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师兄……」望着翩然而来的顾长歌,惊悸犹存的临风嗫嗫嚅嚅地说不全话。
「何事如此──」顾长歌淡声正欲问,一阵掠过鼻间的清风倏忽夺去他淡漠心思,悠然沉静的眸闪过一瞬凛然。
这剑气──
他惊然望向四方,檐下、堂前,辗转眸光,却只见一片空荡,余清风、卷起那四百石阶上漫漫埃尘,飘飘忽忽,模糊去他的视线。可旷然空气中极细微的一丝霜利杀气,肃杀之中挟着隐约阴柔,切切实实地触及他极其敏锐的五感。
──那是『他』的剑。
他微微探向心口,好似在那处,触到了与记忆中那柄利剑深深契合的痕。
「大、大师兄,不好了,峰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要、要找师父──」临风握着扫帚的掌心渗湿,慌张腾出一只手,下意识抹了抹自己差些让人划开的脖颈,然後颤巍巍地指向一旁楼阁屋瓦之上,「往、往那儿去了……」
顾长歌顺着临风所指望去──楼瓦上早空无一人,只有细细飘飞的小雪在那瓦片上搁浅、淤积,天风卷起瓦上雪沫、层层翻迭,流风回雪、宛若淡然瞳眸中刮卷的心思。他恍惚悠远的眸光几乎要望穿那片白茫,雪沫翻飞之处,只有一座七重楼塔,漠漠伫立在飞雪之中,肃穆、沉默,犹如沧桑的老者,静眼观望雪月峰上年岁流转、爱恨起落,塔身上一道道斑驳凋落的漆痕,是雪月峰上数不尽的伤。
是他,他回来了。
怔忡之间,倏忽啪搭一声──飞檐薄瓦载不动淤积而沉的飞霜,一团泥雪扑簌簌摔落、啪搭溃碎在石地上。顾长歌回过神,瞳眸深深一敛,旋过身、轻息盈步,直往厅口走。
临风望着顾长歌走远的身影,墨发半冠,衣袂迎风。那道身影仙白得宛若要融於天地绵密的细雪之间,好似滚滚浊世之中,唯独他一人尘埃不染、风雨不沾,举足挪步,尽是悠静从容,宛如一塘不生涟漪的清澈池水。
跨过厅槛,顾长歌伫了步,敛眸静听,听见天风流荡、听见残雪压断枯枝,听见守在堂外的师弟们窸窣笑语,除此之外,楼外雪月峰崖孤静得杳无外人之迹。
孤静得、恰似记忆那夜他离去之後的无尽寂寥。
『尉迟律此生,或死、或与顾长歌恩断情绝、永世不再相见。』唯独他恨得撕裂了心扉的誓言,在无边的寂寥之中幽幽回荡。
此际,空气中飘弥着一丝异常的凝静,宛若绷张至极的弦,顷刻欲发。
他回来了,而且──要找师父。
顾长歌微微抬起手,堂外两名师弟见那手势赶紧上前、来到他跟後,躬身作揖,「师兄有何吩咐?」
背对着二人,顾长歌清冷的嗓音彷佛深冬的霜,无悲、无喜,只是淡漠。
「……有刺客入侵,传令峰内所有弟子,雪月峰进入戒备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