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几天来岳晴总算是有比较适应了,责任心重的她担心值班生老是忘了早上上班前该做的事情,总是特别早到,所以很经常就把值班生的事情给做完了,却也把他们惯坏了;这天早上特别不一样,岳晴一打开治疗室的门,就见到林惠芯与何益昇已经出现在位子上,而属於李桦的桌面也比平常更加横三竖四。
「早呀!」岳晴从包包里掏出装着咖啡的保温瓶以及三明治放在桌上。
「岳晴早!」「早!」
正准备转身将包包拿到休息室置物柜时却见到他们俩很认真的不知道在写什麽,而且看起来有些急促,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你们……在干嘛?」这个画面实在不寻常,岳晴忍不住好奇往他们的桌面上看了一眼,居然是满满一整叠不晓得包含几名患者的病历纪录。
「都李桦啦!」林惠芯没好气的从纪录表堆中抬起头,对着李桦的座位翻了翻白眼,看起来心情十分恶劣。
「李桦?他又怎麽了?」虽然这麽问,但她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这几天的相处下来,除了觉得李桦非常有可能就是在E院所遇到的小马尾学长之外,还发现他是个非常随性、大而化之的人,他大而化之的功力恐怕无能人及。
「前阵子就一直找不到我的Dailynote,怕被陈老师发现,我和益昇拼命找藉口拖延缴交时间,结果昨晚半夜李桦那家伙打电话给我:『为什麽你和何益昇的Dailynote会在我的包包里面啊!?』Shit!老娘怎麽会知道!」林惠芯越说越激动,岳晴紧张得一副随时都想出手将病历接过,深怕林惠芯会不会一个激动就把病历给撕了。
「被拿走几天了呀?」这实在令人无语,如果让陈老师发现自己把病历搞丢了大概不用实习了,也难怪林惠芯和平常最从容不迫的柯益昇如此气急败坏。
「三、四天了,还好最近陈老师比较忙,所以好像也特别放任我们没交Dailynote。」何益昇话里充斥着万般无奈。
「干嘛没事拿人家的Dailynote,早上一来拿给我们後就悠悠哉哉的去餐厅吃早饭,我们两个到现在都还没吃!」林惠芯不悦的低喃,不时厌恶的瞥了李桦的座位几眼。
「呃…会不会只是他要拿自己的,不小心夹进去……」这下情况让岳晴里外不是人,帮哪边都不对。
「不小心夹进去,回家总会要打开包包写报告吧……」何益昇语气显得较为平淡,但还是难掩无奈。
「唉唷,好啦!不要生气了,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说不定他回家根本也没打开包包过。」不妙,怎麽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喔!我忘了他报告都不按时交的。」何益昇说得非常轻描淡写,但却酸味十足。
「何益昇你好贱喔!」林惠芯哈哈大笑了起来;何益昇讲的话虽然不善,但也是个事实,这倒是让林惠芯彷佛有了窗口宣泄。
「岳晴老师,奶奶来了!」李桦的个性的确令大家感到非常头痛,正当岳晴不晓得该如何接话时,看护领着治疗卡来到长桌旁。
「好,谢谢。」将治疗卡接过手,岳晴飞也似的远离战场走向坐在轮椅上的奶奶:「奶奶!今天这麽早呀!」隔着束缚手套岳晴握着老人家冰凉的手;插着鼻胃管的奶奶由於失语症无法对话,但是她露出了如婴孩般天真可爱的笑容以示回应。
「今天心情很好喔!奶奶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喔!Alisa麻烦你把奶奶推到第二床等我一下,谢谢。」交代看护後便赶忙将包包拿进休息室,患者却突然接踵而至,她这才匆匆穿起白袍。
「李桦先生,请问你手上的BPmonitor(血压监测器)还要用吗?」岳晴忙得焦额烂额却见到李桦悠哉的倚靠着Monitor与正站在倾斜床上的患者聊天。
「没有,你请便。」话落,岳晴便二话不说要把Monitor推走。
「欸,岳晴你有空吗?」李桦突然拉住她的手,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我要去帮患者量BP,量完後就有,怎麽了?」看着李桦还拉着她的手不放,这小马尾想干嘛?
「嗯,没事。」
「你很闲喔!?」岳晴没好气的摆摆手,顺道将他的手给甩开。
替患者量完血压後算好不容易忙到一个阶段稍作休息,岳晴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就坐下,手也没得闲,寻着病历并将该写的Dailynote都找出来,正当从左胸前口袋拿出笔时,李桦突然出现,拉开了属於何益昇的椅子也一屁股坐下。
「嘿!学妹,我没有想到可以在这里遇见你耶!」见他难掩兴奋。
「你该不会现在才认出我来吧?」对於他的兴奋感,她心里头相当嗤之以鼻。
「报到那天我就有注意到你了呀,只是怕认错人。」他连忙解释。
「喔,我也是呀!你剪头发啦?」这才是岳晴一直以来想问的,他怎麽会忍心把那头飘逸长发给
剪了呢?
「对呀!是不是变得更帅了呢!?」比起与她相认的兴奋,这个问题让他更是满心得意,奢望岳晴会说出个什麽所以然来,但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她选择敷衍了事:「是是是!你说的都是!」不多予回应,专注的写着病历。
「对了!你为什麽也来V院实习呀?」李桦扶正了眼镜,从嘴伸出舌头润了润双唇後开口。
「没有为什麽呀,有山有水好风水,好地方能不来吗?」见他那副德性,岳晴更是不想正面回应。
「是喔!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来的耶!」他这话可说的真大言不惭!
「是喔!真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岳晴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刻意模仿李桦的语调後继续低头写病历,不想理会这个自大狂。
「岳晴。」陈老师突然从身後唤着。
「你原本预定考试的苏阿嬷今天请假,那你等一下的技术考……」陈老师带着困扰的神情翻阅着手上的病历资料。
「你改惠芯的患者好不好?」陈老师指着其中一份病历,也是一名中风患者。
「嗯,都可以呀!」回以甜笑,但却心生不妙;印象中这个奶奶及其家属都是被大夥暗自列为不好搞定的黑名单。
待陈老师离去後岳晴连忙找到正与江绮枫在做技术考练习的林惠芯。
「惠芯,我问你喔……」站在他们俩旁边,以言语试图不打断他们的动作,眼巴巴的望着林惠芯,奢望她会给出与脑海中不一样的答覆。
「怎麽了?」林惠芯如所愿的,没停下练习动作并且回应岳晴。
「你家这个齐菊奶奶,考技术会不会很不ok?」岳晴将病历资料竖起来给她看。
「陈老师要你考她喔?」林惠芯狐疑的偏了偏头,看了病历。
「嗯……我原先预定的阿嬷今天请假。」岳晴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我记得她的家属每次来脸都很臭耶!」江绮枫的八卦天性促使她停下动作,好奇的凑上前。
「体型应该是还可以啦!只不过……我一开始接她时不是很ok就是了,你跟她还有家属不熟,我怕配合度会比较差一点……」林惠芯似笑非笑的拍了拍岳晴的肩膀随後与江绮枫继续练习。
「好吧……」这麽一听岳晴更加无奈了,紧张感也随之而至。
「Transfer(转位)而已,你管她配不配合,裤头抓了就过去,怕什麽!」江绮枫载笑载言一副没什麽大不了的样子。
「岳晴,齐菊奶奶来罗!」从另外一头又传来陈老师的声音。
什麽!?她都还没练习到耶!
即使心中有千百万个不愿意、无比的哀怨还是得走向这残酷的现实呀!
「益昇……」经过何益昇身旁时,求救般的看着他轻唤着,後者带着微笑轻声的给了一句:「加油!」。
不晓得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每次碰到困扰的烦恼,总会不自觉的不停叫「何益昇」,但她什麽都不用说就有一种达到纾压的感觉,而他也不会问,只是偶尔搭搭腔:「干嘛?」。
他就跟大哥哥一样令人感到可靠、安心,或许是身为组长的她每次下班都得像个苦媳妇般收拾大家的尾巴,而他总会默默的来帮忙、或许是每次有新的报告要做,总会很温暖的告诉她:「有问题可以来问我喔!」、或许是报告的前一天下班後,拖着疲惫的身躯还是会拉着她去星巴克坐上个几个小时帮她检查、看她有没有任何问题、又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
===
『Hello!』岳晴正对着电脑苦思报告,萤幕右下角突然出现了何益昇的对话视窗。
「Hi,益昇!!」进入V院实习也有一阵子了,虽然都有大家的MSN,但却从来没有互动过,所以难掩兴奋。
『你念S大,那你今年到底几岁呀?』
「二十呀,小你们一到两岁吧?」
『哇!好厉害喔,所以你在我还是小屁孩时,就接触物治了耶!』
「才没有咧……」据她所知,极少人这样想,C大出来的天才学生果然都思维异於常人。
『真的呀!其实我觉得S大跟我们C大没有差别呀!』似乎被看出疑虑,何益昇的字面上充满着想澄清的意味。
「是喔……」
『你是哪里人呀?』他问。
「我喔,台南人呀。」
『台南!?哪区呀!』何益昇异常的兴奋。
「安南区。」
『真的假的!我也是耶!你家靠近哪边呀?』
「你知道那个从我国小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说要建,建了几百年,到现在还不见影的历史博物馆吗?」他的兴奋感似乎也传染了岳晴。
『知道呀,在我家附近,我住在盐行,客运站附近。』
「真的喔!我都去那里搭车耶!」真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见同乡。
『没想到我们住这麽近……』何益昇的语气突然来个大转折,让岳晴有些疑惑。
『我好想念台南喔……』他接着说。
「嗯……」岳晴突然不晓得该回应什麽,打从国中毕业就南下念书,所以已经离家习惯;虽然偶尔还是会想家,特别是受委曲的时候……,难不成何益昇心情不好吗?发生什麽事了呢?
『独自一个人上台中,感觉……』他话没说尽,但隐约可以明白他想要表达什麽。
「独自?你不是还有嘉铠吗?」岳晴疑惑问;嘉铠是他的同班同学。
『嗯,我们是来实习才比较熟的,所以……』他又欲言又止。
「是喔……」虽然是透过MSN,但岳晴还是觉得气氛很凝重。
「欸,你不要偷偷哭哭喔!」岳晴试图缓解气氛,萤幕前的她不自觉笑了。
『嗯……』
嗯什麽呀!後面还这麽多点点点,不是真的在另外一端黯然落泪吧!?
「你不是真的在哭吧?」这真的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嗯……』还来!?你也太诚实了……
「乖……」
「以後我们可以常聊聊呀!:)」
===
「齐菊奶奶吗?」从打招呼的这一刻起,陈老师就已经默默的在旁打分数;岳晴走到轮椅前礼貌性的向环绕在旁只差没统一墨镜、黑西装的家属点点头後微微屈膝弯下腰和林惠芯的患者打招呼,後者一概维持着冰块脸,毫无反应,果然……这关不会太容易。
「奶奶!您好,我姓岳。」岳晴难掩紧张的心情仍故作镇定的自我介绍,并将识别证善意的拉到奶奶面前。
「你?可以吗!?」一旁的媳妇满脸横肉看起来几分神似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恶婆婆率先发话,并且从头到脚打量了眼前这小不铃叮的妮子一番。
看来陈老师已经事先知会过了,齐奶奶与她的家人都十分清楚她今天不要命的出现在诸位面前果然是有目的。
技术考内容是「转位」,运用特殊技巧轻松地将行动不便的患者从轮椅或床上,半搬半协助的换到另外一个位置上,而现在岳晴要做的事情就是将齐奶奶从轮椅上换到治疗床上,平常这件事情都是交由其看护或家属来执行,除非是新进患者,治疗师就会亲自上阵,顺便卫教照顾者,一方面是方便照顾者学会这个高使用率的技术,另一方面是节省医疗人员的时间;当然,现在是为了考试。
「可以。」岳晴微笑着答、表面从容,殊不知她的内心比谁都还要害怕!
岳晴的身形在所有的实习生中属最娇小的,所以经常会受到类似的质疑,虽说以专业技巧而言是不应该受患者体形所影响,但那是指非常熟练的人,更何况她也才刚真正接触临床一个多月呀!亲身上阵也没几次,说不怕绝对是骗你的。
「不行我们就自己来啦!」媳妇毫不信任岳晴。
「开始吧。」陈老师二话不说要求直接执行技术。
战战兢兢的开始执行技术步骤,正当应该要一气呵成将齐奶奶快速转置治疗床时,齐奶奶双手却出其不意松开她的腰,甚至将手紧握着轮椅扶手与岳晴抗衡着。
「奶奶你放轻松,手不要抓轮椅!」见状,岳晴紧张得呼吸频率加快到都要失控了,成败都在那一刻,在齐奶奶抓住扶手霎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在这关键的一刻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齐奶奶的手,家属只担心齐奶奶会摔倒,而站在对侧评分的陈老师更是不可能会看到。
不管了,总比摔倒好!
「帮我把奶奶的手松开!」慌张也好、悲愤也好,岳晴完全没办法再顾及一旁还有陈老师,口气相当强硬的指使媳妇。
「妈!你干嘛抓这麽紧!」岳晴话毕,在一旁气急败坏的媳妇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婆婆紧握着轮椅扶手不放,媳妇协助将齐奶奶的手硬是松开,岳晴无法顾及齐奶奶的手是否会受伤,一鼓作气就将齐奶奶不是很温柔的拉到治疗床面上;此时,她只能感受到自己早已乱了章的心跳以及颤抖的四肢,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害怕?惊吓?还是得失心?不知道。
岳晴原本以为,媳妇知道齐奶奶抓住扶手的事情,就会明理的知道这件事情并非完全是她的问题,会让她的心里好过点,没想到他们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对着岳晴又吼又叫,一副肝胆欲碎;而陈老师默默的看在眼里,一语也不发。
岳晴开始不晓得自己该做什麽情绪反应才是对的,只能默默的坐回座位上看着一叠未完成的病历,无力的拿着笔一点想写字的念头都没有。
「怎麽啦?」何益昇考完技术後,见岳晴落寞的独自在座位上,前来关心。
「我……」看着何益昇,想哭的感觉又更加深了,何益昇静静得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岳晴,你家的金龙阿伯来了喔!」在门口附近带患者进行走路训练的林佳蓉正巧碰见刚进门的患者,询问负责治疗师後便热心的通知。
「没事啦!」反正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罢了;从座位上起身就直接朝着患者的方向。
「阿伯!今天心情有没有比较好了?」金龙阿伯又只是看着岳晴不作任何回应。
岳晴强迫自己收拾心情,以最阳光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名患者;许多人因为一时无法接受病情或者是大脑损伤的位置所导致心情上易怒、忧郁等负面情绪,面对这种病患最好的方式就是比太阳更太阳!加上金龙阿伯原先的个性也凑巧与老爸很相似,活脱脱就是个可爱的老小孩,所以特别能够利用他的性子来设计疗程,虽然她偶尔也会因为他的消极、不配合而生气。
「人家老书在跟你梭话,你怎麽不应,你叔在齁!恩系款!(人家老师在跟你说话,你怎麽都不回应,你实在是不像样!)」金龙阿伯的妻子一口台语半挟带着台湾国语,求好心切的在阿伯耳旁说着,又是替阿伯擦擦脸又是做做样子打了阿伯的手臂教训着阿伯要打招呼;这些举动逗笑了岳晴。
「没关系啦!伯母。」甜笑着,岳晴也跟着拍拍金龙阿伯的双肩,「走罗!我们今天要做走路练习唷!」说着,岳晴绕到轮椅後方将轮椅从伯母手中接过手。
「听丢谋,老书供哩可以走路了捏!阿恩卡欢喜耶!?(听到没有,老师说你可以走路了耶!怎麽不开心点!?)」伯母难掩高兴。
岳晴将金龙阿伯带至平衡杆入口处後替他系上安全腰带,「阿伯,等一下我们先练习站还有抬脚,要听我的口令喔!」叮咛着;金龙阿伯点点头。
「来,脚稍微再弯一点、身体向前弯……好,我数到三,脚帮忙出力,我们要站起来喔!」
「一、二……三!」岳晴利用顶住膝盖的方式控制住金龙阿伯的脚,顺利的让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虽然还是感受的到中风後造成的瘫软无力,但已经比刚入院时情况好很多了。
「好,那你现在有看到前面的小木阶吗?我们先练习把脚放上去就好,不要站上去喔!」岳晴的左脚卡着金龙阿伯的膝盖,右脚将小木阶稍微勾靠近点。
「我数一的时候把脚用力抬高然後放上去,数二的时候再把脚收回来。」
「一。」金龙阿伯配合的将脚抬了上去,难得见他如此配合。
「二……对!很好,把脚收回来。」
「很棒喔!再来,一。」
「二……」
「一,咦…阿伯怎麽越抬越低?这样不行喔!走路会跌倒的。」岳晴以夸张的口气试图提醒,可能因为无力造成的疲累又让金龙阿伯渐渐回到消极的态度,要抬不抬的。
「二!」见他更是对自己的脚毫不负责的样子,拖过来又拖过去的,似乎脚不是他的;岳晴的口令给得比原先强硬。
「一,脚抬高!」
「二!」
「再一次,我们就休息一下。」
一坐下休息,伯母连忙前来替金龙阿伯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将阿伯照顾的无微不至。
「阿伯!好了吗?我们继续罗!好不好?」过了一会,岳晴再度询问金龙阿伯,笑着捏捏他的双肩。
金龙阿伯扁起嘴,不悦的摇摇头、摆着手。
「不要喔!?为什麽?这样什麽时候才可以带着伯母出去散步?」岳晴夸大表情与语气说着。
「系啊,哩恩系还想去公园泡茶、行棋!?(是呀,你不是还想要去公园泡茶、下棋!?)」伯母在一旁帮腔。
「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再站起来一次然後踩木阶十下,我们就回家休息好不好?」岳晴看着金龙阿伯闹着脾气,只好选择和他交换条件;他不语,但也没有拒绝。
「好不好?就十下!我们今天就不做其他的!」看着他在脑中犹豫,岳晴把这场交易的筹码讲的更清楚,加强他妥协的意愿。
话说完,金龙阿伯思索了几秒後便乾脆的点点头并且有想站起来的冲动。
「等一下!阿伯你准备好了,我可还没呀!你不要吓我呀!手脚这麽俐落,明天就要跑给我追了喔?」看着他使着另一侧健康的肢体硬是要站起来,吓了岳晴一跳;但她的话却着实地逗笑了两老人家。
岳晴再次将轮椅推进平衡杆并且锁上煞车,动作一切就绪,「好,那我们再来一次喔!明天就要跑给我追罗!一、二……三!」这次岳晴比较吃力,金龙阿伯为了刚才的那席的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到使不上力;不过看他这样,岳晴心底也跟着开心起来。
「开始罗!十下喔。」待金龙阿伯站稳後便开始执行训练动作。
「来……一。」
「二。」
「一…二………,一二………」
「很好喔!加油、加油!」持续了近六下,看来条件交换的效果还不赖。
才刚夸奖完的下一秒,金龙阿伯突然停止了动作,「恩麦啊!(不要了!)」话一说完後便一屁股重心往下沉想要坐下。这个动作可又让岳晴着实的吓了一跳,机警的拉紧安全腰带往上提,脚也迅速卡住金龙阿伯的膝盖才阻止了他的危险动作,一旁的伯母也被这惊心动魄的画面吓得尖叫声直逼喉咙又硬生生吞回肚子。
「伯母,麻烦您帮我把轮椅推进来。」话落,伯母急忙将轮椅推进平衡杆内,将椅垫边缘抵上後大腿,才缓缓将金龙阿伯扶至轮椅;她这次是真的有些恼了,金龙阿伯这样的惊险动作已经不是第一次。
此时有名穿着白袍的男子手里拿着资料夹,颈上挂着一组水蓝色的听诊器朝着岳晴他们走过来并沉默的站在斜後方。
「阿伯,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岳晴将轮椅往後倒出平衡杆後锁上煞车,微蹲在金龙阿伯的侧前方,严厉的说着。
「後面没有椅子,这样会跌倒,如果跌伤了可怎麽办?」
「丢啊!啊内妹塞啦!(对阿!这样不行啦!)」伯母也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搭话。
金龙阿伯没有回应,只是一副「我就是想坐」的表情跟岳晴负着气。
白袍男子突然走近岳晴一步,但还是没开口。
「什麽事!」她深呼吸後转过身询问,没想到严厉口气可忘了跟着吐出的二氧化碳一起烟消云散,不小心凶了一……点点。
「呃…没……没事。」白袍男子怯怯的退了一小步;既然说没事,气头上的岳晴也没多予理会。
「阿伯,以後不可以这样子喔!万一我没拉住会很危险会跌到,这样不好。」岳晴缓了缓口气,试图再以柔情攻势说服,「那今天就先到这里,让你回家休息了好不好?」後者点头回应着。
「这样不算,手呢?」岳晴笑着。
这是她和许多有这能力的患者之间的约定,没有把较无力的手举起来道别是不会放人;虽说是道别,但也只不过是想增添一点训练的机会给他们。
金龙阿伯举起了有力气的那一侧朝着岳晴摆了摆。
「阿伯骗人,是这边吗?」岳晴脸上夸大着狐疑的表情问道。
「这边啦!」伯母笑着拉起阿伯的手,朝着岳晴甩了甩;金龙阿伯又笑了。
他只是偶尔耍小孩子脾气,任性的为所欲为,不然是个超级可爱的长辈呢!
送走金龙阿伯夫妇後,岳晴再度回过头想要询问那个白袍男子到底有什麽事情,却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他却也转身离开,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扫视到了左胸口前的蓝色字绣……
「詹士湋」
曾…詹士湋?是他?他到底来这里要做什麽?探望患者?那干嘛不说话,还是…刚刚太凶了?
「算了……」岳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不自觉有些愧疚感,但事情都发生了,不管怎样都於事无补;摇摇头让自己不去多想,将使用过的器材稍做整理後走回长桌。
陈老师瞧岳晴走近後朝着她摆摆手:「岳晴。」见状,拉开椅子的手又将椅子阖上,朝着陈老师走去。
「你……」陈老师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要不要解释一下?」陈老师抱着评分板,眼一眨也不眨一下的望着岳晴。
「我……」岳晴缓缓的低下头,她向来不喜欢为自己的失误作解释。
「一般我们transfer讲求的就是要速度,你没注意每个看护自己在执行的时候动作都很迅速吗?我认为你的速度不够快也不够果决,所以才会让奶奶有机会去抓扶手。」陈老师的口气十分温和,带着机会教育的语意。
「对不起……」岳晴依然低着头不敢正视陈老师;泪水悄悄泛滥在眼眶,努力不让它落下。
「没事,这不是什麽大事情呀!」陈老师带着笑意,将手搭上岳晴的肩轻拍。
她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哭泣,或许是本来就自我要求较高?又或者自己早已偷偷否定了来这里为S大争一口气的心。
「唉唷,你不要哭啦!明天苏阿嬷来,我们再重考一次。」陈老师将手伸进下方柜子里抽了几张卫生纸塞到岳晴的手心。
「可以吗?」岳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怯怯的问。
「老师是我,我说可以就可以!」陈老师呵呵笑着。
「对不起,造成老师的困扰了。」见状,破涕而笑。
「傻女孩,想太多!不哭了,待会病例会议的资料都备齐好了吗?」。
「会议资料……」糟了,她忘了!
「对呀,那场会议很重要喔!都是大人物,可不要漏了什麽,到时上头怪罪下来老师想救你都没辄呢!」,陈老师又搭了搭岳晴的肩膀,「你这麽细心,没问题的吧?」
「都准备好了。」岳晴充满朝气的回应。
「嗯,加油,那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期待你的表现喔!」陈老师露出亲切笑容回应後又将目光转回电脑萤幕上。
岳晴雀跃的走回长桌上,还好陈老师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接下来的报告可千万不能丢指导老师的脸。
她缓缓的落坐在椅面上,弯下腰、伸手向下往长桌最底层的抽屉探去,勾住把手一拉,抽屉静静滑了开来;左手在内彷佛摸寻着什麽却始终不到。
「奇怪,我明明放这里的呀。」岳晴皱起眉头,眼神跟着协助左手在抽屉内搜索着。
「我应该不会是忘记带吧?还是在休息室里?」岳晴随意的把抽屉内的东西草草整理、将抽屉收起後,赶紧起身往休息室走去。
站在整排铁柜前岳晴取下左胸前的识别证,柜门面板上的灯闪烁後伴着刺耳警示声,随之开启。
「怎麽会没有……」岳晴在柜中又是一阵翻箱倒柜。
「你在干嘛?」何益昇从外头走了进来,并刷开了位在岳晴隔壁的铁柜,纳闷的问。
「我好像忘记带待会要报告的资料了……」岳晴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何益昇,只是非常紧张的一翻再翻所有柜中物。
「那怎麽办?现在马上回家去拿?」何益昇从柜子门後探出头来。
「剩十五分钟耶!只够来回,光走进医院大厅就不够了……」岳晴抬起左手,无力的靠着墙顺其呈现蹲姿。
「你快点去啦!我会想办法Cover你,骑车小心点。」何益昇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且快速的从置物柜中拿出自己的外套披在岳晴身上。
「白袍就不要脱了,我的外套比较大件直接盖着,等等进会议室前把外套脱掉就好。」何益昇边说着边替岳晴将拉链拉起,她像个孩子般被打理着。
「可是……你要怎麽Cover?」岳晴秀眉微蹙,还是觉得不是很妥当。
「你放心啦,我是谁?何益昇耶!废话少说,时间都被你说完了!」何益昇辗然而笑,将岳晴推出休息室,悄悄掩护她离开治疗室。
步出治疗室後岳晴紧张的拢着黑色外套、低头快速穿过门诊区,就在快进入医院大厅的同时险些迎头撞上人。
「不好意思!」岳晴来不及抬头赶忙向对方道歉,那人磁性声音却令她心头一颤。
「没关系……」他的表情挂着纳闷。
这下岳晴才发现天杀的冤家路窄,谁不撞撞自家人,正要走向医师办公室的詹士湋。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莫非定律?
「呃,呵呵呵……」岳晴难掩心虚苦笑着,一面缓步移动直想快点飞奔离开。
只见詹士湋脸上的表情更深了,这妮子在搞什麽鬼?还穿着毫不合身的黑色外套,搞得跟当贼一样;他十分不解的缓慢回过身继续往医师办公室的方向前进。
岳晴见状也跟着往反方向转身快步离去。
才向前跑不到两步,脑袋瓜突来的想法让她停下了脚步,露出一抹鬼灵精的笑靥。
「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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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女孩欣喜的一蹦一跳,接着停顿在治疗室玻璃大门前将黑色外套给褪去後将胸前的识别证拉至刷卡机前;哔哔的响声划破了正值午休的宁静,大门随之敞开,夹杂着些许话语声。
「投影机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怎麽今天就出状况了?」从陈老师的语调不难听出有些纳闷与焦急,更是不停的向已在座上的各级医师、主任尴尬陪笑着。
岳晴轻悄步入後随手将黑色外套搁置在柜台上,走向正在瞎忙的何益昇。
「你也太快了吧?」侧身蹲在投影机旁的何益昇轻声惊呼着。
「哇靠,这样是想逼死陈老师吗?」岳晴忍着笑意看着电源线接头一分不多也不少的悬在投影机主体接孔上,李桦一行人更是不停盲目的调整投影机电源开关,投影机就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没插上电源当然打不开呀!这群傻子。
「喂,我是在帮你耶!」何益昇一脸委屈,後者只是嘻嘻笑着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东西拿到了吗?」何益昇边问边将电源接头接上投影机。
「没有。」岳晴一副不惊不慌,在他看来徒增了不少担忧。
「没有!?」
「唉唷,放心啦!」岳晴一脚踩在衔接投影机插头的延长线上,用力一使,悄悄的让隐藏在治疗床底下的插座与延长线插头分离。
「你干麻?」何益昇看得有些不解。
岳晴只是回头看了何益昇,俏皮的对着他眨眨水汪大眼後,直往会议中心点走去。
「呃,各位师长大家好,我是今天病例讨论的主讲者,岳晴。」岳晴轻柔的嗓音引起的所有人的注意,原本嘈杂的场面顿时静下不少。
「今日我们的机器似乎有点状况,那我想为了不浪费各位的午休时间,那我直接以陈述的方式开始进行好吗?」岳晴自信满满的对着在场人扫视了一圈,最後将视线不多不少的落在首排中间位置的复健部主任身上。
「那开始吧!」主任率先点了点头,摆摆手後使着沙哑低沉的嗓音回应;陈老师也跟着附和。
岳晴将眼神投射至何益昇身上,後者顿时明白似的露出一抹沉静的微笑後便跟着瞎忙好一会的人一一就座。
「今天要讨论的案例是52-232的林先生,由於脑部肿瘤的问题造成长期卧床,并於入院後由神经内科转介至复健科;昏迷指数一直都在8分以下属重度昏迷的情况,呼吸器部分亦由气管内管来支持。」岳晴将手中资料夹收在身後,从容不迫的报告着个案情况。
「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要跟您确认一下。」坐在主任右手边一名头发斑白、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翘着二郎腿、满脸严肃,不善的打断岳晴。
「关於呼吸器部分,上周五在您执行治疗过程当中是不是有发生脱落事件?导致患者需要重新置入?」男子突声中断了岳晴,话毕後推了推滑落鼻梁的金边眼镜,非善氛围来势汹汹。
此话一出,坐在主任身後的各级医师纷纷开始翻阅手中的患者资料;陈老师更是错愕的跟着翻找。
上周五?
岳晴沉默不语,全场鸦雀无声;寂静渲染了心跳,渐渐的加快速度。
「这麽大的事情,身为一个芝麻实习生你是不是应该在事前就先报备,而不是等我现在质问你?」男子见岳晴沉默着,占上风似的更是逼人。
「呃……」这样的气势的确有些强劲,但岳晴也不是被吓大的。
「学长不好意思,我想这当中势必有一些误会。」将身後的资料夹拿起扫视一眼後,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回应。
「的确有脱落事件,但您口中的那名治疗人员并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怎麽会知道这件事?」男子对於岳晴的回答相当嗤之以鼻。
「上周五我前往病房替患者进行治疗,才刚踏进病房,患者家属就对着我抱怨患者的情况;家属陈述当天早上另一名治疗人员在进行坐姿训练时不慎拉扯到气管内管,随後紧急请求医疗协助,经评估後决定进行重置呼吸器,导致当天患者有些虚弱的状况,而我当天下午也暂停疗程。」岳晴小媳妇般将双手交叠在身前,唯诺样掩饰着微微颤抖的身躯,拼命维持着临危不乱的假象。
「至於『另名治疗人员』是谁,我就不清楚了。」话至此,岳晴将眼神瞟向最後方非科内区域的座位区。
「胡扯!这个个案不就是你负责的吗?」男子满脸怒气,双手环着胸。
「呃,薛医师不好意思,个案是可能还有照会其他单位进行汇同治疗的。」陈老师连忙出声缓颊。
「不好意思,薛医师、陈老师容我再补充……」正当现场再度陷入落针可闻的沉寂时,岳晴深深换了口气後打破沉默。
「事件发生时间是在上午接近十一点左右,重置呼吸器这种大事我想一并都有记录在病历内的;而我的照会时间是下午三点,我想时间上就有所出入了。」
「但你既然知道实情,为何当天回部门依旧没有报备,甚至没有知会你的指导老师?对吧陈老师?」男子仍一脸不悦,矛头指回陈老师的身上,陈老师只好尴尬赔笑。
「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失,由於我个人单方面认为这属於他人部门事务,所以自行决定不知会陈老师,这个部分我愿意负起相关惩处。」岳晴看着男子似乎想把罪名反扣置陈老师身上,来个督导不周的罪名,赶紧将炮口又往回揽。
「你负得起吗?你知道重置呼吸器要花掉多少金钱与人力,是你这颗小芝麻担待的了的吗?」男子像泄愤般开始咄咄逼人。
岳晴低着头任由辱骂。
「咳……」此时正中间的主任总算是打破他个人的沉默。
「小薛呀!我想……这件事情,就算要找个人负责也不是往我们家这孩子身上找吧?这不是太冤枉了吗?」主任扶正了眼镜转过头去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男子道,後者不再有所回应,只是恼怒的望着前方。
「孩子,没事!你继续……」主任朝着岳晴摆手示意着。
岳晴抬起头扫视着眼前所有人一眼後又将资料夹收到身後并持续着报告内容;只见场下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精彩。原本是想找个替死鬼来为这整件事情分担一点责任,即便是自己的倒楣成份也好,可万万没料想到上头可丝毫不吃这招。
「以上是我的报告,谢谢大家,请问有任何问题吗?」岳晴再次扫视着众人,特别是一肚子闷气的薛医师;话毕,掌声此起彼落响彻治疗室。
「咳…岳晴是吧?」主任轻清喉咙後起身步至岳晴身旁,拉起岳晴胸前的蓝色识别证瞧。
「是。」岳晴应诺。
「你的报告十分详尽,口条清晰,非常好!请大家再次给予热烈掌声。」主任话落,掌声再次回荡着。
「那各位同仁如果都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会吧!岳晴,继续加油,你表现的不错。」主任轻拍着岳晴的肩满意的笑了,接着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这孩子!这麽重要的事情……」待主任稍走远後,陈老师迫不及待的冲上前去,一双手就要重重的落在岳晴头顶上,後者俏皮的赶紧顿下身闪躲。
「唉唷!对不……」
「那个……」
岳晴的视线被陈老师遮蔽了,只是突听见主任的声音由远而近又现在治疗室;顿时鸦雀无声,瞬间将整个治疗空间冻结,她的心不禁跟着颤了一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所有的动作回头望向主任。
「薛医师,麻烦你到办公室来一趟。」主任抛下一句话便又再次转身离开,大夥才又犹如解除定身般。
「你怎麽可以没告诉我呢!?」陈老师的手最後轻轻落下。
「你喔!」陈老师的表情有些复杂,眉头紧皱得似酸菜。
「老师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大教育……」陈老师顺落在岳晴肩上,将她的身子拉近,诡妙的在耳旁低云:「这种需要责任归属的大事要懂得保护自己,懂吗?这不是自私,而是个人权益。」陈老师话说完後岳晴还是感觉不解。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上推卸责任的远多於勇於负责的人,老师很荣幸我的学生是那个负责的,但我更希望以後你在负责任之前要先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陈老师轻搂着岳晴,两人缓不同走回长桌旁。
「是!我知道了。」岳晴甜笑回应。
「知道还敢这样跟薛医师说话?」陈老师一副小亲手先掐死这妮子,避免以後又如此冲动死在别人手中。
「唉唷,陈老师……」见状,岳晴赶忙求饶。
「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啦!快去吃饭吧。」陈老师将手抽离。
「是!遵命!」岳晴装模作样的向陈老师鞠躬敬礼。
「去去去!」陈老师将岳晴往大门口方向推去,後者嬉笑着。
呼!总算试结束了,这场报告可真是波折不断。
还好,要不是他的出现,她现在可能被薛医师炮轰得体无完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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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岳晴眨巴着水汪大眼,有些旁徨的神情望着詹士湋。
「好…好呀!什麽忙?」詹士湋显得有些讶异,完全没有预想到眼前这妮子会叫住自己。
「你知道今天有个联合病例会议吧?其实…我是主讲者,但是我忘了带报告用的资料了,学长你……可以帮我进入病历资料库吗?」岳晴的音量愈是胆怯;她无法猜想如此爽快答应的詹士湋接下来的反应,搞不好还会被教训一番?
「可以呀!跟我来。」詹士湋毫不考虑便拉起岳情的手越过门诊等候区进入诊间,悄悄的将门阖上。
「可是你只有原始资料而已,有办法报告吗?」詹士湋将挂在胸前的识别证刷过辨识系统後,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接着一旁的印表机开始轰隆运作。
「嗯,可以……吧!」岳晴原想予以自信的答覆,但确实也难掩不安,最终只好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
「加油喔,期待你的表现!」詹士湋把印出的资料快速扫视而过,原要递给岳晴的动作却突然在半空中收手,俊俏的脸庞显出几丝纳闷,微微皱起的眉间透着专注,让岳晴险些看出了神。
「这里,你可能要多留意些,避免成为代罪的小羊喔。」詹士湋的脸上露出了满是温暖的阳光笑容;从桌上拿起了橘红色萤光笔在资料上做了记号。
「AM11:05气管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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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治疗师,好多天没看见你了,怎麽吃这麽少?这样怎麽行呢?多吃点!」员工餐厅的阿姨热情的招呼岳晴,不顾岳晴身後人龙般的汹涌人潮硬是网餐盘上加了颗卤蛋。
「阿姨不用啦!」岳晴有些难以招架阿姨的热情,看着餐盘上早已堆积如山的菜肴再加上那颗摇摇欲坠的卤蛋,笑得尴尬。
「可以啦!快去吃饭!」阿姨催促着岳晴,还不停的使眼色让岳晴替她保密「加菜」的事。
「阿姨,谢谢喔。」
岳晴战兢的端着如山的餐盘,在人满为患的餐厅里寻寻找可容身之处。
「嘿!」正当岳晴还像头长颈鹿似的努力张望,熟悉的嗓音突声出现,这才发现詹士湋正坐在左手边附有小长桌的白色沙发椅上。
「学长?」岳晴欣喜的打了声招呼;詹士湋随即挪出身旁的空位示意着。位置坐定後两人却只是默默无语,只好各自埋头吃饭。
「呃……刚才的报告情况还好吗?」詹士湋终於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还算顺利吧!还多亏你的提醒,不然我压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扯到我身上来。」岳晴用手掩着还未吞尽的嘴,但她那双会说话的水灵双眸早已将她心底的开心宣告全世界。
「那就好,我本来也会过去听你报告的,只是刚好楼上病房有些状况必须处理所以才没过去,本来还担心你会招架不了薛医师那性子,不过…看来我应该是白操心了。」岳情的快乐似乎传染了詹士湋,使得他也不知何由嘴角跟着上扬。
「其实我心里头也很害怕。」岳晴想起方才薛医师的疾言厉色,双脚彷佛还在颤抖。
「嗯。」
詹士湋闷应了声便低头吃着饭,两人又再次陷入无止尽的沉默。
嗯!?然後呢?
他为什麽突然不接话了,这样的感觉有点尴尬……
「那个……」
「呃…那个……」
正当岳晴努力想突破这尴尬的情景,没想到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开口。
「嗯?怎麽了,你先说。」詹士湋放下筷子面带笑容专注的看着岳晴。
「学长…今天早上你是不是有来治疗室呀?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太凶了喔?」岳晴说得害臊,一方面是为了态度上的愧疚另一方面是有些承受不住詹士湋的眼神。
「还好吧?没什麽啦,难免有不乖的患者呀!」见岳晴居然为了这丁点小事耿耿於怀,让詹士湋忍不住发笑。
「对了,你明天晚上……」
「学长!」
江绮枫与谢芳心两人毫无预警的出现,打断了詹士湋与岳晴间的谈话。
「不好意思,借我过一下。」江绮枫领着谢芳心不客气的越过岳晴,大咧咧的坐在两人之间。
「学长!听说你明天晚上有场音乐发表会呀?」江绮枫兴奋的直抓着詹士湋的手臂,後者直想将手给抽出。
「呃……对啊。」詹士湋面有难色充满不解而更多的是惊吓。
「哇!好棒唷!那我们可以去吗?要怎麽报名?要买门票吗?多少钱呀?」
「唉唷!你管他多少钱?多少钱都不是重点!」江绮枫与谢芳心两人你言我语,兴奋情绪全都表露无遗;詹士湋的脸色比几秒钟前更加铁青了。
岳晴不自主默默的将餐盘愈是往最角落移动,这两女气势实在是太惊人了,希望詹士湋还吃得下。
「呃…呵呵呵……你们如果想要参加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拿票,比较便宜。」即便此刻的岳晴只能无视眼前的「冏」境,但从詹士湋带着惊吓颤抖的桑音还是可以判断出他那精彩的脸部表情变化。
「喔!好哇好哇!学长你人真好,我们真的好期待喔!现在可以先唱个两句让我们先听听吗?拜托!」谢芳心整个人趴在江绮枫身上,两人就像磁铁般不受控的吸附在詹士湋身上。
「现在!?不好吧……」詹士湋乾涩的吞了吞口水,脸上似乎挂上了无数黑色线条。
「不会啦……拜托!」江绮枫顺势撒起娇,像宠物般不停的磨蹭着。
「不…不好啦!你们不是说明晚想过去看吗?到时就可以听到啦!」詹士湋开始招架不住这两人缠人的功力,才刚想端起餐盘、站起身逃离这可怕的一切,江绮枫立马以迅雷之姿扯住詹士湋的白袍衣角,詹士湋只好再次落坐在两人身旁,盘上的贡丸硬是在上头溜搭了几圈。
「学长,那你吉他学多久啦?」江绮枫将詹士湋成功拽住後,谢芳心更是走到另一侧坐了下来,两人让他简直像只误闯虎穴的无辜小鹿。
「我…我从高中就开始到现在了……」詹士湋满身冷汗,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始终带着惊恐,像个受惊吓的孩子,思绪似乎还无法理解为什麽好好的午餐会演变成如今这场面。
「高中呀?…嗯?……医学系七年加上住院医师第一年,哇!那少说有十年了吧?一定很厉害!」江绮枫认真的数起手指头。
「呵呵,也没有啦……」
「不好意思…我……」岳晴放下筷子,探出头来想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想到她们俩完全沉浸在
「身家调查」这件事。
「学长……」岳晴只好忽略两人将眼神越过,柔声叫唤才引起詹士湋的注意。
只见岳晴挤眉弄眼接着敲敲手腕上的手表,可爱的手指小人在空中急迫的离开示意着。詹士湋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也只能无奈的摆摆手。
岳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後给了一记「加油」的笑容後带着餐盘转身往餐具回收区离去。
「天啊……」员工餐厅的自动玻璃门才刚阖上,岳晴忍不住深呼了口气;是说他们两个也太可怕了些,透过玻璃门见詹士湋仍在奋斗着;扁扁嘴、背着双手爱莫难助的往复健科的方向迈进。
盛夏炎热的七月份,外头榕树上叽叽响彻天霄的蝉鸣声,炙热的空气趁着自动门开启的空档不断侵入。
岳晴看着窗外的鸟语花香,惬意的漫步在走廊上,不远处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老爷爷爬满岁月时光、苍老的手一手抓着药袋一手将老奶奶扎满针孔痕迹还伴随着新旧瘀青的手紧握在身前,两人步履蹒跚的并肩相依而行,老爷爷不时叮咛着老伴要小心;这窝心的画面让岳晴停下了脚步伫立着,直到夫妇从眼前踱过。
老夫妻步出了自动门,一股暖流随之吹抚并挠动了发丝,一旁贴满各式单张的布告栏沙沙作响着,其中一张黑灰色的A4纸张受不住风的吹袭因而飘落在地。岳晴走上前将其拾起,是一份以肺部X光为底、白色文字乱中有序的排列在气管、支气管的位置,另别有一番风味的传单,传单右侧还有两张照片,一名身着白袍蹲在沙滩上远望着海面的男子,一旁还摆着把吉他;看来是张音乐表演会的宣传海报。
「詹士湋?」岳晴仔细端详那张传单,那个望着蔚蓝海面的白袍男子便是目前大概还在和江绮枫与谢芳心对抗的詹士湋。
「这就是她们口中的发表会吗?」岳晴一面看着传单一面缓步走回复健科。
熄了灯的治疗室传来阵阵此起彼落如雷的鼾声,放眼望去可以休息的床位几乎都被其他同学给占满了,岳晴索性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电脑萤幕所投射出来的光线在黑暗中划开了一道印照在脸上。
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目光再次落到传单上突然灵光一现,脑子窜进了些什麽迅速的坐正了身子。
「詹士湋呀……」
双手轻快的敲打键盘上,电脑页面停留在某知名影音网站首页并将詹士湋的名字敲在上头。
「咦……还真的有东西。」岳晴将搜寻结果页面稍稍下拉,几个预览画面都是同一个人,身影有点神似……。
「金弦奖……」随後随意点了其中一个,悦耳的吉他声随之响起。
〝蓝色的眼睛,上演未知的旅行……〞
自弹自唱?他是詹士湋吗?
短短四分多钟的影片被岳晴不停的暂停又播放、播放又暂停,想要看出些什麽端倪。
「哇!他平常看起来不是很擅言谈,没想到唱起歌来整个感觉完全不一样耶,像换个人似的。」突然有一种更认识他的感觉。
「各位大家好,我是住院医师詹士湋,呃……我也是前几天刚来而已,请大家多多指教!」
『什麽事!』
「呃…没……没事。」
〝无法抗拒与你的意外,还在心底傻傻的等待,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