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与宋天会面後,古孤桦像游魂般无声回到古府,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待着,由中午待到晚上,连天色暗黑下来使房里连一点光都看不见,他也没点蜡烛,就静静的,呆纳的盯着手中的白色瓶。
古孤桦没想过事情会突变,宋天...宋天要起兵反皇上,京城一定又会战火连连,他连点绵力也没为朝庭拿出,至少...他该进宫告知皇上,或者...告诉任何一个朝中的清官才对...
但他...其实甚麽也做不到,他被宋天控制了,宋天要攻打皇宫,而他...而他则是为宋天完成另一个野心!他还要帮她弄个登基礼物!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是甚麽剧情啊,在演歌仔戏吗!如果是真的话,歌仔戏应该到此结束才是!而不是不断进行呢.......
现在的古孤桦不得不安宋天的吩咐去做,虽然良心已让他为自己即将要实行的举动感到羞耻,内心的挣扎使他心烦,整个完全提不起劲,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把良心埋葬,完成他该完成的坏事。
入黑了,油纸透进的微光刚好落在手中的瓶上,彷佛光正指使着它是唯一能保住古家名声的东西,只要他用了,一切都会安好...一切都会安好的,古孤桦这麽安慰自己。
他只是为了古家...为了接近有百年基业的古镖局,这麽做也只是迫不得已。
嗯,是迫不得己啊!
古孤桦沉溺於自我安慰之中,忽然来的叩门声把他从跌堕的深渊抽回来。
「叩叩,老爷,夫人要我来请老爷出去吃饭了。」阿福受古夫人的话前来书房传话。
古孤桦苍老且悲哀的眸子一下子从白瓶中收回来,紧张的把瓶子收入怀里,整理一下嗓音高呼「嗯,知道了,我待会就去的。」
「是,老爷。」阿福在外面自个儿点了点头,便打算回去厨房帮忙。
古孤桦急步来到饭厅,发现全部人都到齐了,似乎只在等自己,他便装起友善的笑容,脸带不好意思的笑说「啊~不好意思,要大家等着,看书看到不知时候了。」
「没有啊,大家也只是刚坐下来,伯父来得正好呢。」水月弯起一记温柔的笑容,眸中带着要他不用自责的意思。
「对啊,爹,菜还没齐的,来,快点坐下来喝汤吧!」古天朗也裂嘴笑说,余光瞧向绝剑,顺便问她「绝姑娘,吃完饭喝多碗啊,这汤可以强肺的,爹之前的咳嗽也喝这汤好过来的呢,而且张嫂煲的汤很好喝呢。」
被问的绝剑只瞧他一秒便转向水月,柔柔的眸子锁住水月的目光说起「鸣儿,那你待会喝多一碗,之前溺水受伤,需要补回来。」
水月还在“花朵”事件的气,暗中白瞪她一眼,然而嘴边扬起一记柔和的笑容说「多谢关心,那伤已好得很,可是最近就被气伤,我真的要多喝点。」
「......」
「......」
古天朗看着绝剑,又看着水月,怎麽他觉得二人...看起很好友,然而隐含着一丝...真的有一丝的不妥!?绝剑似乎每件事都关心水月,奈何水月时而对她很好,又时而气绝剑的呢?
「呵呵~不用推来推去的,现在张嫂吩咐你们每人饭後都要多喝一碗!」张嫂刚好捧着最後一道菜走出来,见到大家都推来推去,便眯眼大笑插嘴进去。
「哟,张嫂真会挑出场时候呢!」古夫人笑眯眯的,这种时候就是张嫂才能打个圆场。
「夫人过奖了,大家起筷吧,菜上齐了。」
大家都拿着轻松的心情起筷,聊聊最近的事情,也聊聊今天那“三人行”去了甚麽地方,见到甚麽...
唯独古孤桦象徵式的拿着筷子夹起一口白饭顿於半空,要吃又不吃,脑中一静下来,全都是一些闪过的画面...
忽然碗里多了一块肉片,古孤桦这才惊醒过来瞧向筷子的主人「谢,夫人。」他强行笑了笑,把肉片放入嘴巴里,他一点味道也吃不出来,只懂得咀嚼然後吞进肚子里。
「相公,你今天还好吗?要好好吃饭哟,其他事先放一边吧。」古夫人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何突然变得失魂落魄,她也不知要怎样做才能帮助他,她能做的就是在背後给他最大的支持啊。
「伯父,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水月关心地问道。
水月的关切使古孤桦的心猛烈跳动,他紧张地回以一笑说「不...不!伯父没事,刚才在想些事情罢了,大家吃饭吧!」他还故意夹了菜放入自己碗中吃起来,一脸他很好的样子。
古孤桦在吃饭之时自然不禁地瞧向绝剑,刚巧原来绝剑在正看着自己,他赶紧对她微笑点头,接着把目光飘开继续吃饭。
绝剑瞧了他几秒,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详感,最後还是先放下这种不安感,瞧回水月那边,希望水月能多加“关注”自己,怎知水月理也不理她,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甚麽,水月很体贴的夹菜给那该死十万次的男人,换眼看回自己的碗里...白饭一堆,连条菜水月也没夹过给她耶!
哼,还是那男人的错!没事跑出来送她花干嘛,害死她了呢!
「鸣儿...多吃点肉,你有点瘦。」绝剑颤惊的把鸡腿肉夹过去,她不敢直接掉进她碗中,怕她会转送给那白目男。
水月眯了眯眼看着她,始终心软下来,把碗靠过去「放下,你也多吃点,看你瘦成一根竹。」她表现为“勉为其难”的方式,夹了一大堆肉与菜在她碗中,并从眼神中传达“给我吃光”的信息。
面对她如此可爱的“传达”,绝剑不禁弯起温柔的笑容,借机多夹一些菜给水月「你也多吃点...我们都不能瘦得像根竹啊...」
「哈哈~断儿与剑儿的对话真的很有趣,你们怎麽都这麽说话啊!」古夫人笑着瞧着她们,暗中用手臂顶顶儿子天朗,压声在他耳边低呼「儿子,努力点啊,我等着喝她们倒的茶呢!」
古天朗反射式地瞧向她们,大男儿的脸庞稀有的泛上害羞的红晕,不用偷听,水月与绝剑也知道古夫人在说甚麽,何况绝剑看得懂唇语。
「娘,孩儿自有分数了!」与绝剑偶尔对上了眸子,古天朗反而害羞地别开,他心中已打算向绝剑表明心意了!娘说做男人要大方,要主动,不能让姑娘儿等的。
「呵呵~那就乖了!来,吃多点才有勇气啦!」古夫人故作大声说,又夹了许多菜到天朗的碗中。
在古夫人又再牵起“婆媳”朝的轻松幽默的对话中,晚饭一眨眼就结束,这几天,他们习惯晚饭後都会到後园坐一坐,喝茶继续聊天,当然有时候分成年青派与年老派了。
今晚,绝剑等人在後园赏花顺便走一走,消化一下刚才所吃的,而古孤桦与古夫人则在另一边散步。
「孤桦,发生了甚麽事,可以跟我分享的吗?」古夫人温柔地挽住他的手臂,现在的她彷佛回到青春少艾的年代,与自己的相公最亲密的时候。
古孤桦瞧她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没事的,我会处理了,只是有点烦心而已。」
古夫人把头颅靠到他肩上「孤桦,我们已很多年夫妻,真的撑不下去的话,别自己承受,我一定在你身边为你分担的。」
「知道了,你已经为我分担很多,整个家打理得井然有序,娶了你已是我最大的幸福。」古孤桦难得一次的甜言蜜语,过往他也很少说这种话,大男人嘛,肉麻的话很难说出口,但此刻他一点也不别扭,反而觉得说出来後更欢心。
「哟,你这本头也会说情话,今天是甚麽日子了!」古夫人装作惊讶,还逗逗他已有点发白的胡子。
「你啊...真是的,女人果然是最让人懊恼的,时候不早了,夫人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想在书房里多看一会儿书,你自己先睡吧。」古孤桦轻抚她的小手,对她温文地笑着。
「嗯,你也别太晚,夜晚凉啊,多披见衣服,知道吗?」古夫人还是发挥管家的本色,碎念的叮咛。
「是、是,仅听夫人吩咐。」此刻,是他最快乐的一刻,也是笑得最顺心的一次。
古孤桦看着妻子的背影消失於弯角处,脸容再弯不起欢悦,忧伤的神色与月影衬托,把他的背影更添一层凄楚,今夜,他将要多做一次坏角色了。
他没有真的回到书房看书,古孤桦反而一直在後园守着,茶也喝了三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倒绝剑,而且他根本在短时间里找到机会对水月下药,加上水月与绝剑的感情比他想像中要好,所以...他只好出此下策,他要利用水月与绝剑之间的情感做此事件的导火线。
看看天空,古孤桦心想时辰到了,水月应该出现了吧?至从水月住在这儿不久开始,每晚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偷偷”的走出来,而且表情是一脸的期待与兴奋,有一次他跟纵了她,才发现原来她与绝剑约在湖边练剑...
为何水月会学绝剑的剑法,古孤桦无疑明白她为何这样做,她也只是学回她爹的剑式而已,至於她要学的目的,古孤桦就猜不透其中的原因了。
起初,他认为水月是故意跟绝剑学武是为了报仇,如今,他只能推翻这个猜测,水月现在连一点报仇的怨恨都没有呢,还与绝剑相处得如“姐妹”般亲密。
...吖...
古孤桦在幽静的後园处听见他等待已久的开门声,他先躲在小石山的一边看过去,不出他所料,真的是水月,她依然抱着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古琴,腰间挂着那把看起来很破旧的长剑。
水月没有发现古孤桦就在後方看着她,但是,当她想施展一下“增强版”的轻功,跳越那度石墙的时候,背後便传来一把压深却雄亮的男音。
「断儿,这麽晚了,还要去练剑吗?」古孤桦看准时机,装刚巧经过,更不以为意的打量她手中的长剑说道。
水月没料到今晚会被人发现,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避开他的问题,反问道「伯父,你也还没睡吗?」
「其实...伯父今晚是专程找你的。」他脸带叹息的婉惜,挂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伯父找断儿有甚麽事啊?怎麽这麽晚呢?」
「我们别站着,到亭台那儿坐着聊吧。」
「嗯,也对。」水月不禁看看天色,已经迟了,绝剑那块木头见到她迟了会不会担心呢...若她始终没去的话...那块木头会不会一直在等啊!唉,不见她来该早走的。
他们一起来到凉亭那里坐着,水月把剑与古琴都放在石椅上,还拿个空为他们泡了壶安神的花茶,打算边喝边聊古孤桦打算聊的事情。
水月为古孤桦倒了杯茶才端起自己的细啜一口,今夜凉风特别清新,彷如下雨後的新气息「伯父,你找断儿有甚麽事啊。」不会...连伯父都也想跟她说有关与古大哥的“婚事”吧!?
「是这样的...嗯...其实...」古孤桦真的很难开口,加上,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说起。
「伯父,有甚麽事就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的啦。」水月一心以为他是打算跟她聊聊“嫁”给古大哥的事宜。
听她这麽说,古孤桦以为她知道自己想说甚麽,心顿时安了一半,吸了一口气便开门见山说「这样吧,此刻,你是水月,不是断鸣,你要以剑水月的身份与伯父聊。」
水月圆眼因他的话已瞪大,抿在杯边的唇片轻微张开,捧住茶杯的手缓缓的把杯子放回桌上去「伯父......你到底想跟我聊甚麽...」她心跳如雷,当她做回剑水月的意识,所有痛恨都上来,一幕又一幕的,都是绝剑拿着剑如冷魔的插入剑圣天的额心里面。
她看到爹爹向他痛哭,梦中无数遍都是爹爹要她为他报仇,说他死得很惨,死於自己的徒儿剑下。
「伯父不是想破坏你现在的生活,只是...水月,你应该也知道...绝剑就是拜金山庄的人,她们是杀人如麻的魔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就是水月你的杀父仇人,当年就是她们把整个绝樱谷摧毁的....」古孤桦停了一下,观察水月的反应,但她反应不是很大,只是有点惊慌,看来她是一早知道这些。
「伯父认为上一代的因怨是不应该延及後代,也不主张报仇,但是水月...你最近与绝剑太亲近了,难道你真的能放下仇恨与她成为好朋友吗?」
水月眼中泛起了星辰般的巨浪,她心里早已决定不再提报仇了,因为...面对绝剑她还忍心下手吗!她自问真的...真的已动不了手了!
「伯父...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都看到...当年还是绝剑用剑...用剑插入我爹的额心的...我承认当初让她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找出她武功的破绽,用来为父报仇,她还懵然不知的还说要教我武功,後来...不知怎地...我觉得绝剑不是想像中那麽无情冷血,她其实很温柔...很温柔...」
说到这,水月唇片微微弯起来,她想起了她的笨拙,只要她再雕多一朵花送她,她就不会气她嘛!吼!真是块大木头呢!
「渐渐地...我不再恨她,我在她眼中看到了很多的哀愁,这样子的她,我开始觉得当年我见到的或许不是真相,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所以我已放弃了向拜金山庄的人报仇,只想过些普通的生活。」
水月还幻想她跟绝剑会去很多地方,把整个土地都游一遍,她们会很开心快乐,纵使那块木头一点情趣都不懂,还总是沉默寡言连一点幽默都不懂哄她笑,她都只想待在绝剑身边永远...永远。
「水月,你这样想是好的,放下仇恨都是好的,慨然你已放下了仇恨,那伯父就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那你就不会激动了。」古孤桦铺的路终於要到终点,他说那麽多...都只是想...
「真相?甚麽真相?」水月不疾不徐的问道,手中还把略凉的茶放入唇边吮饮。
「伯父与你爹是很好的朋友,还不时请我到绝樱谷聚聚,他会让我挑一些弟子成成镖局的镖弟,我们关系很好,也知道他舍到五个小女孩,剑兄很疼爱她们,教她们武功,当她们如亲女儿照顾,五个小女孩很有练武的天分,剑兄曾告诉我,几年间,她们的功底已与他相约,甚至还说已超越了他...」
「剑兄不但没有担心,反而还觉得很自豪,常常拿她们来跟我玄耀,本来...一切都很好的...但是,可能是女孩们觉得剑兄已满足不了她们的欲求,她们认为自己的武功很厉,应该可以得到更多的物欲,也不甘留在两袖清风的绝樱谷里过清贫的生活,便私下出谷寻找她们想要的...」
水月听得很入神,把古孤桦的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儿,她的心开始被他的话侵占,决定了的心开始动摇。
古孤桦虽然看不出她现在的心情,不过他知道目的快要达到了「她们武功高,很多人都拜她们做事,起初都是一些正经的事情,但她们物欲越贪了,很快连不能见光的事情都开始干起来...剑兄得知此事还处处包庇她们,以为她们还小,可以教好的,怎知却每况越下,剑兄出手阻止她们,禁锢她们不让她们出谷,女孩们认为剑兄忌才,认为剑兄眼红她们的财富,便开始反抗,剑兄坚决禁止她们继续做坏事,还声言她们若再这样下去,便会报官抓她们...」
「她们太傲慢了,还开始恨剑兄,接着...就发生了...当年的事件,她们索性把剑兄仅余的钱都抢走,还一口气把绝樱谷摧毁...剑兄也死於她们武功之下,那年你年纪小,伯父...认为你不该牵涉在内,现在你看开了,伯父也安心,不过...剑兄就死得不值了...他五个徒儿还是当成了江湖上的大魔头,只要能给出银两的,无论是谁都杀...或许绝剑是不样的...可是......」
「伯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绝剑杀我爹...根本没有任何苦衷...她的目的就是...满心的贪欲,只是为了财念丑陋得很的心灵...她...她根本...根本...只是...为了...」
「水月,别想了,你已经放下了,伯父只想你知道当年的真相,想你真正放下上一代的情仇,好好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古孤桦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他满脸的慈祥,可内心是责骂自己,他...他真的不想说这个谎的...
水月把手抽回来,她痛心地不管谁人都骂起来「不会的!你骗我!不会的...我认识的绝剑不是这样的...我...我要去问她!我...我要去问清楚她!」
她扭头就开始跑,古孤桦未料及这种剧情,担心如果她跑去问绝剑...事情会不会露馅了!?
「水月!水月!」古孤桦呼叫了两声,忽然醒起来已经很晚,何况不宜被其他人发现。
他看看四周,似乎没有惊动了其他人,随後黑眸看上了水月遗留下来的长剑,他瞪了一会儿,他知道...机会来了,古孤桦不敢想像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卑鄙,这是根源...要不然...他当年就不会起了贪念。
是啊,他的内在就有一颗丑陋的心,发黑发紫。
古孤桦叹息一口气,伸手把水月的长剑拿到手中,他拔出长剑,从怀中掏出宋天给他的那瓶软筋粉,把粉抹抹在剑身之上,为了保险,他也把少许粉抹倒入剑套里摇混,最後把剑套回去,放回原来的位置上,看起来一切都与之前没差别。
好了,一切都准备好,古孤桦转身一跳,他要跟上水月,看看绝剑会怎样回应才行,这场戏...必须按计划发展啊。
入夜,明亮皎白的月色打进如镜的湖面上,粼粼的星光一点一点的聚成天上的银河,地面与天上混然化成一体,也只有此刻,永隔天和地的距离,才能深爱地拥抱在一起,紧紧的...牢牢的,到天亮前,也不愿放手。
不知何时已从古府走出来的绝剑静静的坐在湖边等着,等待的时候,她拿出不久前已挑好的松木木块,对着湖上是景色用短刀一刀一刀地往木上削,她想重新雕一朵花型的挂饰送给水月,希望水月别再气她,她会愿意一天雕一朵累积她对水月的心意。
花儿雕了一大半,绝剑雕得入神,可心里已盘旋水月应该不多久就会前来,到时候应该可以雕完送她了。
想到水月收到这花儿挂饰後应该会露出那种明明很喜欢,可嘴巴却会说着相反的话的矛盾害羞的脸红样子时,绝剑不禁边雕边弯起笑意,把她对她的情意灌入这朵花中,她希望水月会喜欢,并会继续收她的花儿。
接近完成之时,一阵脚步声从背後响起,她以为水月来了,可是好像比平常早了一点,绝剑赶紧把花与刀收在怀中,装着没事的转身迎上她永不看腻的美丽脸容,怎知在一秒间,兴奋的黑眸连月影也冲不进去,绝剑的黑眸冷却下来,冷视眼前的人。
「绝...绝姑娘...我有打扰你了吗?」来人是古天朗,他一直记着娘亲说的话,不能让姑娘家等,他本来是想到房间找她的,怎知去到她房间却没有人,想起平常水月与绝剑都常去的那个湖边,便打算前来碰碰运气。
绝剑无视他的存在,冷言回道「你有甚麽事要找我。」
古天朗对她冷淡的反应已习惯,他认为这是绝剑的个性,认为她内心是很温柔的「其实...我找你是想对你说...」
「说甚麽。」绝剑讨厌他总是把话吞吞吐吐的,不可以一气呵成吗!
「嗯...呃...我想送点东西给你...这个...」古天朗带害羞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造型精致的银手镯,上面攘有细小的紫水晶,十分与绝剑冷傲的外表合衬。
绝剑瞪着他手中的东西,一点都提不起趣兴,只想他快点走,免得又破坏了她与水月之间唯一能独处的时间「我不需要,也不会接受,你拿回去。」绝剑扭过身,打算无声示意他该走了。
「绝姑娘,这是我想报答你救了我的...别不好意思,就请...请你收下吧!」古天朗情急下上前抓住绝剑的手把她转回来,还耍无赖的把手镯套於绝剑的手腕上。
绝剑叫自己要压下心中想刺死他的冲动,她未意识要抽回她的手,只冷冷地瞪着这男人抓住自己的手,还有...被强行套上的手镯,她讨厌他的触碰,感到无比的厌恶。
古天朗见她没有松开他对她的触碰,便大胆的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害羞且情意绵绵的看着绝剑的双眸...「绝...姑娘...你真的很漂亮...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了...这双手镯代表了我的心意,请你...请你成为我的妻子...好吗?」
绝剑可气得连他说了甚麽也听不见,只压着心中的怒火瞪着眼前这个红脸的男人,她正考虑不如一掌打死他,那就一了百了,水月就不用嫁给他,她就可以带水月离开了...
可...水月会伤心吗?她会不会因此恨了自己?
不...不行...她不能杀死他啊...
就在绝剑思良着许多许多杀死古天朗後,得出的结果的可能性之时,一切的误会起始就发生了。
古天朗双手牵住她的,害羞的把脸靠过去,轻轻地把唇印上去,不是额心、不是鼻子,更加不是脸颊,他把“定情一吻”印在绝剑的软唇上,生涩感受与绝剑最亲密的气息,他没想到姑娘的唇是如此的软绵,只是轻微触碰,都足以使他全身酥软...
他不想放开,意图想多吻一会,可这刻,却只有他自己享受之中,还以为绝剑没推开他...那意思...是...答应了他的提亲了吗!?古天朗心中大喜,贴在软绵的唇片始终眷恋着不愿放开。
绝剑不是没反应,刚巧的是...当这男人亲上她的唇时,古天朗背後数步之外的地方站了一条身影,云层刚好随风飘动,柔弱如烟的光芒洒落她非常熟悉的黑影身上,早已满脸泪水的可人儿此刻惊呆的看着前方的一切......
那来的巧合,又那来的悲痛,当水月赶到过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正好是古大哥低首亲上绝剑之时,她脑中顿时空白,过去与绝剑的快乐的片断一下子碎裂,绝剑对她的温柔、保护、疼惜通通化成烟尘飘散消失,她已不能分析她见到的“事实”到底有多“真”,她只知道绝剑过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谎言...
加上古孤桦刚才对她所说的“真相”,水月由惊呆中变得伤心欲绝,眼泪一缕一缕的如珍珠掉下来......
水月别开脸,慢慢的退後,当月影再照不到自己时,她奋力让双腿动起来,转身往前奔跑,她不知道要跑去那里,现在的她,只懂往前跑...她要跑...逃离没有那身影的地方。
绝剑呆纳的站着,当水月渐渐消失於月影下时,她沉重的举起手想留住她,她想大呼她的名字,可唇片被人封住,当水月真的走了後,绝剑由惊呆收回来,眨眼间寒眸化成无比的冰冷,她把内力凝聚掌心,咬着牙根怒吼「古.天.朗!」
她瞬间把掌打在古天朗的胸前,一点都没防备的他把那掌全数接收,掌力足以使他一个大男人的身躯飞离丈远,口中还吐出鲜血,最後冲上一颗大树才丢下地上,刚好丢进一堆高草里去,他口吐鲜血,在昏倒前带不明白的从草堆中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这才明白...
原来...她一点儿也没喜欢过自己,由一开始就没有。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古孤桦追来之时,觉得天助他也!他其实与夫人一样都觉得水月是有点儿喜欢天朗,如今竟然被她看到天朗与绝剑正在亲吻,她们之间的感情一定破裂...
他看到水月伤心的跑走,他没打算再留在那儿看自己儿子跟人家亲热,便跑去追在水月之後,他必须观察水月,若有需要,必须在适当时引导水月才行...
由一开始,古孤桦已经选择错误,所以到了此刻,他一样选择错了,如果他选择留下来的话,便会见到自己儿子被打昏,而且还昏於高密的草堆里,他选择正确的话,他就会救自己的儿子,那就不会导致...紧接下来的事情。
打了古天朗一掌之後,绝剑便拔腿追上去,她使尽了最高的内力去跳奔,树林间穿透如猎鹰般的黑影,惊动了树林里正安眠中的动物,它们为黑影鸣叫呼喊,鸟儿惊吓飞翔,入夜不睡的猫头鹰的俐眸透出翠绿的光芒,把这一切都看进眼中。
可是水月功力提升不少啊,而她不知道水月到底往了那个方向走,天色太黑了,她无法看到草地被压平的方向作出判断,她现在只能单靠自己的直觉寻找......
她一路奔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连双腿累得再动不了,脚底起出水泡也不愿停下,她只想见到她想见到的身影,不管,她多累、多辛苦。
眨眼间,天色渐渐催亮,绝剑一路奔走到崖边,她屹站在崖边最高的山块上,瞪着崖底下那片绿油油的梯田与河溪的景像正为新一天奔流向前,强烈的风把她全身的细胞都吹动,她闭上眼睛呼吸了一口...
「水月......水月,我只希望...能在留在你心里到永远永远。」
绝剑紧握住手中那朵只雕到一半的花型挂饰,她把手举起,微弱的晨光柔然的落在她身上,她把闭上的眼睛重新打开,柔和的光芒在她黑眸里透出颤动,嘴巴喃喃地对着风中轻唤,奈何声音混入强风之中就消散,然而伤痛的眼泪...却永无休止的从她眼眶里滚出来,被这无情的强风带到传说中最边远的伤痛之湖储起。
要来的,还是会来。
她何不亲手捧上自己的心脏,去把所有的伤痛都结束呢。
纵使喘气的呼吸微弱如丝,可那快速的移动早已惊动了安睡中林野主人,它翻了个身,狂风穿梭於树叶之间,哗唦哗唦地震动起来,小小的叶片颤动聚集起来的声音可以把耳朵都盖掩,有那麽数秒之间与世隔绝之感。
高速移动的人儿如惊慌了的野免只懂不断往前奔跑,奔跑使悲痛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荡出来,停留於黑暗的半空随使洒落到某片已枯死的叶子上,给一点最後的光泽。
水月忽然把速度减慢,渐渐的,缓缓的停下脚步,她捂住布满纵横交错泪痕的脸,肩膀在无声的抽泣间颤栗般的斗动着,奔跑後的汗水也随着体内的温度上升而大量冒出,沾湿了柔滑的发丝与清素的衣服,她在一眨眼之间,变得憔悴落泊,也在此刻,化成了一个最脆弱的女人。
她彻底的心碎,碎片如星光散落到永不可能拾回来的宇宙之中,许许多多的过去正在倒带,它在加速、加速,不断地快速倒回去,最後倒回去绝樱谷还没被摧毁之前,绝剑拿着那把长剑一步一步走近剑圣天的画面...
当记忆不再倒回,它又开始再往前走,水月现在很清楚的在脑海中见到长剑的剑尖发出了最刺眼的光芒,光芒随着剑尖陷入剑圣天的额头而消失,随之,浓缩的血液沿鼻尖流到脸上,她的爹就死於绝剑的剑下...
「啊!为...为甚麽是她,杀我爹的为甚麽偏偏是她,而不是别人!祢,告诉我!为甚麽!是嫌我还不够惨?是嫌我过得太快乐了!都忘记了仇恨了吗!」水月伤心欲绝地指着漆黑的天空,痛哭质问,泪珠还是继续随激动的情绪一颗又一颗的滑下来。
呯噗一声,水月虚弱的跪了下来,双手撑着泥泞的地上,眼泪依旧没法收止,口中喃喃不断说着「为甚麽...为甚麽...告诉我为甚麽...难道就一定要我亲手杀了她...我才能得到解脱吗...真的要这样吗...爹,爹,你真的要我这样做才肯放过我吗...」
她哭到声音沙哑,甚至声带连哭声也累得没能发出来,即使这样,她的眼泪还是没法停下来,声音没了,肩膀不能抽动了,泪珠还是随碎裂的心脏永无止境地滑出,一点一滴的往泥泞上渗去......
水月哭得太累,她侧躺在泥地上,慢慢的把膝盖缩起,双手如婴儿还在母亲肚里般紧抱着,她把脸埋在膝盖之上,她听着四周吹来的风声,彷佛在她耳边轻唱着摇篮曲般柔和动听,让她想起那天在湖边,绝剑哼的一首曲子,她被风吹动的乐曲催眠,眼皮沉重地闭上睡去,奈何梦中,她依旧哭成累人,眼泪更从梦中跑出她的眼眶外,成为一夜的泪人儿。
曙光冒起,它穿透了松树群照到中心地带,刚好,洒落在卷缩成一团的泪人儿身上,她就如初生婴儿从母体探出世界那一秒般,不适应的眨动数遍後才能睁开眼睛,黑乌乌的眸子迎接这道美丽闪烁的光线,美好的第二天,可是,她不配拥用这美好。
水月挡起身体,眼晴的肿痛告诉她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她见到的,听到的,都不是梦,她愰神的看着洒於她身上的光芒,金光闪闪的很耀眼夺目,水月觉得落在她身上是浪费,她配不上这道光芒,永远的昏暗才是她的道路。
她站起来,深深地呼吸着树林间吐出来的新鲜气息,是时候了,她...该回去该回去的地方了。
至昨夜便跟着水月身後的古孤桦一刻也没有睡着,他就躲在一颗松木的高端,一夜未眠地静静看着水月,是他做出来的恶果,害一个美丽的姑娘痛哭不是做男人该做的事,他良心也不好受,身体一整晚都为自己的恶行而颤栗,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会真的做了出来...
他没法回头,他必须继续下去,因为,下半场的尾曲,该是上演了。
曙光同样洒落在他的身上,他轻轻扭头望过去,如发亮的金光很夺目刺眼,他不禁眯起眼睛去迎接新一天的到来,也才意识到,他等了一整个晚上,昨夜已过去,可他遍却只能活於昨天的一切的痛苦之中,他沉痛地转过头去背着那代表正义的光芒,发现原来水月已醒了过来。
他只见水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她在看曙光透进林野的光芒,在她脸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种觉得自己不属於光明的苦楚,他们都属於黑暗的,而最糟糕的是,是他把水月推向又高又深的崖底,所以她才失去原本拥有的灿烂光明。
水月转过儿,她背对着金光闪闪的晨光,一步一步的沿昨夜奔跑的路回去,古孤桦痛苦的叹了一口气,当水月走不了远,他才从松木上下来,在远处跟着她,正如昨夜跟着她一样。
古孤桦虽然不知道水月想到那儿,他只一直跟着她走,走了三几个时晨,他知道水月似乎要回古家,她落魄的身影已失去了光彩,连带她的美丽也暗淡下来,即使走在大街的中央,也引不起路人的触目。
水月一路上都愰神地跟随自己的身体走,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回去那儿,当清醒之时,水月才发觉她站在古家大门前,她仰高盯着那块写着古府的牌面,她正考虑到底还要不要回去这里...
这是她拥用最快乐回忆的地方,可是现在甚麽也没了,她还能拥抱这些回忆吗...
正当她呆看着牌面出神地思良的时候,大门此时打开了。
「啊!断儿,你...怎麽这麽早...啊?你发生甚麽事了!怎麽会全身都泥巴?连衣服也是昨天的...你昨夜去哪了啊!」
古夫人一早醒来没见到古孤桦,以为昨夜他在书房睡着了所以没回房,怎知去到书房,却空无一人,连刚换过的蜡烛也没有点燃的痕迹,她知道老爷昨夜不知道去了那儿,加上他昨天怪怪的,所有很担心,便打算出去找找老爷,顺便买些东西。
谁不知才打开门,就吓了一跳,一个脏乱的姑娘儿站在门前,幸好她眼俐,很快发现是断儿来的。
古夫人见水月没回应,便紧张的走到她身边挽住她,拍掉她身上的泥巴「断儿,你怎麽了...到底发生了甚麽事呢!」
水月渐渐把视线从牌面上收回来,映入眼中就是一直对她如亲母般的伯母,眼泪瞬间又滑了出来,焦点迷糊的看不清她的样子「伯母...伯母...」
「啊...甚麽?」古夫人正瞧着水月背後的泥巴,听见她叫自己,便抬眼瞧了瞧,她又被吓到,水月忽然哭了起来,还哭得很伤心「断儿...怎麽了,被人欺负了吗...怎麽哭成这样...伯母心痛死了...乖乖...别哭...别哭...」
古夫人立刻把她拥在怀中,娇柔的小手不断轻扫她的头颅,口中是像慰藉心灵般的乐曲,温柔好听的传入水月的耳朵中,这般的呵护感觉,更使水月更放肆的大哭着,她哭得嘶哑的也牢抱着伯母,边哭边嘶喊「伯母...伯母...我很痛苦...我真的...真的觉得...很痛苦...你教我...我应该怎麽做...我到底要怎样做啊......」
「乖,乖,先别哭,你一整晚都在外面,一定没睡过了,伯母先你回房间,我命人去打些热水给你洗澡。」
古夫人牵着水月拖进屋里,沿路的下人见到水月这个样子,不禁也有关切之情,少奶吩咐的事都马上去做,园里又牵起了急忙的气氛,他们打水、烧水,还弄了点清淡的粥打算待会一起送过去。
不久,水月房里多了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冒出蒸气的热温水,见到水月的哭得呆纳的样子,古夫人痛心的替她脱去衣服,拉着她下去水中,还替她解开发带,把柔滑的长发重新梳洗...
水月被温暖的热水微丝暖烘了心湖,她才真正从黑洞的世界中抽清回来,她静静地盯着水中的花瓣,感受古伯母温柔地为她梳理长发,她感到恩惠,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幸福了,她再无所求...真的,她得到的,已经足够了。
她伸手把发丝上的小手抓住,轻轻的把它贴於脸上,脸上温柔一笑「伯母,在你身上,我感觉到娘亲的温暖,那些年来,真的谢谢你。」
「傻女孩,你小时候很可爱、很精灵也很聪明,伯母一早把你视为己出的,唉,谁叫自己没福份,只有天朗一个儿子,你可知道我多麽想要个女儿,像现在这样替她打扮呢!」伯母轻笑说着,眼见水月似乎平静了就放心了。
「哈,我可记得伯母把天朗打扮成女孩子呢!还被伯父骂了一顿。」那一次是古大哥唯一穿过女服吧!她记忆犹新,他女装的可爱样子还深刻的在脑海中。
「哦!断儿还记住啊,幸好被老爷骂一顿,要不然天朗长大後变娘娘的就糟了!」古夫人扶着水月走出水桶,把一块大布包住水月,以免着凉。
「以前...真的很快乐...可惜...我已经不可以拥有了...」水月小声地说...眸子又再出神了。
「啊?断儿,可惜甚麽?」古夫人忙着替她穿衣,一时没注意水月在说甚麽。
「没甚麽,我说我有点累,想在房里休息。」水月很快回神,强意牵出一抹笑着回答。
「嗯,那也好,你该休息了,看你眼睛哭得很肿,桌上有些水煮蛋,睡之前先敷一下,会很快消肿的,伯母先出去了。」
待下人们把木桶搬走,把房间收拾一遍把门关上後,水月一直温柔地微弯的嘴角瞬时跨下,装精神的眼睛也不禁沉垂了一半,她坐在床边并没打算真的要睡,她只是觉得心灵很累、很痛,它们都压迫住她脆弱的心房。
忽然,她掌心下触摸到似是纸条的手感,她这才底头一看,原来她手心的确是压着一张显淡黄的纸条,上面的笔迹她是第一次瞧见,但纵使才第一次瞧见,依纸条的内容,她已猜出写纸条的人就是绝剑。
“今晚,湖边一见。”
纸条连落款也没有,水月感到好笑,绝剑会否对她太高估了,她真的觉得她见到纸条後就会知道是她吗!她怎麽会这麽有自信!
是啊,她很了解她,她的一切,绝剑全都感觉得到...
她原本以为她们会待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可现在,甚麽都粉碎了,甚麽幸福,甚麽快乐,那全都不属於她拥有...她与她,在那天开始,便注定是敌人!
水月痛心的恨心肠,她捏紧拳头,把那张纸条蹂躏於掌心之上,眨眼之後,纸条化成一堆灰尘从她缓缓张开的指间流走,本来还柔似皎月的眸子顿时回到背负仇恨时的冷漠,她把身体坐缩於床角,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间。
她露出一双冷漠痛恨的眼睛,没目标的瞪着前方,她活於仇恨之中,等待今晚的来临。
古夫人离开水月房间後,担忧的神绪才正式浮现开来,才一个晚上,怎麽断儿会变成这样,而且老爷也不见纵影,两件事看起来发生都很突然,甚至连天朗到现还没瞧见过...
她原来想去找找天朗是否还没起床还是外出,怎知才拐过弯,就发现古孤桦坐在园亭里。
「老爷,你去了哪?怎麽都不见人了!」她急忙快步走过去,他身上有点儿脏,不过看起来还好。
「哦...夫人,是这样的,昨夜看了一会儿书就累了,但又不想休息,便想着出去走走,走到湖边刚好很累,就坐下来休息,怎知看着星星就睡着了...对不起,夫人,害你担心了。」
古孤桦牵住她的手疼惜地抚动,虽然他爱上了水月的娘,但眼前的夫人,也是他很爱、很疼的女人。
古夫人一听就知道他说谎,新蜡烛还是新的立在烛台上,但她相信他说谎一定是有不能说的原因,她对古孤桦很了解,他是个尽责的丈夫与父亲,甚至事都会坦白告诉她的。
「老爷连披风都没有就在湖边那儿睡着,当心冷病呢!待会我叫张嫂弄点暖胃的烫水给你喝。」
「嗯,还是夫人你很关心我...」古孤桦少有的把她拥於怀中,若以往,都老夫老妻,他一定不会这麽做,可此刻他很想抱着她,想让坏透的心灵暖和一点。
「哟!老爷何时变得不正经了!」古夫人撒娇般轻笑说,脸上因亲密的拥抱而晕上红光。
「这样不好吗,难得只有我们...」他们静静地相偎了一会,古孤桦眸子有点飘移地问「嗯...对了...夫人...刚才我回来时听...听那些下人说...断儿回来时好像哭过似的....你照顾她到房去休息,知道甚麽事吗?她...她有没有说过甚麽。」
「嗯,她回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满身脏兮兮的,还哭肿了眼睛,当我拍掉泥沙时,断儿还很激动的抱住我大哭起来...说过甚麽她该怎样麽做之类的话,不过刚才我没问她,因为她看起来很累,我想着先让休息。」
「那也对,她也该休息一会,想想下面的事呢。」古孤桦呢喃地轻说,虽然声音很小,但古夫人还是听见了。
「下面的事?老爷知道断儿发生甚麽事了吗?」
「哦!没有,我意思是,她也长大了,有些事要自己去解决才对。」古孤桦紧张的随便拿了个解释,心跳顿时高速跳动。
「也对啦,唉...眨眼间,本来才到我大腿的小人儿已都长大成人,天朗、水月也一样,嵗月真的跑得太快,老爷,我们还可以有多少年留在他们身边呢!」古夫人突然感慨起来,眼见自己的脸容渐渐也显老态了。
「别这麽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看着他们啊,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孙儿呢!到时候逗逗孙儿又一天了。」古孤桦温柔一笑,拥着她,心中有一点儿的安慰。
一对老夫妻在聊着过去与未来的事情,古孤桦觉得很快乐,幸福就在怀中,他此刻只想抛开所有痛苦,去享受短暂的快乐。
今夜,将会是他人生最难的一夜,他必须把宋天想要的,送给他。
入夜,水月一直待在房里,也拿了很累的借口没有吃晚饭,然而一天没吃东西的她,一点儿也不感到饥饿,彷佛她已没了很多触感的神经线的冷清。
空洞的黑眸飘到窗外,明亮的月光高挂於夜幕下,似在等待窥探这夜即将会发生的的风暴,缩倦坐在床角的水月终於有所动作,她把脸抬起来,盯着那轮明月。
是时候了...
她松开身体俐落地跨了下床,眼睛从明亮转到被摆於在角落里的古琴与长剑身上,她一步一步,步伐走得很重,但还是走了过去,眼睛注视了许久,她还是选择把古琴背上,用右手拿起长剑。
过去的,现在的,就在今夜一次过用血清洗,以後,她剑水月再不背负仇恨,她背负的,或许会是一辈子的痛苦。
水月紧抓住手中的剑,她推开房门,抬头再看一眼令夜的明月,情不自禁呢喃道:「今夜的月亮...真漂亮。」
她露出苦涩的笑容,发丝随风飘起,连带最後一个笑意,也都飘走。
等待已久,古孤桦陪夫人进睡後,很快静静的走出房间换上夜行装,他躲在自家的屋顶上,等着水月出来,不出他所料,水月真的应了绝剑约,那纸条他一早偷看过了,那是当水月还呆立在古府大门时,他已比她快一步进去,把剑与琴放回水月房间,更眼俐发现床头上的纸条。
水月飞越高墙,动作短速却优美,她如黑夜里的女神在跳舞,很惹人认为置身於梦境中虚幻。
她走了不久,古孤桦才跟随那一点影子追上去,他小心的不想被发现,也不敢走很近,昨夜水月伤心只顾哭,所以才没发现他,而现在的水月不同了,她眼中是仇恨,他必须多加小心。
水月的速度比昨夜还要快,年纪有一定的古孤桦已开始大口喘息,可又不敢大口呼吸,怕呼吸声会惊动水月,他闭着口不断左闪右躲的跟着,不一会,水月去到了邀约的地点,同样是昨夜风暴的开始那儿。
古孤桦再没跟上去,他在远处静静的挑了一颗树作掩护,等着出手的机会。
绝剑面对因星光而闪烁的湖面,湖面很平静,但她的心却如巨浪翻腾,还一浪接一浪的有过没完,她盯着手中已雕好的挂饰,绿色的花结下便是那个细美的木花儿,那是一朵樱花,代表...她没法把绝樱谷还她,只好用这个来代替。
她约水月出来,就是打算对她坦白,对她说出她一直很害怕要说出来的真相。
其实这个真相她并不害怕,她害怕是对水月说出事实,那是多麽的残忍,上天就是要作弄她与水月呢。
一夜未睡就在湖边等着,绝剑认清了一件事,她...爱上了水月,纵使彼此都是女孩子,她爱她,如生命般重要,她无法对她表达,因为她们是敌对,她也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熟悉的脚步停在她背後数步之外,绝剑把挂饰收在衣衫之中,本来,她是想送给她,但现在看来根本不用了,就留下来......成为她的陪葬品吧。
绝剑痛苦的神式收起,换上冷漠的寒光,她用这装出来的冷淡转身瞧向水月「剑水月,我等很久了。」
冷眸以一贯的作风直视透穿水月的眼睛,可她看不到任何波动,那是一双满着冷仇的痛恨,压迫的苦楚酿在胸口,便绝剑难以正常呼吸。
水月暗下有着惊讶,她...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怎麽还对她那麽好,还教她武功,这又代表了甚麽!她想良心过得好一点吗!
不,她根本没良心,她的良心早就被吞噬,她只想多玩耍她一点,这才是她的目的!
「绝剑,今夜,我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水月把剑拔出,剑套丢於地上,锋利的剑尖对准的指向绝剑的心脏的位置之上。
「我就是等这一天,剑水月,你就向我为师父报仇吧!」绝剑也掏出长剑,剑身划向地面,月亮的光芒刚好映衬在剑身上,出如梦幻的光影。
「我知道我武功不及你,但即使战死,我也要为我爹报仇!」
水月长剑一挥,她把背上的古琴挑起,包着古琴的布在半空散落飘开,当古琴降落到面前那一刻,她内力聚於左手掌心,就像那次绝剑教她用叶子打梨子下来那样,把内力传到琴上,再把掌打出,琴身直飞向绝剑,高速划破的风颤动了琴弦,发出悲鸣哀仇的序曲。
琴的面积阻挡了绝剑的视线,她却已擦觉水月已起动,她不得已挥动剑身,动起如顶尖杀手般的身手,一剑穿破琴身,剑中的内力把琴压迫破裂,不到眨眼之间就化成木碎飞弹四周,坚韧的断弦锋利的在半空飞舞,刚好擦破了绝剑眼下的地方。
血丝丝地惨出,她管不了那些,剑身挡於胸前,水月接着就刺过来,她以守为原则,却不想让水月觉得她在戏弄她,所以挡下那剑,她拿出最没杀伤力,而水月一定可以躲开的招式攻回去。
瞬间,两条高速舞动的影子把平静的湖边牵起了风暴,水月每招狠劲,还对准绝剑的要害打过去,相反绝剑很有技巧的用尽“全力”避开与攻击,二人看来起似是打得如火如荼,让躲在远处的古孤桦看得十分紧张...
他完全没料到二人的武功有如此深厚,也万万没想过水月也那麽厉害。
水月的全部攻势一一被化解,而且她也知道绝剑在留情,她或许连两成功力还没使出来,这麽一来,更加激怒了她!
「绝剑,使出你的全部!你这混蛋!别想同情我!」水月拿出全部的功力挥剑过去,剑风夹着内力爆破了地面,沙石扯动了尘土,水月直瞪被埋於卷起尘土中的绝剑,只见她站着不动。
当沙尘都散去,绝剑垂下了执剑的手,脸身灰尘沾染了衣服,看起来更像流浪的剑客,刚才水月的剑锋打中了她的右手手臂,衣服割破,露出嫩白的手臂,上面却划了一道新鲜的伤痕,还流了缕缕的热血。
温热的血沿手臂流向手掌,透过掌心渗满五指,却又凝聚於握剑的指尖,血液从指尖流出,旋着剑柄滑向剑身,血液从剑身打转而落,最终落於地面。
嘀哒...嘀哒...
幽静的四周使水月灵敏的听见水滴滴向地面的声音,尘土散去後,她才发现原来绝剑拿剑的右手被她打伤了,那一刻,她多麽想跑过去看看,然而她忍着这份冲动,本着仇恨依旧冷瞪着她。
「你真的要我使尽全力吗?」绝剑杀气冲天的冷眸直射向水月,她身上发出比南极更冷的死寂。
「我.不.需.要.同.情!特别是你的!」水月咬牙切齿的一字一粒吼出,她不要被当成玩具!
「好,很好,那你别後悔。」
绝剑再次举起受伤的右手,攻击如水月所愿调升到最高,她速度如幻影的一闪即过,舞动的剑风卷起才落幕不久的尘土,四周弥散起浓厚的沙石,她的速度然而是一直上升...
水月感受到自己被包围於沙石圈里,她肉眼已看不到绝剑的影子,她只能靠身体的感官去认知绝剑的动向,她速度快得使她惊呆...
忽然危机感在前方,水月反射式地提起剑去阻挡,果然一道剑光就破开尘土刺过来,她吃力把她挡弹开去,这更使她吓呆,不仅是速度,连力度都是刚才的好几十倍....
平常看她的手臂跟竹幼得没两样,为甚麽力气这麽大啊!比牛还强呢!
不过...她不能害怕,也无需害怕,她预料会死在她剑下,她很清楚知道她与绝剑的实力,她们之间,就像相隔了一条长江那麽远!
水月再一次瞧绝剑挥剑过去,招式比刚才更狠更快,两条如跳舞的影又再卷起高潮的乐曲,乐曲流畅地在奏者指者穿梭,犹如弦还没断的话,奏者都会演到结尾的坚定。
「为甚麽是你!绝剑,告诉我,为甚麽是你杀我爹!为甚麽!为甚麽要我这麽痛苦!」水月不想再打下去,但仇恨已推动她的身体在自动对应。
「杀他,是必须的。」绝剑冷冷回应。
「为甚麽要杀他,他是你们的师父!他对你们有甚麽不好,坏得要让你们杀了他!」水月痛哭的把剑刺过去,身体与剑招融合为一体,她把剑式发挥得很好。
绝剑觉得够了,这场对战,她要输。
她看准水月正要刺向她之时,原本是要挥剑挡下来的右手强行把剑抛开,绝剑已猜测剑会刚好刺中她的心脏,只要剑刺进去,那一切都会完结。
水月吓了一跳,身体已连带式不能停止她手中的剑,剑端已陷入绝剑的皮肉中,她此刻痛哭地大喊「不要!!!」
剑,穿过了绝剑的身体,血从伤口猛烈地涌出染满了她的衣衫,水月惊慌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剑柄,她无法相信自己...把整把剑穿过了绝剑,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陷入的剑柄那儿流出了大量的血液...
血腥味道使她很想吐,握剑的手颤栗的摇动,正当她要松开之时,绝剑温柔地把她的手连剑柄包住。
刚才的冰冷像是假象,绝剑的眼中是无比的疼爱与温柔,她淡淡地笑起来说「你啊...进步了,这麽短的时间也能把剑遍离轨道。」
剑没如绝剑预计中插入她的心脏里,水月在剑要插入之时,突然把剑提起,原本要直刺心脏的剑尖划破了胸前的皮肉穿插於心脏上方近锁骨的地方,那不能致命,不过...
她开始感到身体有点软化,这是不正常的症状,血应该没流得那麽快,她不可能这麽快感到全身无力的。
「你在做甚麽!你为甚麽不避开!为甚麽!」水月哭着咆哮,她伸手触碰那发白的脸庞,才发现,她多麽的爱着绝剑,她不能没有她,她的生命不能没有她啊!
「因为这样做,你能放下仇恨,快乐地活下去。」绝剑渐渐失去力气,那不因为她失血过多,她正被水月剑上的软筋粉影响,眼皮沉重得快睁不开,她推开水月退後......
水月以为绝剑要死了,她伤心的抱着她退後的身体,不让她逃跑「谁说我快乐!你死了,我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别死...绝剑,求你...别闭上眼睛...你看着我...看着我啊!」
绝剑很想睁开眼睛证明她没那麽容易死,可是身体不听控制,她拖着水月退到一颗树停下,身体已无力再站起来,二人沿树干滑跌到地面上。
她直觉另有内情,她想叫水月快点逃走...她吃力对抗体内的异常,伸手推开水月道「快...快走...你...有危...险....」
水月听不到绝剑最後说的那句,她只听见绝剑要她走,可她怎可能离开她!她爱的人就死於她剑下...她怎可能现在离开她!
绝剑眼睛闭上了,水月哭得凄惨地搥打着绝剑的肩膀「睁开眼!给我睁开眼!我不要你死啊...听到没...我不要你死啊....我...我爱你...求你别...嗯..唔...」
她说不下去了,水月从伤口拔出插於绝剑身上的剑,她把剑身横架於脖子之上,准备也自刎跟随绝剑而去...
水月闭上眼睛,把剑要划断大动脉,当剑快到达大动脉之时,水月突然脖子中了一支银针,她惊慌的转过身去,没有发现甚麽人,她伸手把脖子上的银针拔走,不到一会,身体开始感到软绵绵的,连力气也拿不上来...
卟一声,水月倒於地上,眼皮再睁不开地昏软过去。
古孤桦从昏暗的树群之间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当水月把剑刺进绝剑体内的时候,他就知道计划很顺利,但没想到水月会为绝剑而想自刎,所以他及时拿出早准备好的暗器,这暗器一开始也打算是拿来偷袭水月的了,现在变成救了她一命,这是天意还是巧合呢!
他把水月抱起离开,时候到了,宋天的人应该在那里等着他了。
绝剑还没完全昏倒,可眼前的景气己看不清楚,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到一条身影把水月抱走...
黑影很快消失於树群之中,绝剑用力的伸手开口...喃喃呼喊「水...水月...水月...水月...」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这招不是古孤桦才懂用,原来一直昏倒在草堆里的古天朗就在绝剑与水月对打中途渐渐醒过来,他很快意识自己昏迷了一整天,还听见远处有激烈的打斗声音,而且二人功底很厉害。
他出於好奇,便慢慢拖着沉重的躯体走近声音方向,一看之下,吓了一跳,绝剑与水月正在对打之中,而且不是他平常见到她们练剑时的情况,眼前的画面他勉强还可以见到两条影子,剑光磨擦出火花,照亮了昏暗的湖面。
他看得入神,虽然很想阻止,但他知道这样出去也是无济於事。
眨眼之间,他不知是如何发生,水月竟然爆冷门的把剑刺进了绝剑的身体,血一下子沾红了她身上素白的衣衫,特别耀目刺眼。
接着一连串的对话他都听不见,只见水月突然抱住退後的绝剑碰上他前方几步外的树干上滑跌地上,这时...他听到水月说的话了!
水月...水月说甚麽!?她说...她爱她!?
她爱谁...她爱上绝剑了!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古天朗不可相信的惊呆原地,当他回神的时候,就见到水月拿起剑正要自刎,他当下已想冲出去阻止,谁知剧情如高速发展,水月在紧急关头停任了举动,还从脖子上拿下了一些东西...
他见水月暂没危险,便想着先躲着多观察一会。
古天朗只见水月慢慢倒下,最後还昏倒,紧接着一阵的脚步声,黑影穿过树群出现在月影之下。
「是...是爹!?」
他见到古孤桦抱起水月离开了,可他没办法追上去,他脑中空白,他反应不来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他爹暗伤了水月,然後把水月带走了!?
他惊呆的步出月影之下,一直反应不到他该怎麽做,直至听见背後虚弱的声音。
「水...月...水月...」绝剑昏倒还在呢喃着。
古天朗才抛开刚才看到的事,跑过去看看绝剑的伤势,但似乎伤势没那麽严重,看来绝剑中了某些东西才会导致她昏倒。
他背起绝剑,一步一步走回去。
天真的小子一瞬间长大,她不爱他,她却爱她,她也同样爱着她。
她们可以为对方牺牲,那他呢?
哈哈,他甚麽也拿不出来啊!
明月闭上眼睛躲在云後,她为他们之间伤心哭泣,把最伤痛的泪哭到天亮,期盼晨光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