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毛平已是重重叹了:「但唯一还厘不清的就是你何家。毛家因为马家而创派,想来是命运要我毛家接替马家保管天书,要马家专心铲除殭屍,於是命运设计将臣这个盘古族人成为马家的目标。但盘古族人力量太强,想要马家认命完成任务,况家就导致马家断情绝爱,不知情爱的马家女人才容易受命运控制,两千余年不改其志。命运又图何家什麽,你们历代拜入茅山一定有理由,但这个理由应当会与马家有关,可马家却从没有过关於何家的记载。命运多疑,马家是他手中的棋子,想接近马家除非是他默允,否则他不会放任任何会危及自己的情况出现。何家的出现不符合这个脉络,如此强硬的祖训也察不出命运的意图,可惜那个时期是命运最为接近世人的一次,就再找不出他明显的踪迹。他一人之力就能酿成盘古灭族,如果布下毛况马三家的局只为了圣母之战时出现,又似乎太小心翼翼……」
「师父,我曾被他控制过,」何有求轻声说着,眉头已是皱紧,彷佛想起此事仍是一场恶梦,「他对世人有莫大的恨,彷佛积压千万年,不吐不快。将如此重要的天书交给自己仇视的世人,想来不像是谨慎,而是不得已。毕竟天书在自己手上应更能改变自己的处境,除非他这麽小心翼翼不是为了圣母之战出现,而是躲藏。我曾感受过他深埋的一丝丝恐惧,恐惧不是因为盘古,应当来自其他人,能压制住他的人,也让他再无法断绝接近马家的人出现,更让他不得已舍天书断踪迹,这就能说明我何家为何不符合命运的脉络,因为他已藏匿。能压制命运,普天之下我们已经想不出还有谁,不过地藏怀疑命运应当是个种族,那麽能压制命运的,除了命运就没别人了。」
「你想的好。唯一没与马家牵扯的就是你们何家,除非这是命运预料之外,这个局是另一个命运布的──」毛平最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踱步,「好深好深的局啊,处心积虑要让你何家纠缠我们三家,他藏在命运眼皮底下不动声色,盘古察不出,命运也察不出,这肯定就是地藏要找的命运。有求,快,通知地藏,我们终於找到继任命运的脉络了。」
听闻毛家终於整出命运的脉络,马小虎很快就现身,听他俩娓娓推敲来龙去脉,点头笑道:「辛苦你们,终於找出命运的脉络,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何我总是深究不出,因为当年我也是当局者。我与毛家祖师有渊源,也与当年马家掌门有交集,更与况家先人接触过,他的镇龙刀至今还在我地府,惟独没有何家。线索就在我身边,我却一点也没察觉,这是个千年局,命运布这个局布得真深。」
何有求急道:「所以我何家会拜入茅山真是命运布的局?」
马小虎思索道:「应当如此,但理由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世间只有一套命运可走,没理由再让第二个命运插手,他暗自布这个局,想来不是防我们,恐怕防的是命运。但疑点来了,同为命运为何彼此设防,你们何家有什麽不能让前任命运知道,让他如此悉心藏着?」
「应当是人。」毛平凝重思索,「是何家的男丁,他们无一不拜在我茅山门下,这瞧来是个庇护,庇护他们何家历代。但现在命运却还没接任,会不会是没找到他要的人?」
马小虎点头:「听来不错,何家史籍极全,瞧来就是命运的手法,同马家一样代代记载,要藉此找到他想要的人就不难。但如果要找到人才肯出现,这段时间三书无法平衡,世间安危就更难预料。」
何有求忧道:「如果我何家真是继任命运布的局,这个局也布的太久了,我怎能让自己的子孙又再度被命运控制。只要想到我的孩子有可能成为命运的帮凶,那还不如别生算了,免得人间又再临浩劫。」
马小虎明白他的忧心,如果命运能布下这麽久的局,就表示绝不可能半途而废,何有求说的就极可能成真。何家天赋异秉,那巧夺天工的工匠本领若真用来助纣为虐,人间的确会再度酿下灾祸。他心想何有求曾被控制,会不会是当年的命运已察觉出端倪,发现这个局,抢先一步先发制人,但继任命运并未因为何有求出现,命运戒心大松,才饶过他一命。马小虎越想越觉得不能再重演历史,断何有求後代是不可能的,除非先揪出命运,才能保住人间与何家。
毛平俩师徒瞧着马小虎拧眉沉吟,始终不发一语,更是心急。半晌,才终於见马小虎抬头:「有件事,我想可以让你们知道,就是我应当知道继任命运是谁。」
「是谁?」他俩一听皆愕,神情已是迫不及待。
「是『谁』是个笼统的说法,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也不会竭心花费几百年的时间去思索命运。」马小虎脑中闪过前尘旧事,清晰地仍像昨日才发生,一个他心中甚疑却怎麽也忘不了的往事,「开始可以这麽说,我会思索命运,就是这个『谁』点悟了我,让我从浑然不明继而逐渐发现命运真实存在。命运不像盘古,盘古是上古神话,世人可以想像的人化,但命运始终是世人口中的虚幻,是形容、是感觉,没人会去想像命运。」
何有求忙道:「地藏是怎麽察觉他的身分?」
马小虎道:「还是得回到当年,所以我说我是当局者,身在局中瞧不清,才仰赖你们的脑子查。那时候我接触过命运,当然我也是後期才推敲出他的身分。未免你们听得混乱,我先区分,在保管三书期间,我已由天书知悉盘古追杀的命运名为皇极四方。当年毛况马三家因地府水患酿灾一事而与我结下缘分,为了修补地界大洞,我特地入世寻找五色使者。皇极四方那时找上我,几句之後就和我打了起来,我深刻感觉到他想置我於死。僵持之际,命运莫名出现,当时我为了赶回地府,就把守护女娲一事交托给他。结果命运当然是成功驱退皇极四方,要不也不会有天佑与小玲携手化解女娲酿的灾。」
毛平疑道:「这麽听来,命运应当是个明理的人,他救了您也守护女娲,更饶过皇极四方一命,为何您仍露忧心?」
「我忧心是因为看不出他的意图。毛师父听来命运是明理之人,但仔细想想,他也是无情之人。他守护女娲是因为让女娲完成注定,饶过皇极四方更是因为放任他去做注定之事,命运救我还是因为,让我注定去轮回马家。这三起事走到最终结局都是注定世间会发生浩劫,现在我们推敲出他布下何家这个局已千年之久,你们想我怎会不忧心这又是人间的另一个浩劫?」
何有求愤慨道:「命运是怎麽回事,他们不见到人间浩劫不甘心吗?好,既然我何家有可能成为另一个浩劫,我宁可断子绝孙,也绝不让命运如愿。」
马小虎摇摇头:「你们何家走到现在已经是注定,你想大义牺牲,也注定不会让你如愿。我遇到他时正是你何家出现,如真是他布下这个局,千年来应当没有离开过,诛灭皇极四方後,他接任这个位置也是顺理成章,二来也能静候他想要的结果。」
何有求苦道:「难道我们就得眼睁睁再让他摆布?」
「我刚才就在思索,与其任人摆布,不如抢得先机。命运能驱退皇极四方,他的身分无庸置疑,当年我和他说过几句话,可能因为不同皇极四方入世太久积压千万年的绝望,命运看来还有商量的余地。我的想法就是,把命运诱出来,让我同他好好说情,劝他以三界安危为重,如果他真执迷不悟,就算我力量不如也定要铲除他。」
毛平放心不下:「我们把他诱出来,会不会反而刺激他再起人间祸端?毕竟他们是同族,我们铲除皇极四方,他没理由给我们机会。」
马小虎道:「不试就是眼睁睁,试了才是机会。」
何有求问道:「那我们要怎麽诱?」
「归结身分,没人比他更了解命运,因为他就是命运。他布下千年局隐密不宣,就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堪破命运,想把他诱出来,就得让他知道我们破了他的局。局破了就没掩藏的必要,可能也会逼他提早回来接任,只要天书一启,我的人书运作,他就必定要给我机会。这就是三书的抗衡,命中注定,要打破注定唯有我的机会。」
「所以地藏是想要藉人书告知他这个讯息?」何有求沉吟。
马小虎摇头:「不,是藉天书,因为天书不启,机会也无从给起。命运与天书之间存有感应,透由天书他定会知悉。」
毛平一听,连忙唤何有求取来天书,半晌,何有求取了书来,慎重交给马小虎。马小虎起手於胸,暗运法力,只见他眼皮抖动不休,人书缓缓从他心口淡淡窜了出来,旋在马小虎掌心。他两手各浮起了天人二书,眨眼之际,二书之间果有牵连,犹如一道光线纠缠不放。
陡地,二书断了连结,人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仅余天书仍漂於之上。须臾间,马小虎莫名朝後一摔,硬生生撞到墙上跌了下来,柜里的书也纷纷掉了砸在他身上。毛平二人大惊,匆忙奔去扶他一把,却见马小虎双眼血红,只瞧他们几秒,就疼得彷似再也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