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鐸:贈禮之地 — 第六章 浩劫

天帝维曌是圣教的主神,是所信仰的众神当中最为强大的,他司长太阳神力,被称为“众神之神”。在圣教经典的记载当中,他常常被描述为“伟大的暴君”。

他的体内源源不断地喷涌出炙热的火焰,在天地初创之时曾炙烤着大地,任何生灵都无法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

相传,维曌和凡雅第一次相遇时,对她的爱恋让他燃烧出熊熊烈火,那火焰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使得天地瞬间化为焦土。纵然是女神凡雅也不能长久地承受那样的烈火——即使两人相爱,也不得不分隔在天的两个尽头。

人类开始在地上繁衍,他们擅自采取了神的模样。这一举动深深地触怒了维曌,他认为这是人类对众神的亵渎,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于是,他的身体里面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整个世界被投入了一片火海当中。凡雅怜悯弱小的人类,但她的求情没有得到维曌的应允,于是她不顾反对降临人间,解救众生。维曌和凡雅不一样,对人类没有丝毫怜悯,他残忍、暴戾、自私、无情……

大火持续了整整三个旧历纪元,最后维曌的怒火终于被凡雅的泪水熄灭了。

——这便是经典中记载的大浩劫。

如今,根据安铎国的历法,人类的历史已进入了新历的第十六个纪元。所有的安铎信众都相信他们又一次迎来了浩劫。

他们的王死去了——

他们的公主死去了——

他们的女神降临了……

根据那个一直侍奉在公主身边的女官所说,公主因和希尔人的联姻而整日郁郁寡欢,最终在那个夜晚纵身跳出窗外,投入了湍急的厄里斯河中。

公主自杀的消息引发的震动让整个安铎国四分五裂。

在瑞迪人看来,公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来反抗与希尔人的联姻。希尔蛮族妄想得到安铎公主,策划了联姻的阴谋,残忍地逼死了她。而希尔人则认为公主用自杀的方式拒绝了联姻是对所有希尔人最大的蔑视和侮辱。两个长期不和的民族因为这一导火线爆发了激烈的内战。

大批希尔人集合起来,组成人数众多的军队,拿起他们能够得到的所有武器,进攻瑞迪人的城市。

安铎国的行政范围是以圣教教区来划分的,共有十个。除了掌管王都的中央教区和萤石主产区圣湖教区,剩下的八个教区都发生了希尔人的反叛。在希尔人聚居的环山教区(管辖着包围着安铎盆地的环形山脉)希尔人的叛乱尤为严重。

安铎的雨季从四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六月。此时,在这个国家唯一的出海口——法尔玛港可以看见大片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漂移过来。这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兆。

“努和隆威回来了,我已经吩咐他们等下过来见你。”昆卡隆骑士团的副团长巴兰此时正在团长瑟尔的帐篷里面汇报情况。

“让努不要停下来休息,接着赶往剩下的三个教区。”

“瑟尔,努他才刚回来!”巴兰因为团长丝毫不体恤属下而感到有点气愤。

“去,让他赶紧动身。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了。一定要联合安铎全境的所有希尔人。这会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在得知公主拒婚自杀之后,瑟尔便让努、隆威以及其他几位骑士马不停蹄地前往安铎全境的十个教区,就连远在北方的莱瑟曼教区也没有放过。

昆卡隆骑士团并没有直接领导这次全国范围内的反叛,但是瑟尔暗中联合了不少起义的希尔人的领袖。

当努和隆威他们成功和那些反叛的希尔人结成联盟之后,昆卡隆骑士团便将大量的武器和资金秘密地送到他们手中。那些希尔人暗中借助骑士团的力量夺取各大教区中心城市的控制权之后遵照骑士团的指示加紧戒备、按兵不动。

“等下!马上给我备马,我和隆威马上赶往王都!”团长站起身来,刚毅果决地下达命令。

“巴兰,你留下来,驻守法尔玛。不用担心,光它们会陪在你身边。”

听到这话,那只名叫“光”的黑豹带领着另外两只从外面进来站到了巴兰身后。

“你放心吧,我会在这里好好地等着你们回来。”说完,巴兰便掀开帐篷的帘子离开了。

刚要启程的时候暴风雨来了,狂风掀起巨浪,让整个法尔玛港似乎都感受到了震动。但是整装待发的两位骑士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风暴而退却。

“你不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前往王都吗?”瑟尔只望着那倾泻的大雨,低低地问到。

“和你去任何地方都不需要理由。”隆威抚摸着他的爱马,不假思索地回答。

听到这样的回答,瑟尔爽朗地笑了,但那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在王都等待我们的可能是无法抗拒的死亡。”

“团长,你是在试探我的胆量吗?我和你都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哪一次有丝毫犹豫?”隆威依然用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平常就是这样,总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用斗篷盖住自己的头,当那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却感觉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认真。

“再说,不尝遍希尔的男人我怎么舍得死?”那个男人抬起头又露出了那张不正经的脸。骑士团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他也总是毫不避讳地挂在将这个嘴边。“团长,为了你我可是什么事都愿意做的哦。”

“是吗?但是你根本就没有照顾好我的大——黑——猫吧!”

“诶?这个你都知道吗?”

“很简单,‘光’告诉我了,你根本就是从来没有认真帮它们把睡的地方打扫干净过吧。”

“这你要怪罪的话就怪努好啦!那家伙因为被巴兰拒绝了失落得很,所以那天晚上我就给了他一点小安慰。没想到那个粗鲁的家伙让我整整三天都直不起腰。所以说,让他代劳代劳还算是便宜他了吧。”

瑟尔突然用手搭在他肩上,那个男人的表情马上变得紧张严肃起来。接下来,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共识一样。

“走!”瑟尔一边下令,一边扬起了马鞭。两道黑色的光影似乎划破这沉重的雨幕,飞速奔向前方。

暴风雨同样也席卷了王都。浓密的乌云让白天变得如同黑夜。夹杂着闷闷的雷声,天空不时有闪电划过。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了,王都所有的人都走出自己那可以遮风挡雨的家,来到大街上,然后渐渐聚集成一条人流,朝着国王的宫殿走去。

他们是沉默的,没有一个人撑伞,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庄严肃穆的。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选择了黑色的长袍,男女老少甚至都在头上覆上黑纱。那黑色被大雨淋湿,更显沉重了。

宰相墨伦呆在国王的宫殿里,听着属下的汇报。

“王都所有信众都聚集在了宫殿外面。”

“什么?他们想干什么,和希尔人一样暴动吗?”宰相听到着消息顿时勃然大怒。

制造公主自杀的假象是他阴谋的第一步。他成功地阻止了王室和希尔人的联姻;以他为首的“贵族议事会”现已完全架空了保障平民权力不受侵害的“平民议事会”;朝中行政大权已尽数归于他手;此外安铎全境的萤石矿也被他牢牢掌控住了。

但接下来失态的发展似乎出乎他意料之外。如今的希尔人并没有他所想象地那样落后,当他们真正反抗起来,“哀兵必胜”的强大效应很快就凸显了出来,何况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被派往了边境的战场,此外还有日渐崛起的昆卡隆骑士团在背后撑腰。

除了中央教区和圣湖教区依然坚不可摧之外,剩下的八大教区中心城市在希尔人猛烈的围攻之下纷纷陷落,而以中央教区长老会为代表的教廷势力逐渐抬头,加入了这场因王位继承人猝死而引发的权力的角逐当中。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密切监视外面那群人的行动!”

“遵命!”这名属下快速退下了,但不一会儿另一名属下进来报告说乌曼奇和拉斯特斯求见。

“这个时候怎么他们两个人都过来了。”宰相皱起眉头,不悦地说到:“让乌曼奇先进来。”

“但拉斯特斯长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属下补充说到。

“就让那只老狐狸继续等着!就当考验他的耐心好了。”

不一会儿,乌曼奇在属下的带领下就出现在了墨伦的眼前。

“请宰相批准,让我和诺林回别宫。”那个矮小佝偻的老妇人开门见山地说到。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王都!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呆在王宫。”

“不管王都发生什么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务必放我们回去!”乌曼奇语气强硬,毫不示弱。

“没有关系?说得轻巧!”墨伦露出了狰狞可怖的表情,“艾弗琳公主一死,身为已故国王最后血脉的诺林还能够置身事外吗?”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就好像墨伦一手操控大局,软禁了现在唯一的儿子。

“任何人都清楚,诺林只不过是国王的私生子,况且国王在世时也无意将王位传给他。按照旨意,他只要不离开别宫,不离开我的眼皮底下就可以了……再说,公主的死是自杀还是意外,这还说不定呢!”那老妇人眯缝起了双眼,露出怀疑的表情。

“胡说!”宰相一挥手,周围的士兵“唰”地抽出了武器,直指乌曼奇。“你是在怀疑贵族议事会得出的结论吗?连公主最贴身的女官也出来作了证,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诺林到底有没有继承权,这件事我会提交给贵族议事会和长老会共同抉择,也容不得你插手。”

“只要是关于诺林的事我就可以全权负责!这是已故王国赋予我的特权!不管怎样,诺林决不能留在王都,更别说继承王位!”乌曼奇激动起来,她的枯木杖在空中不停地摇晃。

听到乌曼奇表明了坚决表态了之后,宰相墨伦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在解决了公主之后,这位所谓的“王子”的确处在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地位,但他依然认为这很可能是他权力之路上的障碍之一——最棘手的恐怕还是教廷的势力。

安铎的政教合一最大的体现在与国王同时是统领其余九大教区的中央教区的最高主教,在他之下的长老会和七位副主教以及为数众多的其他圣职人员除了掌管全国的宗教事务,同时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在安铎的政治发展历程当中,逐渐形成了贵族议事会、平民议事会和教廷长老会三足鼎立的局面,只是如今平民议事会已形同虚设。

就在墨伦和乌曼奇对峙的时刻,拉斯特斯长老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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