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0)
与其因为胆怯而甚麽事情都不敢做,
宁可尽力去做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才不会让自己後悔。
第五章(5.1)
庆国。尧天。金波宫。积翠台
红眼碧眼的女子端坐在桌前有些无力的看着眼前由官吏们呈报上来的卷宗。
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情?
君王看着眼前的卷宗自问。
各地都有看见妖魔的传闻与报告呈报上来,甚至已经有因为妖魔而受害的情形上报。
间或还夹杂了疫病的消息。
阳子的两手无力地托着头靠在桌子上,眼神颓丧,看着卷宗的视线完全没有焦点。
这究竟是怎麽了?
自己不适合当君王吗?
自己的努力还不够吗?
所以天帝认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要把属於君王的位子收回去了吗?
只有短短的二十八年,国家就要灭亡了吗?
还有那麽多的事情自己想做,还有那麽多的事情自己还没有做,已经就要结束了吗?
但麒麟并没有生病,还是一如往常地在自己上早朝的时候好端端地站立在自己的身旁。
就连景麒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分外吃惊。
还记得冢宰将这个消息在早朝上提出来讨论的时候,坐在宝座下面那些官吏的目光,死命地瞪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麒麟,意图想从麒麟的身上看出一些失道的蛛丝马迹与端倪。
冢宰是这麽告诉自己的,这当中或许还有甚麽意料之外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他会进一步做调查,要自己不要担心。
就连太师也是这麽劝慰自己。
可是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自己有哪里做不好了吗?
阳子深深自责着。
站在门外,拥有这世界独一无二的浅金发色的男子,似乎理解里面的人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一样,迟迟没有敲门,只是静默的站在门外。
原本看到这个男子前来而想要替他通报的下官也被男子阻止了,下官只好听从男子的吩咐退到一旁。
其实男子自己对於这件事情也百思不得其解。
妖魔、疫病是只有君王迈向失道之路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与此同时,身为人民之声的自己也会因为君王的失道而罹患无法治癒的失道之病。
罹患失道之病的痛苦,自己曾经嚐过一次。
第五章(5.2)
那是痛彻心扉的痛楚。
那是人民的悲愿所凝聚而成的力量。
那是人民的悲鸣构成的利刃。
但现在自己并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痛,就算是一丝一毫的痛楚也没有。
就连黄医也没有诊断出自己有得了任何的疾病。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做为庆国台辅的麒麟,站在自己主人的门外苦思着这个难解的谜题。
站在一旁的下官,没有打断眼前这个庆国尊贵的存在的思考,只是沉默的继续执行自己的职务。
同时也在心中叹息着,这麽短暂的安定就要结束了吗?
怀达这个字眼也好久没有在自己的心中想起了。
难道庆国真的没有女王运吗?
下官的叹息、麒麟的叹息、还有门那侧君王的叹息,在没有事先商量的情形下,在这个瞬间同时无声地交会了。
※
「这里是麦州,我们之前曾经搭船来过的那个港口。」红袖对着一旁的青衣解释着现在的所在位置。
麦州有面对青海的港口,再加上比邻首都尧天所在的瑛州,所以对於庆国的经济命脉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虽然靠近巧国的那一侧的青海由於妖魔的横行目前并不利於往巧国方向的航行,但往雁国是除了虚海那侧的港口之外,对於庆国而言是很重要的港口。
有不少来往於雁国与庆国的商旅、货物与物资会从这里上岸。
这里距离师傅们在庆国的洞府也不太远,不过师傅们似乎还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就自己的记忆中也只有那麽唯一的一次,师傅们带着自己回到那座位於非常靠近云海,属於师傅们在十二国的洞府。
那是青衣还没有跟随着师傅们的时候,所以青衣没有去过。
但,就算是青衣去了,也会觉得很不方便吧,就算是明眼人的自己也觉得非常地崎岖难走。
楼阁建筑全都摊平在地面上,就像是失去支撑倒下一样,直直地摊平落下在地面上。
地面也没有一个地方是平坦的,就好像被甚麽东西严重破坏、翻搅一样,破碎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想像。
第五章(5.3)
如果真要形容,那麽应该说是把一个瓷盘往地上砸碎後所呈现的那种破碎的程度吧。
不仅仅是那座非常靠近云海的洞府是这个样子,就连在山腰上的属於飞仙的祠庙也是这个样子。
通往祠庙、还有祠庙前的白色砖道倒是还维持着平整,只不过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祠庙也和洞府一样,不知道被谁、被甚麽破坏,整个建筑物整齐地摊平在地上,那个姿态彷佛就好像原本就是那个样子一样。
除了这个还维持平整的白色砖道,另外一个还维持完整的是洞府的大门。
总是深锁、深闭着的大门,静静地伫立着,彷佛就像是在宣告主人不在的消息一样。
据说曾经有人试图骑乘着骑兽要从大门前的平台降落,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就好像是被甚麽力量推落一样,在骑兽站在平台上的同一个时刻,就被推下山。
惊惧的情绪陡生,就在以为会粉身碎骨的那一刹那,却又发现自己和骑兽好好地站在山腰的祠庙前,彷佛甚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从靠近山顶的洞府硬生生地、莫名其妙地被带到山腰的祠庙,使得想要从大门进入洞府的人都心生畏惧,不得不打退堂鼓。
若是要从其他的方向进入洞府却仿若鬼打墙一样,怎麽样都只能在洞府外侧徘徊。
就连麒麟或是麒麟的使令也无法顺着气脉进入。
从高空中观察,也只能看见静谧的、破碎的建筑物群们,没有任何活动着的生物的踪迹。
就连洞府里的水潭也是一样平静无波。
师傅们说,那座洞府,应该说是整座山保管着重要的东西,所以当他们刚刚继承那座洞府的时候,就花了许多的时间在整座山上刻满了满满的咒文以防万一。
同时,那座山是建立在气脉与气脉的夹缝之间,所以妖魔、使令无法顺着气脉进入,除非打开与气脉之间的连结点才能够顺着气脉出入。
又因为山的占地是如此的庞大,所以建立的当初就设计了许多精巧的机关,把整座山建立在交错的气脉夹缝上,就这点来推断,要说那座山是天帝特别赐与师傅们的也不为过。
自己其实不是非常清楚师傅们的事情,只知道师傅们是胎果,来自於虚海的那端,而且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来到这片土地上。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呢?
自己只要知道自己应该知道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就算多知道,也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益处。
第五章(5.4)
红袖在告诉青衣所在位置後,就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致想着。
冬至的时候从雁国的令艮门离开黄海,到达关弓的时候已经是孟春-正月。
在关弓等待师傅们的时间,再加上到师傅们的飞仙朋友那里去的时间,仲春末,接近暮春的时候才从雁国离开到达庆国这片土地上。
现在已经是仲夏时分,再过不久,等夏季结束,秋天到来的时候,就会开始下起雨了吧。
和雁国秋季接近冬季时才会进入雨季不同,庆国在秋初就会迎接绵绵的雨季。
而和师傅们四个人的旅行,在这短短的数月之中,也几乎快要踏遍庆国的每一个角落。
明明知道虺在这里,师傅们却迟迟没有行动,像是在等待、观察、找寻甚麽一样,只是看似无目的的旅行着。
等待最佳的时机与机会吗?
这是自己唯一可以想得到的答案。
人的心可以有多麽黑暗与丑恶,自己过去还在云海之上的那段时间也看到许多,所以自己可以理解。
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无法避免这种事情,就像是有光就有影一样。
光芒最耀眼的地方,黑暗也一样最深沉。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只是妖魔失踪这麽简单吧。
是有谁意图要毁灭国家吗?抑或是对君王有甚麽怨恨?师傅们又有甚麽打算呢?
对於这些动用了禁术,还有挟持了妖魔、试图役使妖魔的人们,师傅们又会作出怎样的裁夺?又会不会作出裁夺呢?
而庆国,师傅们又有没有打算要伸出援手呢?
一切只能静待师傅们的决定,自己和青衣是不被允许对这件事情多做置喙的。
红袖和青衣甚麽都没再多说,静默地坐在山丘上树林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等候师傅们的归来。
※
「究竟发生了甚麽事情!?」桓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无法理解来者所说的话包含的意义。
原本还兴高采烈地要结束自己的假期,准备要返回尧天准备为秋季即将来临的大雨做好检视筑堤的情形与整备河道工程的工作。
但为什麽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
第五章(5.5)
自己离开尧天的时候,一切不是都还是好好的吗?
国家不是正往振兴的方向走去吗?
为什麽在自己离开尧天的这短短时间里面,会突然有妖魔肆虐与疫病扩散的传闻出现?
不懂。
并没有推行甚麽奇怪的政策啊。
桓魋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形。
来者是冢宰派来的使者,「大人希望您能够查探一下妖魔出现消息的虚实。」
「你的意思是,大人怀疑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後操弄?」桓魋镇定了下来,很快地分析自己刚刚所得到的情报。
「是。因为除了疫病之外的事情已经得到证实之外,妖魔出现的消息只是听闻而已,并没有真正得到证实,所以希望您能够在回尧天之前着手调查一下。」
「我知道了,我会进行调查的,然後尽快回到尧天把调查结果报告上去。你就这麽告诉大人吧。」
桓魋站起身将使者送出门,自己则是站在门旁看着使者骑着骑兽逐渐消失在天际的身影。
桓魋轻叹了口气,希望这一切只是有人在背後操弄,而不是阳子那边出了甚麽事情才好。
一定不会的。
桓魋迅速否定了自己心里面不好的想法,阳子,景王陛下,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带领庆国往安定富强、国祚绵长的道路走去。
下定了决心,桓魋收拾了行囊,拿起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旌券往最近的官府走去。
最近的官府里有自己以前在麦州当州师将军时的旧属,因为不想去打扰他们,所以自己一个租下这个僻静的小屋住着。
现在既然冢宰要自己做些调查,那麽就去找他们,多些人手总是比自己单枪匹马好太多了,也更周到,若是遇到甚麽紧急的情形也可以互相支援。
桓魋突然想起自己的主子,那个红发碧眼的女子,那个要求自己私底下叫他阳子的景国女君王,总是爱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所幸景台辅总是会在这种时刻派出他的使令到阳子身边照应着。
对自己而言,或许对阳子而言也是,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只局限於君臣,更多的部分是属於朋友的。
而现在的情形,与其说自己是相信君王,不如说自己是相信阳子吧。
第五章(5.6)
夜色朦胧,就连弯弯的月亮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也被不时被风吹拂而飘荡的云朵遮盖了,因此视线更加昏暗。
夏日夜晚的热气,也因为这不知名的阵阵微风不停地吹过而显得凉爽起来。
「就是这附近的树林,」一个穿着厚厚的皮胸甲的士兵向着骑在稍前方的桓魋说着。「听说有人在这附近隐约看见过妖魔的踪迹。」
「这里是吗?」桓魋从树林外打量着整片树林的氛围。
确实有一种不同於夏日溽热的沉重气氛,不过这不代表里面就有妖魔存在。
桓魋看着树林和最近的庐的距离思考着。
位於田中央的庐,现在正是进入农忙的时刻,不少的作物在这个时节必须要收成好迎接即将来临的秋初雨季。
据说是附近庐里的农民因为听见外面有骚动,以为是不知名的野兽又来偷吃几乎成熟等待收获的作物,所以悄悄地起身,没有发出声响地拿起农具当作武器,想要把这头破坏过许多次陷阱和偷吃许多次作物的野兽抓起来。
但却看见恐怖的场景,那是妖魔的身影!
虽然没有袭击庐里的人,不过却在心头上带来了恐慌与恐惧。
这些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又要被破坏了吗?
带着这样的惊恐之心上报官府,暂时回到了里中,白日再回到围绕着庐的田地工作,晚上又回到里中。
虽然这样的路途比起住在庐里不方便,又遥远,而且可以运用的时间变少了,但没有人想住在疑似有妖魔出现的地方。
只希望官府可以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秋天的雨季已经快要来了,这麽些年难得可以有好的收成、稳定的生活,真不希望国家又沦亡了。
根据冢宰派来的使者的说法,各地都有类似的情形出现。
绝对不是巧合。
桓魋在心中肯定着。
自己从旧属所在的官府借了一小队的兵马,趁着夜晚时分来到这里想要厘清真相。
之前虽然官府已经有派过官兵来,不过却是一无所获。
自己想要亲眼确认一下,所以这几天已经去过了好几个有人回报曾经看见妖魔的地方。
但也都一无所获。
第五章(5.7)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明明有看见妖魔的回报,却找不到妖魔的踪迹?
如果说这是开玩笑的,那麽多的地点,都有相同的报告,也未免太过於奇怪了。
而眼前的庐和之前曾去过的几个地方有个不同点,那就是这个庐和这几天所见过的地点多了疑似疫病的报告。
不过因为只有一、两个人感染而已,所以官府方面推测或许是普通的疾病罢了。
会有甚麽收获吗?
做为武将的自己、做为半兽的自己,第六感比其他的普通人强上许多,直觉告诉自己,或许在这里会有收获。
也只好耐心的等候了。
桓魋叹了一口气,不过今晚的夜色很不适合探查呢。
月色昏暗、光影朦胧、视线不佳,再加上这阵阵不知名的吹拂着的风,虽然驱逐了夏日的溽热,但也让人更加觉得阴森了起来。
叩咚。
一个东西撞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桓魋和其他的士兵对看了一眼。
不是错觉。
一个声音响起後,又接续响起接连的叩咚声音从树林里传来。
有甚麽东西在树林里面撞击的声音。
桓魋命令身下的吉量飞起,从树林的上方观察,却找不到任何的异样。
如果是妖魔应该会出来攻击的吧?
难得有了线索,应该要进去看看才对。
桓魋向士兵们说明了作战的策略,随即带头进了树林里面。
※
只要是离开黄海,只要是落居在租来的个别的院落里,只要是没有出去探查的夜晚就会一直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的茈玗突然从窗台下跳了下来。
而一直待在一旁静默不语的蔚轩看见茈玗的动作也跟着站起身。
「怎麽了?」蔚轩问。
相较於茈玗对於妖魔的敏感度,自己更擅长的事情是医疗。
在虚海的那一端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
比起实际在前方与敌人交手,其实自己做的事情是对茈玗做出支援。
若用蓬莱的语言来说,茈玗是巫女,而自己是他的审神者。
支持着巫女的审神者,或许在某种意义来说,所承担的责任更加沉重。
必须要让巫女完全无後顾之忧的审神者,必须要替巫女判断所听见的讯息的正确性的审神者。
第五章(5.8)
和巫女的命脉是如此的相依、紧密联系,更不用说在虚海的那端的时候,眼前的人还是与自己血脉相同的存在了。
这常世里,人、飞鸟走兽、花草树木、甚至是妖魔,都是从里木、野木、妖木的卵果里诞生的。
就算是同一个父母所祈求而得的孩子们,彼此之间也没有血脉的相承关系。
而在虚海的那端,不管是蓬莱或是崑仑,孩子们都是由母亲怀胎所生下,也因此承继着父母双方的血缘关系。
同样一对父母所生下的孩子们,不管世事如何的演变,那身体里所流淌的血液所不可抹灭的相似关系,是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改变的。
也因此,似乎在虚海的那端,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比起常世更加的紧密。
「是虺在骚动、在悲鸣的声音。」茈玗平凡的褐色双瞳闪烁着和平常不同的异样光彩。
听见这句话的蔚轩眉头皱了起来,「要去看看吗?」
「嗯。」茈玗点点头。
两人正要踏出门,青衣和红袖的身影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他们两个住的房门口。
「师傅?」青衣问。
看见青衣和红袖身影,正要踏出门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你也听见了吗?青衣。」蔚轩问。
「嗯。我们两个不能去吗?」青衣问。
自己听见了,那属於妖魔的悲鸣声音,非常地刺耳,非常地痛苦,拼了命的在呼叫,就好像是当年落水的自己一样。
那时候落水的自己,只记得父亲、母亲还有姐姐的声音,快逃、快逃、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所以即使被砍成了重伤,所以即使被推落了暴涨的漉水之中,自己仍旧没有放弃希望,自己仍旧在心中呼救着。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谁可以来救救我?谁可以来救救我?
而现在听见的声音,就像是当时的自己一样。
在被茈师傅救起、在被茈师傅收入门下的时候,自己就下定了决心,重新获得新生命的自己至少要能够拯救那些拼了命呼救的声音。
不管发出呼救的对方是人类、是鸟兽、抑或是妖魔。
第五章(5.9)
「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两个都要小心谨慎,不要莽撞行事。」茈玗叮咛着。
站在一旁的红袖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自己是听不见的,茈师傅和青衣听见的声音。
自己是因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另外一个床上的青衣突然坐起,所以也跟着醒了过来。
这是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那是自己还没有追随师傅们之前的事情了。
没有安枕的时候,即使是睡着也总是把自己的感官保持在警戒的状态下。
一有声响或是其他的变动,只要有感觉到,就会习惯性的起身。
在很久之前就养成这样的习惯,虽然是在休息,却也是在警戒。
在很久之前的自己只要一开始警戒,就会习惯性的拿起倚在身边、和自己从不分离的那把剑,而现在,则是会拿起师傅给自己的竹杖。
唯一可以安心的地方,只有在霍山的时候,只有在师傅们的宫殿里,只有在师傅们的洞府里,自己才找到了安心休息的地方。
这或许是因为在霍山的师傅们的宫殿里面,除了两位师傅、青衣和自己之外,自己没有看过其他有实体的存在在那座宫殿里面。
在霍山的师傅们的宫殿里面,没有像蓬山服侍着麒麟和玄君的女仙们,只有几个看不见实体的几近於透明的存在在照应着。
「走吧。」茈玗率先出屋子的门口,站在院落的中央轻拍了一下手。
随着拍手声音的响起与消失,周围看不出有任何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玈和玄这两头属於师傅们的黑驺虞落在庭院中央的茈师傅身旁。
虽然只有妖魔与部分的麒麟具有这种能力,可以把自己的身形消融在天地的气脉之中,顺着天地的气脉行动,不过师傅们却拥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驺虞这样的妖兽也可以隐匿於天地气脉中,并且顺着天地气脉移动。
「你们两个就坐玄吧。」茈玗回头告诉两个徒弟。
玄是蔚轩的骑兽,相较於自己的骑兽玈,性情温驯许多,眼底的兽性与凶暴也少许多,是两者之间最倾向於一般驯化的骑兽。
第五章(5.10)
「嗯。」青衣和红袖同时回答。
四人两骑就这样迅速离开所待房子的院落。
「似乎很严重。」红袖小声地向坐在自己身前的青衣说着。
自己和青衣也是有自己的骑兽的。
不过师傅们并不允许自己在宫殿之外任意骑乘,就像师傅们骑乘玈和玄时一样,师傅们骑乘的时候也是几乎不被人看见的。
拥有这麽高级的骑兽这件事情对於朱旌或是浮民来说都太过於奢侈。
而且如果带着骑兽,就必须小心提防有人会偷走骑兽。
偷骑兽是大罪,但是由於骑兽很昂贵,如果卖掉可以赚不少钱,所以仍有许多人前仆後继想要偷盗。
即便师傅们和自己、青衣的骑兽其实就和野生的妖兽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比野生的妖兽更强悍,就算想偷,恐怕也偷不走。
只是没必要惹这种麻烦,师傅们这麽说。
但自己和青衣的骑兽由於自己和青衣的力量限制的关系,无法像师傅们的驺虞一样隐没在天地气脉里面,所以为了让自己和青衣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骑兽,自己和青衣的骑兽一旦师傅们、自己和青衣出了黄海,一向是交给师傅们保管。
其实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究竟在这段保管的时间内,自己和青衣的骑兽究竟在哪里,不过只要师傅们认为有需要,就会让这两头骑兽自由,回到自己的身边供自己役使与骑乘。
现在应该是有需要的时候,不过师傅们却没有让自己使用自己的骑兽,而是骑乘了蔚师傅的黑驺虞。
表示这件事情很严重,或许会发生自己和青衣的骑兽无法处理的事态,或许是发生了无法等待自己和青衣的骑兽前来的紧急事态。
就师傅们的表情看来,後者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师傅们的骑兽和自己或是青衣的骑兽不同,更为充满野性。
不,应该说比天生的野性更加的凶暴。
所以就算是自己和青衣,没有师傅们的许可也绝对不会轻易接近师傅们的骑兽。
听见红袖问话的青衣点点头,没有再多说甚麽。
第五章(5.11)
悲鸣声随着距离的缩短更加的清晰。
听不见的红袖大概感受不到声音里的痛苦,可是听得见的自己却感受到了,那是撕心裂肺打从心底的悲鸣。
究竟是谁,又究竟对虺做了甚麽事情,才能让身为妖魔的虺发出这麽大的悲鸣?
人心的丑恶,自己在那年已经见识过了,为了自己的私慾,甚麽都做得出来。
但不是这样的,这样的私慾也可以有他的光明面,不单单只有黑暗而已。
这样的私慾在光明面,可以做为人追求的目标或是努力的方针,一切都是人自己做的决定,一切都是人类自己做出的选择。
※
「怎麽会这个样子。。。?」桓魋不明白的低语着。
眼前的妖魔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说是名为蛟的妖魔,但又不像。
如果是名为蛟的妖魔,应该是存在於环绕於金刚山与十二国之间的海-黑海、白海、赤海与青海。
在自己还是麦州州师将军的时候,曾经在海上见过一次。
型体似龙,全黑龙身,身上有大型鳞片,头上没有犄角,身躯前後似龙共有四利爪。
就算是庆国失去君王、国家荒废的那个时候,也从未见过蛟在陆地上出现。
根据自己对於蛟的了解,那名为蛟的妖魔的生存范围,应该是仅限於海里的。
但眼前这只妖魔凶狠无比,比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巨大蛟龙的威猛程度也无法比拟。
而且和自己记忆中的蛟虽肖似但也相差甚远。
全白的身躯,蛇身、鳞片细微,头上有两只似利刃的犄角,只有前面两只爪子,身躯与气息似乎含有毒性。
桓魋环视四周,唯一还没有倒下的人只剩下自己了。
被眼前的妖魔打倒、还有吸进飘散在四周的几不可见的淡红雾气的士兵都一一倒下了。
但眼前的妖魔似乎坚不可摧,就连手上的冬器也无法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就算想逃走,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被妖魔打伤的伤口不断地渗出血来,吸进的淡红雾气也开始让自己失去知觉,就连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果真有妖魔。
国家真的要灭亡了吗?
以前曾经听说过,当要面临死亡的时候,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会像是走马灯一样展示在自己眼前,但自己却甚麽也想不起来,只知道意识已经逐渐远离,就连肢体也不受自己控制,只能任凭自己无力的倒下,同时看着妖魔向自己袭来。
第五章(5.12)
桓魋的眼睛缓缓闭上,或许是因为不想见到妖魔狰狞的面孔,又或许是已经对於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有了觉悟。
自己是曾经想过的,自己有一天或许会这样死去。
身为武官的自己,从以前开始就经常面临生死关头,也非常明了,或许将来有一天会因为这样而战死沙场。
对於武官的自己,为了守护国家而战死沙场也是一种很光荣的死法吧。
但如今却要死在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妖魔之下。
但如今却甚麽都还不明白就要死去。
自己很不甘心。
还没有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为什麽会有这个不知名的妖魔出现?
为什麽这个妖魔和自己所知的妖魔都不同?
不甘心啊。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还是会这样死去。
桓魋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怎麽会这麽慢?
妖魔距离自己并不远,而且移动的速度很快,是因为自己将要死了,所以才觉得这段时间很漫长吗?
而现在自己隐约听到的又是甚麽声音?
似乎有人在说话?
是幻觉?
抑或是自己其实已经死去,只是没有感觉到而已?
桓魋勉强自己睁开已经几乎快要睁不开的双眼,却看到一副奇异的景致。
那只不知名的妖魔,似乎被困住了。
妖魔被困在一个圆形的、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光圈之中,逐渐模糊的视线可以依稀看见有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子站在最靠近妖魔的位置,而他的身後有一个男子站着。
是谁?
「这边都死了。」
是谁的声音?
声音温润。
「我听见还有一个很微弱,但还在呼吸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
稚嫩的童音。
脚步杂沓的声音,翻动着甚麽的声音,似乎再寻找着甚麽。
桓魋的视线已经没有焦距,也无力再做出任何动作,也无力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也无力再移动自己的视线,只能任凭自己的眼睛缓慢地、静静地闭上。
突然感觉身体被谁触摸。
是错觉?
「找到了,动作要快点了,否则会来不及的。」温润的声音里带了紧张。
是甚麽来不及?
这是桓魋在昏迷前,听到、感受到的最後一点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