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去哪里冷静自己,回过神後,特雷特已经身在小镇里最高的建筑物,教堂的钟塔上,这大概是跟丽王学来的习惯。地面的景色他已经腻了,早在他从魔王城出发旅行之後的几个月。
但是因为遇见沃尔,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有着沃尔的世界缤纷亮丽,眼前满满都是看不厌的风景,感觉到自己将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沃尔身上,魔王的力量变得只为了守护他而使用。
特雷特并不是个驽钝的人,但他无法为这份心情冠上那个流传千古的字汇,因为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身上是否存在那样的感情。
可是若没有那份感情,那为什麽自己现在会这麽痛苦?
就算有好了,那又能如何?他们无法永远在一起,在看到今天的沃尔之後,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根本不被信任。
想到这里,特雷特忍不住叹了口气。时间流动得缓慢,但在特雷特眼中,今天一整天却像是快转,朝阳从东方圆弧地滑向西方,影子绕着他转了一圈,苍日、夕红与夜黑彷若颜料顺序泼洒,一下子轮转为弦月的夜,特雷特就这麽坐在无人看管的钟塔上,独自过了一整天。
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特雷特还没有回到旅店,窗外开始飘起毛毛细雨。沃尔寸步不离房间,即使离开也只是如厕或吃饭,这几餐他几乎都随便地吃几口骗骗肚子。他想出去找特雷特,但又深怕在他出去时,特雷特刚好回来,两人会擦身错过。
问了对面房的紫苑,他的答覆则是:「特雷特自有他的做法。」言下之意就是要沃尔别太在意,而紫苑自己也绝对不会插手。
人鱼的事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唯一能让沃尔牵挂的,只剩下特雷特一个人。
今天第十一次来到窗边,沃尔定神地从窗口注视着每一个来往的路人,盼的是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归来。
「(还是没回来……)」
特雷特说过他只是要静一静,所以一定会再回来。正这麽想的时候,潮湿的雨味潜入了鼻腔,刹那间竟降下滂沱的暴雨。在冬季鲜少会出现这样的雨势,除了自然现象的因素之外,还有一种名叫天气妖精的种族,可以左右附近地区的气候,也许这场大雨是那种山妖精搞的鬼,但这根本不重要。
这时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沃尔的脑海,会不会特雷特并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发生了意外导致他回不来?
沃尔心中马上就否定了这个臆测,特雷特很强,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太可能发生那种事,但是此刻的沃尔,却因为过度担心而怎麽样都无法让理性如此说服自己。
「(特雷特说不定有危险。)」他连风衣都没拿,就这麽穿着单薄的长袖衬衫冲出房门。
明明根本不知道特雷特的所在,却还是在大雨中奔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向哪里,只是不停在寻找那个身影。
沃尔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疯了似的,在心底嘲笑自己杞人忧天的行径,但却怎样都无法不去担心,狂奔的双脚根本停不下来。
跑着跑着,就这麽跑到了小镇边界的高坡上,木制围栏歪七扭八地阻隔人的去路,因为再往前走就会直接掉下山谷。
一个负面的想法跃上脑海,掠过眼前的竟是特雷特摔落山谷的景象。
『不会的……有围栏阻隔,再怎麽样都不会这麽容易就掉下去的。』想着,沃尔却还是不安地靠上木栏,朝山谷下查看,幸好确实没有出现他所想像的那个画面。
『喀啦、啪嚓!』围栏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沃尔吓了一跳,神经反射让他立刻重心向後、踩稳住脚,谁料吸饱了雨水的湿泥巴,反让他脚底一滑,整个人跟着围篱的断片一起摔下了山谷!
他一开始直接直坠而下,快地底部的缓坡时,才摔上软泥缓冲,接着翻滚了无数圈後,才终於停下。身体受到撞击,整颗脑袋的思考尽空,呈现一片黑幕;肺短暂地停止收缩,当时他完全无法顺利呼吸。
沃尔的视线相当模糊,因为暴雨的关系,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刺痛而冰冷,全身早已被浸湿,他仰躺着动弹不得。
这一摔虽然不足以让沃尔致死,身体却无处不痛。除了拔掉插进腹部树枝的左手,其他的肢体根本不听使唤,因为连脖子都痛得无法转动,所以沃尔也没能查看自己到底伤成了什麽德行。
『可恶,快动啊!万一特雷特也碰上这种事怎麽办。』但比起自己的状况,沃尔更担心特雷特有相同的遭遇,若是如此,他只想尽快前去救他,虽然理性同样呐喊着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沃尔却仍就被担忧给蒙蔽了思考。
也或许这份焦躁是无法再忍耐的孤寂,他直觉自己和特雷特的距离变得遥远,彷佛下一秒再不见到他,这份关系就会轻易地瓦解。
『休想……』沃尔咬牙,继续强忍疼痛,想试着移动身体。
──从今以後,无论身在何方,只要呼唤吾名,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沃尔呼唤对方的名字,无声地动着唇,可惜契约无效。
契约的条件是「呼唤吾名」,但是无声的叫唤在契约内容中是无法成立的,魔法并不是奇蹟,所以特雷特不可能会出现。
「……」只剩下唇型,雨水打进颤抖微启的双唇,温度流失在雨洼里,沃尔的身体逐渐冰冷。
一直以来,自己曾为特雷特做过什麽?
今天看见特雷特那绝望透顶的表情,沃尔才不禁过问自己。
他总是一昧地要求特雷特留下,即使特雷特答应过他数次,心底却又无法信任对方,到最後甚至还背叛了特雷特。勇者之剑对魔族而言意义匪浅,那把剑自古以来就是血刃魔王的凶器,等同他们的世仇,然而沃尔却用那把剑挥向特雷特。
一直以来,自己曾为特雷特做过什麽?答案是,什麽都没有。
「……。」视线再次模糊,不只因为落雨,更多的是歉疚与不甘。
『要是……我也有什麽东西能够回报给他就好了。』可惜沃尔身上真的什麽都没有,他正是为此而不甘。
到底该怎麽做,才足够将这些全部回赠给特雷特?
到底该怎麽做,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守住特雷特?
他只想和那个人在一起,无论他是任何身分,与自己有多大的差异,那份感情了然於心。
「……」如果他还有声音,想必会是回荡整个阴雨的哀恸呼喊。
身体的冰冷让沃尔意识尽失,保持清醒变得无比困难,但他还是坚持撑着模糊的视线,让自己秉住最後一丝清醒。
在暴雨中的山谷下,被人发现并及时救援的机率有多大?或者,能够再度见到特雷特的机会有多少?
雨幕中,特雷特突然抬起头,从钟塔上凝视远方的某一点。
「沃尔?」
下一秒他便断然跳下钟塔,身影瞬间消失在大雨中。
他感觉到那个人似乎正呼唤他,而且悲伤地哭泣着。
跟随着心里的警钟,特雷特降落的地点是小镇山坡上的边界,眼前是木围篱的残断缺口。
『不会吧。』特雷特在雨中弯腰向下定神查探,瞬间瞠大了眼睛,不住惊骇地大喊:
「沃尔!」
呓语着那个人的名字,记得在罗勒小镇上听到的时候,就莫名地喜欢这名字,虽然念起来怪了点。
『等身体稍微能动的时候,就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後马上去找特雷特……他不会有事的。』为了克制自己已经陷入混乱的思绪,和越来越涣散的集中力,他不断重复呼唤特雷特的名字。
光是呼唤,心中就像是被什麽填满了般,彷佛那个名字给了他力量。
「、。」一次又一次地──
「沃尔!」
眼前蓦地一黑,沃尔的身体被抱起,突然降临的暖意强横包裹住他全身。
「!」
「你在干嘛啊,怎麽会摔下来!」第一次被特雷特怒吼,沃尔有点惊慌,但更令他吃惊的是特雷特的出现。
特雷特脱下斗篷披在沃尔身上,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驱除他身上的冻寒,另一手则抚在他的腹部上治癒伤口。
晶莹雨珠自黑色的发梢滴落,沃尔还有点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特雷特在他面前,明明无法呼唤他过来才对啊。
「(你没事?)」沃尔偏着头问,问得好像特雷特才是遇难的伤患。
「我会有什麽事!啧,竟然把自己摔成这样。」特雷特又是一声怒斥。
沃尔并没有发现右手臂和双腿摔成了何等惨状,虽然没有四溅的血液,但肢体上却都出现了严重肿胀的紫色瘀血。
沃尔的体温冰冷得吓人,即使已经紧紧抱着他,却一点也没有回升的迹象。特雷特边咋舌,不忘施予治癒魔法,看着这样的沃尔,他只觉得心如绞痛。
不难猜到沃尔是为了找他,才会失足摔下山谷,他突然开始後悔,早知道就不要离开沃尔,更不该浪费时间在那里自我感伤。
严重的伤和摔断的四肢大部份都已治好,特雷特这才缓了口气,剩下一些皮外伤,等回到旅店再慢慢治疗就好。不过一下使用了太多魔法,现在已无法带着沃尔进行瞬间移动,特雷特只能尝试沿着缓坡爬回地面上。
查觉到特雷特无法使用魔法移动,沃尔便告诉他,身体被治癒後,似乎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虽然动作还有些迟缓顿滞,会花一点时间才能爬回去。
「你别乱动就好。」他将黑色斗篷拉高,用来给沃尔遮雨,再一把将沃尔横着抱起。
「(唔。)」见特雷特的态度十分强硬,沃尔不敢再多言,而实际上以他现在的体力,其实也很难走回旅店。
特雷特随即抱起沃尔,循着山壁平缓处一点一点往上走,花了点时间後,总算平安回到崖上。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旅店,因为骤降暴雨的关系,旅店里挤满了许多避雨的客人,特雷特机灵地从窗户跳进了房间,窗户没有关,大雨狂洒在窗户周围的地板,积了一滩不小的水洼。
进入房间後,特雷特并没有将沃尔放到床上,而是将他抱到房间的桌子前,让他坐在上面。
「?」
沃尔还没问,特雷特就擅自将他的靴子脱下,雨水滴了一地斑斑点点,之後又将斗篷抽开,再一颗颗解开沃尔衬衫的钮扣,沃尔还来不及回神,上衣就被脱了下来。
特雷特接着将手伸向腰带,沃尔连忙阻止正要解开他腰带和长裤的手。
「(呃、特雷特。)」
可惜簌的一声,腰带便被抽了出来,裤子的钮扣同时被打开。
「你要是现在不把湿衣服换下来,就绝对会感冒。」特雷特很认真地说道,他虽然是魔王,但却涉猎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知识领域,毕竟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看完魔王城整座书库每一本书的魔王。就算和席普司托勒大陆上最睿智的精灵耆老较量渊博,他也不见得会输。
所以记得区区一个人类感冒的诱因,根本难不倒他,比较麻烦的是,治癒魔法只对伤有效用,对病则束手无策,要是沃尔真的不小心感冒,也只能交给药物和抵抗力来处理。再说身为魔王,使用属於光明魔法的治癒术,其实是相当费神的。
「(特雷特,我可以自己脱……啊!)」原本还在挣扎的沃尔,忽然被特雷特压倒在桌上,他只能无声地惊呼。
「你身上还有一些伤口,别随便乱动。」和刚才相同的强硬,或说比刚才更变本加厉了。
「(但是……)」
「别罗嗦了,把腰抬高一点。」特雷特伏在他身上,将他的裤子一口气脱了下来,然後走到床边扯出白色的床单,他将床单披在沃尔身上,完成後才将他抱到床上。
「我帮你把头擦一擦。」
特雷特随手拿起旁边一件乾净的衣服来擦沃尔的头发,沃尔却连番抵抗:「(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全身都被脱个精光,又让人帮他擦头发,感觉自己简直像是需要人照顾的幼儿似的。
看到沃尔执意反抗,特雷特只将布料扔给沃尔,接着便起身转往房间门口走去,打算吩咐紫苑去找几套可以替换的衣服来。
以为特雷特对自己的无理取闹生气,所以再也无法忍受而要离开,沃尔赶忙抓着包裹自己的床单冲下床,拉住特雷特的手腕。
看到沃尔跑下床,特雷特马上厉声道:「谁准你下床的,快点给我回床上去,我只是要找紫苑说几句话而已啦。」
他走出去敲了敲对面的房门,紫苑立刻就将门打开。开门之後的画面差点让紫苑下巴掉下来,日後他死都不愿意承认,当时自己的表情几乎比低智商的无脑魔兽还要痴呆。
魔王一头浸湿的黑发,穿着凌乱的黑色轻装敲了他的门,而那名勇者站在魔王身後,全身似乎只裹着一块白色的床单,从雪白的颈部到肩膀几乎是一览无遗,床单下若隐若现勇者光裸的长腿。
「陛……不对,特雷特!你──」紫苑失礼地用颤抖的食指指着魔王身後,他已经惊诧到语无伦次。
不管魔王的对象是男是女,或是任何种族,紫苑都不会这麽大惊小怪,但是拿自己的天敌来当对象的话,也实在太令人无法接受。
虽然知道紫苑误会了什麽,不过却特雷特懒得和对方解释。
「我要你去买两套我和沃尔的衣服回来。」毋需等紫苑答应,因为那是魔王的命令,所以特雷特说完就直接关上他的门,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然後你,从现在开始不准再离开床半步。」说完,特雷特一把扛起站在门边等他的沃尔,将他带回床上,并将擦头的布料递给沃尔:「不是说要自己擦的吗?」
发觉特雷特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温柔,沃尔小心翼翼地唤道:「(特雷特。)」
「什麽事?」即使没有声音,特雷特也能很轻易地和沃尔对话,知道这部份依旧如昔,沃尔安心了不少。
「(你还在生气吗?)」沃尔望着站在床边的特雷特,用唇语畏怯地问。
特雷特回了声:「当然。」边脱去湿透的上衣。
平常总是穿着黑色的服装,让特雷特看起来仅是高挑,但是脱下衣服之後,就会看见他身上布着结实均匀的肌肉线条,挺拔的身形充满艺术的美感。
「(那你刚才……为什麽还来找我?)」
如果没有发出声音呼唤,契约便不成立,所以特雷特应该不会找到他才对,更别提特雷特还再生沃尔的气,就算对沃尔见死不救都是情有可原的。
「因为你在叫我啊,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而且就算契约失效,也还有约定存在。」
原来是这样的,上次的两个吻,分别代表两个意义:一个是受魔力所缚的契约,一个是没有强制效果的约定。会去找沃尔,是因为特雷特遵守他所定下的诺言。
特雷特找了件外衣披上,继续说道:「虽然生气,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件事。」
「(什麽事?)」
特雷特坐到床边,稍微拨开了自己湿淋淋的黑色浏海,浏海下俊美不可方物的容颜,完美得让人有种压迫感。
「明明很生气,但是对你的喜欢却一点都没有减少,我根本无法想像自己会讨厌你。」即使生气,喜欢的感觉也依然没变,连特雷特自己都无法重控制那怪异的感情,但他却拒绝为那份感情命名,毕竟以魔族来说,那显得不太自然。
听到特雷特这麽说,沃尔一方面终於松缓下忐忑的不安,但另一方面又更加愧疚。
「(对不起,我竟然对你挥剑,但是我保证,从今以後绝对不会再这麽做!)」沃尔很激动地说道,如果能听到他的声音,肯定是铿锵有力的坚决。
「不需要也这样没关系,人类的语言有六成是由谎言所构成的。顺带一提,另外三成是声音,一成是口水。」特雷特轻轻耸肩嗤笑了下。
仍旧喜欢沃尔,可是并不代表会原谅他。
他不需要沃尔对他做出什麽保证,那层保证肯定远不及他对沃尔的契约和约定。这是特雷特思考出来的结论,既然沃尔无法回应他,那麽他就不强求。可惜这种心态与其说是豁达,反更像是舍弃自己的感情,同时也是验证了「魔族没有爱情」的最佳证据。
『特雷特不相信吗……我到底该怎麽做才能让他相信我……』
面对特雷特直言的否定,沃尔突然灵机一动。
他拉起特雷特的手,一字一字用唇语清楚地说道:「(以我的生命做为献祭,在此立誓──)」
沃尔模仿特雷特当时立下的誓言内容道:「(从今以後,无论受到任何蛊惑,或是任何情况,我都绝不将剑锋指向特雷特‧冯‧席兰,持沃尔‧伊利亚德之名誓约。)」
虽然这宣誓只称得上玩笑话,根本毫无约束力,但特雷特却还是忍不住信服在沃尔恳切的表情下。最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这次不再是嗤之以鼻的嘲讽。
「那我就信你一次吧。」沃尔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情起伏,身为魔王,有时候还真让特雷特的倨傲本性有那麽点不甘心。
「(然後我也得……呃……)」沃尔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僵硬地嗫嚅,特雷特有点读不懂这句话。
「你刚才说什麽?」
「(我是说,那我该……亲吻在什麽地方?)」原来沃尔指的是誓约之吻,特雷特当初给了他两个,分别在左手的无名指与小指,但那都具有其意义,所以沃尔不知道以他的誓言来说,应该要亲在哪里才具有代表性?这件事是为了表现出沃尔对特雷特的诚意,因此沃尔无论如何都不想有半点马虎心态。
特雷特从原本平淡的微笑,转变成憋笑,没想到沃尔竟然要连这个都模仿。他突然新发现,沃尔若不是太过认真正直,就是太过严肃死板,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无法讨厌。
『乾脆来耍他一下好了。』坏心眼的念头在心中浮起,特雷特捧着沃尔的脸颊,将脸凑上去。
「就亲在──」
彼此的鼻息在将要贴合的唇瓣间流连,沃尔紧张地绷紧全身,并且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想要抵抗的手。
虽然有和女性接吻过的经验,但如此慎重,而且对象又是男性的唇吻却是第一次。
「噗哈、等等,哈哈哈哈!抱歉啊沃尔,我实在憋不住了。是说你也太认真了吧,整个人僵硬得跟什麽一样。」特雷特瞬间扑倒在床上大笑,而且还笑了很久。
「(恶劣。)」发现自己被愚弄,沃尔嗔忿地低吼。
不小心笑过头,特雷特爬起来,收敛起笑开了的脸颊,正经地说:「基本上誓约之吻是不能由被誓约者主动的,你可以先欠着这次。」
「(……乾脆欠一辈子算了。)」沃尔负气地说道。
「嗯,既然你说要欠一辈子那我也没办法。」特雷特到底还是不把沃尔的誓约当一回事。沃尔对他挥剑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他想,即使沃尔对他致上最深的道歉,他大概也无法完全原谅沃尔吧。
被挥剑的当下,明明没有受伤,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强烈痛苦侵蚀全身,当时特雷特还以为是勇者之剑上的魔法带来的效果,後来发现并不是,那份剧痛似乎是出自於他本身,但对此特雷特却不明白为什麽。
『即使不能永远在一起那又如何?』
特雷特很高兴现在自己在沃尔身边,有这一刹那对他来说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其他多余的东西。
「(我这次见识到很多没见过的特雷特,感觉上好像终於多了解你一点了。)」沃尔突然有感而发。无论是生气的模样,对自己怒骂的模样,彻底遵守约定的模样,还有刚才笑到人仰马翻的模样,沃尔都是第一次看到。
「那见识到之後呢?讨厌吗?」
「(一点也不,我也很喜欢特雷特,所以很高兴能认识更多的你,不过我不喜欢被嘲弄。)」说这些话有些尴尬,但沃尔还是报以苦笑,他说的话中没有半句虚假。在特雷特口中的喜欢并不是指爱情,沃尔是如此体认到的,可是他却能逐渐感觉到,自己对特雷特所说的喜欢,是不同层次的感情。
「你知道吗,比起给我誓言,你说这些话还让我比较开心。」特雷特一如以往,揉了揉沃尔的头并还以微笑:「还有下次的话,我会记得收敛一点。」他终於第一次听到,或者应该说看到,沃尔对他做出「喜欢」这样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