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修练而成的精怪素来单纯,尤其是蔘精吸收日月精华,元神澄澈无暇,更是知足常乐。
能窝在自己熟悉的土壤内睡上一场好觉,对孟娃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被强留在地府的哀怨冲淡了不少,认命上工。
待她任一头浅褐的细发被风吹得飞扬,哼着小曲儿走到醧忘亭,春耕早已在那劈柴烧水。
「孟娃,我怕你还不上手,先来看看有没有什麽能帮忙的。」春耕腼腆一笑,如朝露般清润的垂眼温柔,添了几分笑意看来不再那麽愁苦。
「多谢春耕哥。」也许是因为春耕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也不高,真如自己兄长似的,她喊得顺口,童音娇软。
这让春耕的脸泛起红潮,害臊的挠了挠脸,却忘了自己在劈柴,沾了满脸的木屑、尘土。
她见状,咯咯笑了起来,掏出帕子要替他拭脸,忽然不慎绊了一跤,翻了一地的柴,连带撞散了升好的火,一时飞腾的星火四溅,各处燃起点点火苗。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扑灭余火,见对方皆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春耕视线落在孟娃的後方,顿时再也笑不出声。
「孟、孟、孟、孟娃…」他结巴,招牌苦瓜又端了出来。
她循着他目光看过去,一捆卷轴不知何时落在地上,她疑惑拾起,才发现那是幅画像,上头写着「生死状」三个大字,只是画中人物的和里面所载的文字早已被火灼出一片焦黄,只隐约可以辨认出生辰八字。
她小嘴开开,头上乌云笼罩,「春耕哥,这东西…很重要吗?」
「鬼差都得凭藉生死状上所载人像、名讳、生死时辰来找人,方能在那人阳寿尽时及时勾魂,不得有任何差池,你说重不重要?」声音不抖了,从容沉稳了起来。
这下换她小小的肩膀颤抖不已,目光胶着在烧得面目全非的纸上,再也移不开。
「怎麽办?我一定会被文判刨成蔘片,给大家含在嘴里提神醒脑…」她眼神放空,魂魄都要出窍。
「嗯。」笃定的单音。
春耕为何能如此淡定?
她狐疑回头,对上一双桃花盛绽的凤眸。
「文判大人!」她惊喊,发软的双腿撑不住身子,一下跌坐在地。
文判也不伸手扶她,噙着笑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嗓音平和:「孟娃,怎麽披头散发的?」
她忐忑不安,无意识脱口:「我不会梳辫。」
她以往都是蔘形,哪里懂人类对外貌繁复的规矩,对自己散乱着发也不觉有什麽不对,回得理直气壮。
下一瞬她的发就被一道不重不轻的力量撩起,竟是文判以修长手指插入她的细发,温吞替她紮起辫来。
「文判大人…您您您弹个指不就成了,不劳您这般纡尊降贵…」这意外之举让她用上了敬语,心虚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无妨。」他微笑,手下动作不停。
待他替她将两辫紮好,她小脸早已憋得通红,呐呐道谢:「多谢文判大人…」
「不用客气。」文判松开手,对她清爽的模样满意颔首,「姑娘家还是整整齐齐些可爱。」
就…这样?
圆碌碌的大眼不敢置信的眨了眨,徐徐吐出一口长气。
但结辫後方露出的後颈冷不防被人以温热指腹细细蹭着,她愣了愣,见眼前男人含笑的望着她,然後缓缓前倾附在她小巧的耳廓。
「回去把脖子洗乾净等着呵。」嗓音温柔的要滴出水。
他、是、故、意、的。
她缺氧的脑袋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