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宛如平静的湖水,扩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走廊上的脚步声依然持续着,而那略带威胁的音调,却再也影响不了室内的两个人。
云雾犹如木头一般的维持同样的姿势,十分乖巧的紧靠着他,既不催促、也不再吵吵嚷嚷。
她难得顺从的一面,以及从背後不断传来的温度,让鼬有些心软。
「……」他悄悄往後一督,云雾的长发有如流水般的倾泻而下,恰好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现在的表情,会是什麽样子呢?
鼬伸手过去想一探究竟,可房门外的回响已经近在咫尺。他也明白,要是自己再不离开的话,恐怕会惹来一大堆的麻烦吧。
鼬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苦笑,最後他选择揉了揉云雾的发丝,像是同意了这项约定。接着趁她还发楞之际,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击。
「咦!」云雾吃惊的抬起头来,可湛蓝的眼珠里却没了鼬的踪影,只有窗户大大的敞开着。
微风藉着这股机会闯了进来,凉爽的触感消弭了日晒的闷热。
云雾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并将手按在眉间。
她思考着,比起上一次的激烈挑衅,这次同样的举动,却给她一种清清淡淡的温柔,像是非常小心的、谨慎的,对待自己所珍惜的事物。
不知为何,她的脸颊上渐渐不受控制地染上红晕,就连心跳声也再度躁动起来……
「小丫头,你可终於来了。」一个略带稚气的嗓音,很直接的打断了云雾的思绪。
她一回过头去,来者就停驻在房门口,一脸轻蔑的望着云雾。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男子带着笑意,一边抛弄着手中的红苹果,一边悠闲地朝她走去。
云雾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的造型与样貌都相当特别。
他的发色犹如一片青翠的草原,清澈的双眸则是搭上浅浅的碧绿,身穿一席米白色长衣与长裤,一看就知道是医疗忍者的装扮。
但与其他医忍截然不同的是,他衣袖的部分却长的可以,不仅将双手隐蔽的很好,还几乎能拖到地板上去了。
「阿牧。」云雾一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马上招来一顿瞪视。
他挑起眉,十分不悦的说着:「喂喂!我说过多少次了……」他将苹果狠狠地咬下一口,说道:「要叫我「前辈」,你懂吗?」他略带威胁的直逼云雾,这却让她差点笑出声来。
阿牧确实为云雾的前辈没错,不论是年龄、还是学习医疗忍术的资历,都比她早了好几年,但却长了一副稚嫩的娃娃脸,不仅声音偏於中性,就连身高也矮了云雾一截。
她垂首瞧着他趾高气扬的模样,忍不住遮着快要抽搐的嘴角,一边想转移注意力的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阿牧怒视着撇头忍笑的云雾,悻悻然地答道:「当然是去吃午饭了。」他又泄愤似的咬了苹果一口。
这小丫头,实在是太没礼貌了!老是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难道这是该对前辈的态度吗?
再说一开始,他原本没打算收她为徒的。
要不是几个礼拜以前,木叶上层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要求他收留一位想学习医疗忍术的超级菜鸟。听到消息的当下,阿牧几乎想都没想的就回应了一句:「比起我来,让其他人来做会更好吧?」他满不在乎的推辞,让亲自传达火影旨意的木良,感到万般无奈。
他看着即使到了三更半夜,仍留在医疗工作室里奋发向上的阿牧,感叹道:「你很适合这个任务。」
在医疗班之内,若要比较这方面的忍术能力、与勤勉的程度,阿牧一定可以算是个属一属二的菁英。
只是,这样优秀的他,却有个致命的缺陷。
「师傅……」阿牧轻叹了口气,并十份慎重、且缓慢的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看着他,眼里尽是满溢的失望,「我并不适合教导别人。」
其实,师徒制向来是木叶的基本方针,所以对於阿牧来说,收徒弟这件事情,倒也不是多稀奇。然而医忍这项职业,通常在战场上左右着队友的性命、与胜败的关键,可如此重要的角色,却讨不了大多数人的欢心。
也因此,在木叶的某一时期,医疗忍者供不应求,非常急需大量人手,当时还算上出色的阿牧,也不免得交下职责,负责培育新手、传授忍术,最後下场却是碰一鼻子灰。
仔细想想,或许是阿牧求好心切的缘故,他对待徒弟的方式相当严格,而自己又相当的急性子,这样的宛如人间炼狱般的相处方式,简直是在虐待那些刚出生,然後什麽都不懂的小猫。
可想而知,过不了几天之後,受不了的那些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
在不知道第几个徒弟离家出走之後,阿牧似乎也不再抱持着希望。「全都是些吃不了苦的家伙。」他边说着、边握紧了手中的书册,在空荡荡的室内,独自一人,享受着智慧的精随、与孤独的滋味。
身为他师傅的木良,自然是知道他的个性如何,但也不能就这样子放任下去。
「你必须学习如何与人相处。」他走到阿牧身边,语重心长的说:「医疗忍者与伤患之间的沟通,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木良将手放到他肩上,像是在给予鼓励与信心,「你就在试一次看看吧。」
阿牧也明白前辈的用心良苦,但是,他却再也不愿意相信其他人了,甚至是自己。
「……」
犹豫了许久,阿牧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那好吧。」他的脸上显得兴意勃勃的说:「我就看看,接下来会成为我徒弟的,是哪个地狱倒楣鬼了。」
到了某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太阳的金黄融进了蔚蓝的晴空,洁白的云彩随着风起千变万化。阿牧透过窗子,凝视着这副美景,一下子便不自觉的发起呆来。
可过不了半晌,他又是一脸心神不宁的模样,不停的在幽暗的房内踱步子。
话说回来,距离上一次教导徒弟……是什麽时候的事情了?
时光流逝得迅速,说要忆起当初惨烈的过程,结果却是什麽也回想不起来。
看了看时钟上的指针,那位新来的菜鸟,也差不多该来跟他报到了吧?
不过说也奇怪,这个新来的徒弟,是个什麽样的人物?需要火影亲力亲为,引荐到他这里来?
阿牧才寻思到一半,「叩叩!」门外传来的敲门声,立刻打乱了他的阵脚。
慌乱了一霎,他才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架式,凛然的回应道:「进、进来吧。」
他站定好位置,紧张地端详着那扇门板,彷佛是要用眼神瞪出一个洞来。
然而转动手把的声音,门一打开的过程,宛如炸弹的倒数计时,一点一滴地,在阿牧的脑袋里响了又响。
接着,人一走进来的刹那,阿牧脸上的表情骤然是僵硬几分。
来人有着柔顺的长发,与娟秀的五官,还有那纤细的四肢与躯体……
这分明不就是女孩子嘛!?
「你好……」她有些畏怯的打声招呼,「我叫紫守云雾,请多指教。」她恭敬的弯下腰後,便直起身子,澄澈的眼眸丝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
或许是阿牧对於摆在眼前的事实,感到不敢置信,脑子里的思路乱成一团,不仅连个反应也没给她,连开口说一句话也办不到。
女孩子……怎麽会是个女孩子呢?
回想过去,他也收过不少女徒弟,算是各式各样的类型都有,可是教到最後,结果都是一样的。
柔弱一点的呢,就抹着泪水,边大喊道:「我受不了了。」就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有个性一点的呢,就直接二话不说地甩门出去,「碰!」的一声,响得整栋楼层都听得见。
结论就是,或许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女孩子了吧?
阿牧愣了老半天,才有些无力地按住眉间。深深吐了一口气後,才勉强回答:「……好吧。」
「从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前辈了。」他缓缓地将手伸到云雾面前,坚毅地说:「我叫阿牧,请多指教。」
尽管他的心里还有所顾虑,还畏惧着以往的失败卷土重来,但是……
既然已经决定伸出手,就算对方是个棘手的目标,还是个难缠的家伙,他也会用上所有力气、努力不懈的突破难关!
所以这次可一定要成功啊!拜托了!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导致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就彷佛连空气的重量都能压迫人心。
可过没多久,她就回握住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嗯,麻烦你了。」这声肯定,彷佛一下子,就冲淡了他的所有不安。原本消失已久的自信,也汇成巨大的浪潮,灌入了心底,
阿牧想着,这也许是好的开始,也说不定。
之後,他便重新担起老师的职责,教育云雾,从医疗忍者的定位、讲解到药草与药水的作用、最後才是忍术的实际演练。
途中,他们也不乏聊聊天,好加深对彼此间的认识。
「话说回来,你住在哪里啊?」阿牧看着她正全神贯注的,把查克拉汇集在手掌上。
她悄悄的呼口气,并淡淡的答道:「宇智波一族……的自治区里。」云雾的手中发出浅绿色的光芒,并把掌心对准了奄奄一息的活体上。
「什麽?真的假的?」阿牧的分贝随着诧异升到了最高点,「可我看你根本就不像宇智波人啊!」他走到她身侧,打量了一圈,却依然看不出甚麽端倪来。
原来云雾,是来自於宇智波的稀客啊!
可是……
他偷偷的挪到云雾的耳边,轻巧的说:「老实说,我觉得你也不太像这世界的人。」此话一出,就像锐利的冰柱,一下子就刺进了她心底,冷得云雾一个发颤,导致手上的光芒也变的微弱。
到最後,就连最後一丝的光亮,也熄灭了。
云雾有些不敢置信的审视自己的手掌,再来就显得非常恼怒回过头去……
阿牧就在她眼前,若无其事的说:「注意力不集中,不合格。」他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计分表,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叉。
「真可惜呢……」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并斜眼过去,想看看云雾的反应,会是如何?
只见她抿起唇瓣,海蓝的眼珠里彷佛在酝酿着怒火,灼热的想燃尽一切。但不到几秒钟,云雾便沉下心来,不去管阿牧的存心找碴,而是再度全心全意的,回到治疗这方面的训练上。
绿色的光芒重新回复到云雾的手中,这次她十分专注的、小心的治癒着活体。
阿牧则一脸逍遥的坐在一旁,看着她俐落的动作、与兢兢业业的模样,就不禁觉得,云雾跟自己以前的徒弟,确实有些地方截然不同。
积极、有恒、有耐心……这些还不足为奇。最重要的是,她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坏毛病。
也许,是云雾习惯了他的连珠炮轰,还是私底下,把他当成孩子气来看待,总之,在阿牧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攻击下,唯一能站得住脚的,恐怕也只有云雾一人了吧。
想当然尔,云雾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其中也有几次,她忍不住回呛了几句话,可想而知,後果是越吵越凶。到最後,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正气在头上的人总会失去理智,等到心情平复下来以後,才会发现一时的冲动、与发怒的理由,是有多麽的愚蠢。
阿牧也知道自己犯了相同的错误,每一次都像这样子乾着急,害怕徒弟又接二连三的走失了。自己却又拉不下脸来,跟她好好道歉。
唉,他自己可真是没救了。
争吵後的隔日,阿牧一下子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帮子,青碧的双眼则无神的窥探着门板。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他等了有如天荒地老,门外却依然毫无动静。
他想着,也许她……不会来了吧?
此时,阿牧不免得自暴自弃,却又无可奈何。正当他要舍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时……
门「咿呀——」的打开了。
她就站在门口,脸上还有些许的不自然,但还是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我来晚了。」她走到还处於楞怔的阿牧面前,艰难的开口道:「今天的课程,可、可以开始了吗?」
等到阿牧的思路整理出现在的情势,他的脸上才不自觉的露出微笑。犹如大雨过後的晴天,从阴郁到轻快,也不过转瞬之间。
他们也忘了,之後是怎麽和好的了。
回忆至此,两人在这吵吵闹闹的日子之下,还能走到今日,也可以算是个意想不到的奇蹟。
他明白,如果现在还会为了云雾闹失踪,而感到忧心不已,事後总会证明,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咕噜——」这道饥饿声响得十分尴尬,他无言了半秒,才查觉到云雾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躲了躲……
阿牧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便将手伸进口袋里,下一秒,一颗崭新的苹果就直接抛向云雾。「下次记得吃完饭再过来啊!」
她稳稳接住鲜红的果实後,又看了嫌麻烦的阿牧一眼。其实,他平常虽然很自以为是,不过有些时候,他也会展现出体贴的一面呢。
云雾在心底偷笑着,便和阿牧一起站在桌前,他仔细的打开卷轴後,马上拉起袖子,平时难以目睹的双手就露了出来,「准备好了吗?」
阿牧看向她,云雾也点头同意之後,用不了多久,他的手掌上随即浮现出深绿色的光芒……
原本一切进行的正顺利时,「等一下!」施术中的他突然喊停,「我忘了告诉你了,你之前要我做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难得一顿,才继续说了下去:「你想要……现在知道吗?」
夕阳的余晖的轻盈地洒了下来,朦胧橙色的落在云雾皱起的眉额间。
她摇摇晃晃的走在归途,水蓝色的眼眸明明强硬地直视前方,却又彷佛无法聚焦,所注视的景象骤然是模糊一片。
原来是这样……
「听好了,小丫头。」那时候,阿牧不如以往的轻佻,反倒是异常的郑重,「你的身体里……因为……所以比一般人……伤口可以回复得更快,但是……」她的脑袋有些晕眩,要忆起阿牧所说的话语,更是万分的不容易。
之後呢?他还说了些什麽?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一关上门,屋内的死寂与黑暗,宛如噩梦般的加深了她的恐惧。
该怎办才好?
谁可以……告诉她?
云雾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不仅心脏跳得剧烈,就连身体也快支撑不下,她所剩无几的意志了……
倏地,她明明什麽也没做,屋内的灯火却亮了起来,辉煌得令她睁不开眼睛。
「很晚了。」一道影子挡在她面前,像是在护着她般,「你忘了答应过我什麽?」
她呆呆地看着他,在没有表情的面容下,还浅藏着丝微的不悦。可是……一股暖意与安慰,却一下子平复了她的不安。
「我回来了。」她傻傻的笑了出来,「等很久了吗?」她这没来由的亲切,让鼬有些不知所云。「你……」
「一起吃顿饭,好吗?」不等鼬的回覆,云雾便绕过他,看似开心的走向厨房。
「……」鼬看着她的背影,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一直盘旋在心头上。
怎麽回事?
另一边,云雾一步一步的走着,耳边则是不停的环绕着最後的判决。松懈了下来之後,那些不想面对的片段,则是变得十分清楚。
「伤口可以回复得更快,但是,」阿牧深深的呼了口气,「你所受到的痛觉,是一般人的好几倍。」那是绝望、且深刻烙印,「也就是说,不要说是致命伤了,在轻微的伤口,都有可能让你痛得无法动弹。更何况,要是你的恢复速度,赶不上承受痛处的话……」
「你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