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到了,重要的不只是我跟我哥生日在这个月份,另外一项更重要的事,也即将在这个月份到来。
六月公司在台中文化创意产业园区有个展览合约,在蔓薇的推荐下,老板让我办了个人展。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办一场属於自己的展览,会开始接触展览也是因为工作,对於展览也只是略懂皮毛。在二月中旬我收到一封邮件,通知我是下一场展览的主办人时,我又惊又喜的打电话跟蔓薇确认。我不会摄影,也不懂创作,一开始我真是为了这场展览苦恼外加失眠两个礼拜。後来老板才告诉我,主题没有太多的牵制,所以让我自由发挥,再跟蔓薇讨论了十几次之後,我选择"爱"来当这次展览的主题。
从开始当展览负责人到现在,我也看过无数个展,相较之下我办的展其实非常的不怎麽样。虽然我的展览也有照片,但比起那些摄影大师所拍下的照片,我的照片根本就只是一坨屎。我的创作没有几样东西,因为我不会画画只会写字,图画的部分还是我们公司的工读生帮我画的,再比起那些创作大师的作品,我的创作根本连屎都比不上。
『照片跟创作这两样东西,并不是拿来跟别人比较的。重要的是,你觉得这两样东西是可以让你感动,接着你很热情的分享给更多人感动。』
记得那时我拿不出展览的作品,跟蔓薇说着要打退堂鼓时,她是这样告诉我的。
於是,我决定把我的感动,分享给更多人。
关於爱,这直白的文字,感觉不够让人感兴趣。我把主题改成英文,大大的写在展览的简报上。
这是我的展览,关於我的爱。从跟爱相遇的感动,到失去爱的遗憾,我把我跟Riko的故事全部写进了展览。再加上一个主题活动,展场外搭了一个小舞台,但是只有勇敢说出爱的人才能站上去。不管告白是否成功,都可以为自己的勇敢,留下一个深刻的纪念。我准备了一片空白只贴上AboutLove字眼的墙,让大家可以藉由这场展览纪念爱情。担心展览会太过於沉闷,所以搭配着音乐,但是我只拨放一首歌。
IfIAin\'tGotYou,Maroon5的翻唱版本。这首歌在前几天才决定放进展览里,因为我前几天才听到,觉得非常好听所以我坚持一定要播放。
经过了几次会议之後,内容架构都颇受好评,於是属於我的展览开始了。我每天都会到展场外,目的不是因为想知道来观赏的人多不多,而是想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爱勇敢。才发现勇敢的人很多很多,因为展出不到三天,那片墙已经几乎贴满了告白。我一一的听着那些告白,心里有好多感动,没想到我的展览可以凑合很多爱。
展出後的一个礼拜,我的生日来临了,迈向三开头。我没有忘记我当初发下的誓约,虽然他们没有再向我提起。但我一直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所以生日的这一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回到南投的家里跟爸妈聊天,要他们有空的话来我的展览走走。或许看完展之後,他们不会再问我是不是同性恋这件事。
『哇,你干嘛?』
傍晚六点半回到展场,蔓薇刚好也在,她看到我惊讶的说着。
「什麽干嘛?来关心我的展阿。」
我回答着。
『我是说你的光头。』
蔓薇指着我的头说着。
「是三分头。」
我摸着我的头说着。
『差在哪?看起来很光阿。你该不会是要秃头了,所以赶快剃头发掩饰吧?』
蔓薇摸着我的头说着。
「我只是发过誓,如果单身到三十岁要剃光头。」
我说着。
『你是嫌自己不够惨吗?』
蔓薇不屑的说着。
「这是一种提醒,重新开始的感觉,OK?」
我翻了个白眼之後回答着。
『你光头是不难看啦,但你还是有点头发比较好看,女人喜欢有头发的男性。』
蔓薇说着。
「是这样吗?但我怎麽觉得我是没有女性会喜欢的男性?」
我摸了摸我的头问着。
『是你自己还忘不了某人吧?』
蔓薇说着。
「好像有人要告白了欸。」
我赶紧转移话题,走向小舞台前的位置坐了下来。蔓薇也跟上我的脚步,坐在我左手边的位置上。
看起来应该是高中生,他带着他的女伴走到舞台前方,接着独自走向我们位置正前方的小舞台上,小心翼翼的把手上那张入场明信片翻面。
『在过两天就要毕业了。毕业後,我要去台北读书,你要回去台南。但是我不怕这距离,你说过只要真心相爱的人,心就不会有距离。游思思,做我的女朋友吧!!!』
那名勇气可嘉的男同学不疾不徐的念着明信片上准备好的台词。
站在他对面的游思思同学,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久,直到周围的观众在旁边大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之後,她才点点头答应了告白。
「我们理性的蔓薇总监,觉得这段告白如何?」
听完告白後,我看着蔓薇,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所以这样问着她。
『以十七、八岁来说,这样就够了。』
蔓薇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的回答着我。
「所以到了三十岁之後,这样就不够了?」
我问着。
『到了三十之後,你只需要问: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就够了,不需要那麽多废话。』
蔓薇回答着。
「是吗?女人不都喜欢浪漫的告白吗?」
我有点惊讶的问着。
『女人是喜欢浪漫没错,但基於我是个务实的女人,所以我喜欢直接点。』
蔓薇说。
「哦,难怪一直送花给你的莫先生,到现在还没追到你。」
我说着。
『送花干嘛?还不如把钱省下来带我去吃饭看电影。』
蔓薇翻了个白眼之後说着。
「也太务实了吧?那总监今天要帮寿星庆生吗?」
我笑了笑问着蔓薇。
『今天不行欸!』
蔓薇一口回绝了我的邀约。
「你怎麽那麽残忍阿?难道是因为我说你太务实?」
我有点难过的问着。
『我本来就很务实,我不会怪你。但你应该不希望我残忍拒绝我爸的庆生。』
蔓薇回答着。
「我跟你爸同一天生日?」
我惊讶的问着。
跟蔓薇认识也有两年半的时间,我现在才知道我跟她爸也就是我老板同一天生日。
『是的,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蔓薇回着,看着手表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道别後,我看着她远走越远的身影,突然有些寂寞感。
这样的寂寞感,我前几天也有过。为了哀悼这时的寂寞感,我走到展场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啤酒,又回到展场外的椅子上,吹着傍晚凉爽的风....
每一年大家生日的时候,都必须要空出时间庆祝,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变过。然而我跟Riko没有联络的很久以後,仕邦生日的那一天,大约是一年半前,我跟奶粉和好了。我跟奶粉和好的这件事,大家都很开心,当然最开心的是我,只是感觉还是不一样了。我跟袁赫说过这件事,袁赫说,友情本来就像一面大镜子,如果摔破了再把它填补起来裂痕依旧会在。我问他该怎麽办?他只告诉我,需要时间。而这个展览在决定把我跟Riko的故事当作主题时,我拨了通电话给奶粉,我告诉她我希望用这段故事当作主题,问她会不会介意。她很大方的告诉我不会,如果有空的话,还会来看我的展。至於Riko,展览的女主角,在那天之後我们还有联络过两次,见过一次面。第一次是她要再飞去日本,我们用LINE简单的告别。第二次是我爸妈要去日本玩,我问她有没有空当我爸妈的地陪导游,但日期她刚好有工作,所以拒绝了。见面的那一次是在几天前,我们又在我家楼下的便利商店巧遇。
那天还是个下着雨的台风天,我买好东西站在便利商店外准备要抽着菸,发现身上没有打火机,让我想起跟Riko初相遇那天的场景。才发现我的打火机还留在她那,还有我唯一仅有一对的小蓝伞跟小红伞,在高雄之旅的时候,我把小红伞给了她。正当我准备转身上楼时,我看见她撑着小红伞,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乐高???』
Riko惊讶的叫出我的名字。
「嗨,Riko好久不见。」
我尽量很镇定的说出这段话。
『真的好久不见了。台风天不回家,站在这里干嘛?』
Riko露出那久违的笑容回应着我。
「台风天不回家,还跑来这干嘛?」
我也微笑的问着她。
『台风天来买一些必需品阿。』
Riko回答着。
「你是要买这个吗?」
我从袋子里拿出我们都喜欢吃的男吃巧克力,对她说着。
『不会又被你买光了吧?』
Riko说着。
「差不多,这些给你吧。」
我说,从袋子里又多拿了几条巧克力给她。
『你不是也喜欢吗?』
Riko问着。
「我家里还有阿。」
我回,把巧克力放进她的袋子里。
『好吧,那这给你。』
Riko从口袋拿出打火机递给我。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打火机?」
我笑了笑,问着她。
『我刚刚有看到你在翻口袋找打火机阿。』
Riko说着。
「买到巧克力了,赶快回家吧。」
我看着Riko,又看了看天气,雨越下越大。担心她会回不了家,所以这样对她说着。
『好吧,谢谢你,那再见罗。』
Riko说着。
「嗯,掰掰。」
我回应。
转身离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好寂寞。在快要看不到她的背影後,我拿出她刚刚给我的打火机,准备要点菸,才赫然发现是我放在她那的打火机。她一直留着,而且还带在身边,好像她也期待着跟我相遇,只是我不敢再多想....
『一个人在这喝闷酒阿?』
忽然从我背後传出声音,我回头看着,是奶粉。
「没有,只是有点热,喝啤酒消暑。」
我回应着。
『你真的跑去剃光头阿?』
奶粉走到我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问着我。
「对阿。」
我摸了摸我的光头回着。
『要带我进去看看吗?』
奶粉指着展览区问着我。
我点点头,起身带着奶粉走进展览区。
『你这小子竟然办起了展览,高中毕业的那天,你还说你要当厨师,结果现在是我在当厨师。』
奶粉走在我身边,突然这样说着。
「那时候觉得日本料里的师傅穿和服很帅阿,但後来我发现我做的菜很难吃。」
我笑了笑回应着。
『我一开始做菜也很难吃,大概只有你会吃吧。』
奶粉说。
「不会阿,我觉得你做的菜真的都满好吃的。」
我说。
『这就是我为什麽每次都找你试菜的原因。』
奶粉说着。
我们两个相望,微笑着。
走进展览馆里,奶粉慢慢的欣赏着墙上的照片及文字,我跟着她的脚步走着。原本想要一一解说一下展览的内容,但不知道为什麽我却有点紧张,所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跟着奶粉脚步,缓缓的向前。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奶粉忽然转身看着我,问着。
「嗯?」
我回应。
『为什麽那时候不承认你喜欢Riko?为什麽不跟我公平竞争?』
奶粉认真的看着我,问着。
「因为我觉得我没有机会,所以不想打扰你们那时候的状态。」
我先是停顿了好几秒,才缓慢的回答。
『你总是喜欢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觉得我没有机会,来推翻自己。你有发现这点吗?』
奶粉继续问着。
「有,但是我改不掉。」
我回答。
『说不定那时候你勇敢一点,Riko会选择你,我们就不会经过这段裂痕了。』
奶粉说着。
「Riko不会选择我的。」
我低下头说。
『你又来了,不要再设限自己了。很多事你不去做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就像这场展览。跟你认识那麽久,大概也了解你的个性,你就是需要有人提醒你,你才会做。你才会把你心里面想说的,表达出来。』
奶粉走到我身边递了张明信片给我。
「嗯?」
我伸手接起那张明信片。
『你应该不会欺骗Riko的感情吧?』
奶粉笑了笑问着我。
「蛤?」
我有听懂奶粉的话,只是有点错愕她问的内容。
『你是好人,我想你不会。』
奶粉走到告白墙上看着那些明信片说着。
「我.....」
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想说些什麽。
『把你的告白也写上去吧。』
奶粉指着墙对我说着。
「只有告白的人才可以贴上去。」
我说。
『那就快点告白吧,她在等你呢。你不是一直在等着命运吗?我想Riko就是你命中注定。』
奶粉转头看着我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不是一直在等命运吗?是的,我在等。
我想Riko是你的命中注定。在她撑着小红伞,以及被她没收的打火机,我想这是命运的提醒。
你属於我的命运,也属於我的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