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资格(上)
台湾很小,很多外国人士在地图上都无从找起,即便如此,要我不踏上这个城市、那个乡镇,却不是什麽难事。
我想,那是因为--我够狠!
***
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像这样搭乘高铁回到户籍所在地,是2008年的时候……
隆冬岁末,财务部忙翻了。不论是同事亦或是我,碍於「责任制」的压力,管他是特休、补休,一律不敢放;事假、病假,通通不敢请。
从早到晚,周而复始,几乎醒着的时间,都贡献给阿拉伯数字了。人人脸上挂着蜡黄的疲惫,哪里还有白领粉领的光鲜。
某天夜里加完班,在计程车上强行打开早就因为没电而罢工的手机,这才看到弟弟发来的简讯。
「姊,妞妞快不行了。爸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牠在硬撑,在等你……」
当场,我更改目的地,直奔高铁站,一路泪水蜿蜒,语无伦次。司机摸不着头绪,却配合地加足马力。分明坐在恒温的车内,却由着阵阵恶寒侵袭血肉和神经,又痛又冷。
妞妞是我的狗,一只所谓的「杂种」--马尔济斯的毛色和头脸,博美的身形和叫声。邻居事先没留意自家发情的犬只,事後还嫌弃幼崽「不够纯良」,打算弃养,於是,妞妞还未断奶就来到我家;从此,身价飞涨,被当成宝。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最疼牠,牠也最爱我;一人一狗,黏得可紧了!
除了大一学校规定必须住宿的那年以外,妞妞成天跟着我吃、跟着我睡,地位比我历任男朋友都高……笑话,根本无从比较!我初次来潮,变身小女人的那会儿,牠,就属於我了。
在我家,大事小事都由老爸做主;老爸则凡事都依我。大哥和小弟偶尔吃醋、抗议,却连排挤、欺负我都不敢……笨蛋,在爸的眼里,我可不光是「上辈子的情人」而已。
可是甫出校门就业,我就让爸失望了--我爱上了有妇之夫,介入别人的家庭,弄得对方妻离子散。
纵使「他」一直安慰我: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我不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然而事实胜於雄辩--如果这不是小三,那什麽才是小三?
「他」,是我的老板,年届不惑,足足大我一轮;攻苦食淡又疏於保养,与我并肩一站,简直就像我的父辈。别人敬称白手起家的他为「王董」,我却戏称日进斗金的他为「大叔」。
老爸叫我妞妞,他也叫我妞妞。我宠我的狗,他则像爸爸一样宠我。
爱有很多种,我想,我应该是爱他的。
後来由於赡养费谈不拢,即将下堂的元配闹到我家来。听小弟形容,说她口不择言,把老爸当孙子一样地骂。
她怎麽可以骂我的爸爸?出轨的是她的丈夫,失守的是我啊!怎麽可以这样泼辣跋扈?凭什麽!
我忍不住,跟老爸发了一通脾气,语不成声地质问,不懂他为什麽不撵走她,要代我承受这份羞辱?
老爸从头到尾没吱半声,等我哭完、闹完,只平静地叫我趁早离开他。
我听话,真的离开了他,但是,我也不再回家。也许,我害怕看到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岁的爸爸。
火速换工作,逃离避风港,家中的一切都没拿,只带走了我的狗。
没有再交男朋友,妞妞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那年中秋节,我和妞妞一起吃月饼,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未接来电多达十几通。
我猜,爸又想透过大哥或小弟来套我的话,无非就是最近好不好?工作忙不忙?何时有空回家……
他的低声下气彰显我的心高气傲。不愿意给他安上「子不教,父之过」的罪名,我只好承认,我的叛逆期来得有点晚。
月亮继续它的盈亏圆缺,我继续我的没心没肺。
【未完‧待续】
☆深海鱼吐泡泡☆
女孩说,她的恃宠而骄,在爸爸身上发挥得彻底……
为了「教训」她,而有这篇文章。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欲哭无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