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繁华盛开/第29节
于承诺,男人非常慷慨。男人一生向女人所许下的承诺,多不胜数,几乎连他自己都忘了。男人知道,女人的爱情,离不开承诺,没有承诺,就是没有将来。
男人若不向她许下承诺,女人难免想到这个男人只求片刻欢愉。
------张小娴《贴身感觉》
「虽然现在很赚钱,我赚的钱都给我太太管,但她并不开心,我也不开心。」贾天平的话像是对自己说。
贾天佑恋爱经验丰富,对於婚姻却还是个幼稚园生,他看过许多人的婚姻是不快乐的,起码自己的父亲贾鹏飞就是一个例子。
贾鹏飞不是恋爱娶了贾天佑的母亲,还情有可原,但许多爱情长跑多年,结婚一两年後就闹分手的,让贾天佑实在无法理解。
贾天佑原以为,爱情像一株木瓜苗,在风吹雨打的岁月中,不经意的长成大树,婚姻则是长成大树後丰收的果实,像贾永安对於贾天佑的意义一样。
但他发现,许多人的爱情原本是棵木瓜苗,但在经历一番岁月後,定睛一看,却发现最後成了拔乐树了。
难道婚姻和爱情原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却硬要接枝在一起麽?
「贾总,你和马小姐是怎麽认识并结婚的?」
贾天佑听他说自己和太太都不开心,觉得很诧异。
「我是新竹眷村的穷孩子,和你一样,我大你一岁,应该我们生活背景都差不多。
不过我没你那麽会读书,高中毕业後我没升大学就出来混饭吃,但工作一直不顺利。
我送过牛奶,开过货车,一直让四周人瞧不起。
我太太家开工厂的,她是我去她家工厂送货认识的,她那时候当会计,收货拿钱都经她,跟她接触的机会变多。
她对我印象不差,我心里也想攀着这棵树向上,让人家瞧得起我,虽然她年纪比我大,但社会经验没我多,就这样哄一哄就把她娶到手。
我想我太太没认识我以前,可能一直都獃在她家厂里,和外面接触太少,才那麽容易答应我!」贾天平说完笑笑。
「既然是你情我愿,怎麽说你们都不快乐呢?」
贾天佑相信,婚姻如果是爱情的延续,那应该是开心的。
「其实,我太太只是我事业的梯子,不是我心灵的伴侣,我和她婚後都没什麽话说。」贾天平看着起雾的高速公路,扭亮了雾灯。
贾天佑无言,他没有立场谈论对错,因为自己和陈美琪也是为结婚而结婚的,说的精准些是为贾永安而走入婚姻的,平时除了贾永安也没什麽话题。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贾天佑清一清喉咙开口说。
「总经理如果不介意,我想问您一个私人问题」
「没关系,你问吧!」
「我听到传言,说你外面…」
「有女人是吧!」贾天平没等贾天佑说完就接话。
雾越来越大了,贾天平放慢速度,也顺便整理一下思绪。
他原本就打算找个适当时机和贾天佑说的,他确实外面是有女人的,而且已经两年了。
这个女人有他太太所没有的温柔,不像马小姐那样处事干练,这个女人纯粹是欣赏他的才华,不是在乎他的钱,至少不像他太太关心的都是生意成长多少?有没有新点子新设计?让他觉得自己像榨油机里的花生。
那个外面的女人不会这样讹诈他,只会偶而撒娇要些新衣服和化妆品什麽的。
「我是有一个谈得上话的女人,认识两年了。她答应跟着我,但我想以後迁厂成功再带她走!」
难怪要急着迁厂,贾天佑心里想。但政府何时开放还是未知数,贾天佑觉得这些女孩真是悲哀,真是傻得可以。
男人不是用一些昂贵的手提包和化妆品来满意她们现下的虚荣心,就是用一些未来和未知的承诺绑住她们,换取她们短暂的青春。
于承诺,男人非常慷慨。男人一生向女人所许下的承诺,多不胜数,几乎连他自己都忘了。男人知道,女人的爱情,离不开承诺,没有承诺,就是没有将来。男人若不向她许下承诺,女人难免想到这个男人只求片刻欢愉------张小娴《贴身感觉》
回到厂里,已是晚上七点,因为是秋冬季节,天黑的早。
贾天佑匆匆收拾东西开车上路。高速公路的雾还没散去,贾天佑心里的雾也没散去,李美娴婚姻幸福麽?施慧敏结婚了麽?幸福麽?什麽样的婚姻是幸福圆满的?是婚後还可以两情缱绻喁喁私语?
到了家,陈美琪还没吃饭,她只是给贾永安喂了人奶让他先睡。
陈美琪从电锅里拿出保温的饭菜,招呼贾天佑一起吃,贾天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多跟她说说话。
「过几天发了薪水,你去买件衣服或化妆品什麽的」
贾天佑看了她一眼说,陈美琪生过孩子已略为发福,原本带来的衣服许多已穿不上身,贾天佑最近发现她穿来穿去老是那几件。
隔壁王文彪的女友每次来每次都穿不一样,像服装表演一般。
「我自己不用了,倒是小安,想给他买个厚一点的毯子,爸晚上还来电话,说天气转凉了,不要让小安受到风寒。」
陈美琪嫣然一笑,因为发福,脸庞显得圆润,笑起来更像歌手邓丽君了,贾天佑看得心里一愣。
吃完饭後,贾天佑走进卧房看睡着的贾永安,贾永安睡得很甜,应该是心无罣碍的缘故,人就是想太多罣碍太多才会不快乐。
看着贾永安,贾天佑心中的浓雾散开了些,他忽然看到婚姻的部份面貌示现在他面前,虽然是迷雾中的吉光片羽,也让他低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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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元旦假期,贾天佑带着陈美琪和贾永安回老家。
贾鹏飞兴奋得只差没放鞭炮,但遗憾地是贾永安和奶奶没能相遇,因为贾妈妈一大早就忙着和她的老姊妹去外地的庙宇求大家乐明牌去了。
所谓的明牌,就是一堆数字。那些求明牌的人们相信,庙里香炉的灰烬可能会示现一些数字,有慧根的人可以看出端倪。
为了求明牌,有些人真是墓仔埔也敢去,他们相信那些灵界的人更容易给人灵感。
鼻音歌手蔡秋凤的劝世歌曲《什麽乐》最能表达这些人痴迷的景象。贾天佑台语不是很通晓,但也听得懂那几句「正途的生意是放一边,啊讲什麽抹附饲,归粒头壳是全牌支,1234567」。歌词里的另外两句话「话若要讲透支,我目屎会拭抹离」,也成了许多人朗朗上口的口头禅。
这个风靡全台的大家乐,几乎成了全民运动,受到千万人的热情参与,盛况只有1970年收看台视的《云州大儒侠──史艳文》布袋戏和1974年全台熬夜看少棒青少棒和青棒在美国罗德岱堡拿世界三冠王比赛的热情可比。
贾小玲也卷入这个赌博的旋涡中,自从生了第二个儿子齐伟後,贾小玲几乎变了一个人。
因为看不到丈夫的前途,贾小玲将心思都放在栽培儿子身上,给他们读最贵的私立学校,学最贵的才艺例如钢琴小提琴之类的,但也因此入不敷出。
於是贾小玲将自己大半薪水投入签赌大家乐,冀图一朝致富,一飞冲天登上枝头做凤凰。但往往输多赢少,原本就相敬如冰的夫妻感情更形恶化。
贾天佑从不沾染这些东西,一则他不相信自己有这种好财运,再则他在等另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呢?!贾天佑喜欢去年大卖的电影《英雄本色》里那句台词「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等待是磨人的,但等待也是一种喜悦的盼望。
1987年三月,立法委员赵少康在立法院提出质询,希望政府开放到大陆探亲。
贾天佑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高兴地打电话给贾鹏飞,父子俩高兴长久地等待,总算盼到春燕了。
贾天佑相信贾天平应该也看到这则新闻,应该会找他商量下一步才对。
第二天一早,贾天佑到达公司正准备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就看到卢小姐慌慌张张地向他走来。
「副总,不好了,我们有两个外劳昨晚外出吃宵夜,被警察逮到,现在还在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