会怎麽勇敢。
只能抿着嘴，无声哭泣。
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这段日子，他们不断的分分合合。
傍晚八点，看到母亲刚工作回来的狼狈模样，不自觉刺痛着我的心。
撕开桌上的一包要，配了杯温开水就一次吞了进去。
微微拧眉，她轻咳了一声。
那双失焦的双眼，让我的心再度一揪。她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思考着公司里繁杂的事务，常常忘记适当的休息。
母亲在我所知的记忆中身体就一直不太健康，试过各种不同的药，也没看到好转的迹象。
这时，父亲突然从房间走了出来「晨曦，你先回房间。」
「嗯。」我没有听话，而是躲在前往客厅的转角，凝视两人。
他拿出信封袋丢在她面前「离婚吧。」脑中空白了几秒，才将自己拉回现实。
母亲没多说什麽，只是签上她的名字。
我愕然「这…怎麽可能…？」为什麽…她怎麽可能这麽轻易的答应！
「那…小曦她…」
「当然是跟我。」我微凛，满是酸楚的悲愤袭卷而来，过了这麽多年难道还不懂妈的辛苦吗？
「你问过她的意见了？」
「没。」
「…算了，我不想多问…就由你决定吧。」起身，她说「明天，我会离开的。」
「嗯。」
低下头，我冲进房门，接下来的所有话我都不想听
…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想面对！
「夏晨曦！开门！」父亲不耐烦的在外面吼着
不是我没听到，是我根本不想出去，
彷佛只要离开房间，就会失去所有。
我带着耳机坐在窗边，看着城市的喧嚣、车水马龙的街道，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好快…
快到一切都变了样。
现在最想要的
是一个懂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